机器人好快！

　　交手至今，王聪竟连对方长相都没看明白！可他的脚步毫无停滞，以机器人为轴，疯狂地走了一遍老巩的正十二边形，诡异的摆脱了对方的数次攻击！一圈跑完，手中的枪火不断，他一口气连开了十二枪！

　　老巩所教的步法居然是一种极为高明的躲避之法！

　　王聪信心大增，脚步不停，他一直在疯跑！

　　疯跑，绕圈，开枪！

　　虽然一时看不出机器人受到了多大伤害，但他射出的子弹没被弹飞，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说气息渐渐散乱，但王聪心知：还得继续跑下去，还得再拉开一些距离才能逃跑！

　　但机器人也不是傻子。眼看王聪绕的圈越来越大，在枪声中不断拉开和自己的距离，机器人不再追击，而是猛地下蹲，重重一拳砸下！

　　地面突然一震，王聪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脚底传来，吓得他一跃而起！

　　以机器人出拳处为中心，无数波纹在地面荡漾开来！

　　王聪猛地明白，并不是这个机器人有什么隔山打牛的神功。天台地面是由某种传导材质制成，一旦受到巨大力量攻击，自然会通过传导减震！只是他知道得晚了点，滞空的半秒钟，足够机器人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一拳挥出！

　　王聪躲避不及，只能出手格挡。可就在伸手的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的力量不如对手，如果硬挡，双手必然骨折！

　　他一声大喝，将全部力量集于双手之中，然后改挡为迎，闪电般抓住了机器人的手腕，顺着对方的攻势向后退！机器人处变不惊。拳头虽然无法再接近王聪的面门，但它却始终动势不减，推着王聪急速后退，直到后者一脚踩空，两人同时摔下天台！

　　王聪猛地松开机器人的手，双腿在天台下沿用力一蹬，想要加速摔下去，甩掉机器人！可机器人反应更快，竟然一拳砸向王聪小腿！王聪躲闪时撞在建筑外壁的强化玻璃上，他本已做好借力跃起的准备，没想到外壁竟然碎了！

　　碎了！

　　这可是坚韧的强化玻璃呀，怎么能就这么碎了！

　　这他妈什么建筑！豆腐渣吗！

　　从怦然破损的大洞摔进建筑物内，不停下坠，下坠，王聪终于感到了一丝绝望。他装上信号弹，向上空的层层白雾中开了一枪。不是他和阿哲说好的蓝色信号弹，而是红色警戒信号弹。

　　阿哲，别过来了！带着能量卡离开这儿！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也许太低估观察者了。

　　三秒钟后，王聪还在下坠！此时大楼内的自动感应灯突然亮了，王聪离地面竟然只剩五米远！他迅速将背包里的自动安全绳扔出去！绳子另一端抓住玻璃墙面的一瞬间，他用力一拉，像个秋千似的贴着地面荡过！

　　在地上打了个滚，他顾不上大难不死的喜悦，闪身躲在墙角，持枪瞄准上方！

　　白雾笼罩的屋顶，并没有什么异状。从下坠开始，他一直盯着那个大洞，他很确定，机器人并没有跟着下来。

　　难道机器人觉得自己一定会摔死？它不至于这么天真吧？

　　王聪仰头盯着大洞，小心翼翼活动手脚，刚才短暂的交手，已经令他浑身酸痛。兴奋和紧张感过去之后，思维似乎也活过来了，于是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智障的问题。

　　头顶的大洞在八十米上空，雾气弥漫，几乎难以分辨。可是……怎么会有一栋建筑物层高八十米？！这里又不是体育场，只是一栋造型比较独特的全封闭式建筑而已，怎可能整栋大楼就这一层？

　　自动感应灯越来越亮，被植物覆盖下的阴暗的建筑物一点点露出了真容。这是一个八十米层高，至少三千平方米大小的圆柱体式空间结构。然而，这么巨大的室内空间，却一点也不空旷，反而显得很拥挤。因为这个超大空间的正中央竖立着一台巨大的机器！

　　它形如飞机，通体呈银白色，高约七十米，宽三十米，末端有宽大的三角形机翼，地面围绕着超过二十台辅助设备。王聪小心翼翼靠近这台巨大机器，发现机器底部印了一个名字，‘暴风雪号’。

　　王聪突然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航天飞机！

　　战后的人类世界百废待兴，核区的扩散令各个联邦疲于奔命。人类世界无限期停止了一切航天任务，数十年来，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了探索星际的梦想。在一个连能源和食品问题都无法解决的世界里，探索太空过于奢侈了。

　　反正人类还有运输舰，还有机甲，就算某一天想要再把航天梦想捡起来，也还来得及吧？人们这样自我安慰。

　　等到王聪上学的时候，教科书上都已经不讲航天器了。要不是他在‘垃圾场’打工，偶然知道历史上有一架著名的航天飞机名叫‘暴风雪号’，他是绝对认不出这个大家伙的。

　　这台‘暴风雪号’，是不是几百年前的那台老古董？

　　王聪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个庞然大物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它为什么会在这儿？是不是还能使用？王聪没有头绪，也顾不上了。

　　不管这架航天飞机多厉害，在他眼里，都只是一架上好的梯子！

　　既然短发机器人没有追下来，那就应该赶紧回天台看看！王聪沿着航天飞机外壁一路向上爬，站在航天飞机最顶端，他离头顶天窗不过十几米远，安全绳的长度能够着。可他却惊讶地发现，刚才的大洞不见了！

　　没错，他摔下来时在强化玻璃上砸出的那个大洞不见了！

　　是我撞鬼了吗？

　　王聪傻眼了，他朝强化玻璃开了两枪，无一例外，子弹全被反弹回来！爬上自动安全绳靠近强化玻璃，竭尽全力出拳，玻璃纹丝不动。

　　果然古怪！

　　王聪无法通过观察窗外确定自己的高度，因为窗外浓雾弥漫。不过，他记得自己爬上天台时，感觉楼高应该超过了一百米。

　　所以自己脚下应该还有楼层。

　　他毫不犹豫，一溜烟爬下航天飞机，寻找楼梯。这一层不行，那我就换下一层！

　　这么大一栋建筑，总该有扇能脱身的门！

　　王聪很快就找到了下楼的入口。下层层高二十多米。正对楼上那艘航天飞机的位置，有一个同样规格大小的基座，它正是航天飞机的发射台部分。

　　航天飞机？发射台？总不成‘暴风雪号’航天飞机就是在这儿起降吧？

　　王聪难以置信。航天飞机发射和降落时都伴随高温，常规的建筑物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忍不住就近查看墙壁。果然，所有的墙壁和强化玻璃表面都经过了特殊处理。王聪看不出好坏，只是隐隐觉得很高级，是某种前所未见的好东西。要是有时间，王聪真想从墙上扒一层下来！

　　难道这栋大楼真是一个封闭式航天飞机起降台？

　　自从掉入这座建筑，所看到的一切都让王聪惊叹不已，前人的智慧和成就果然远超他的想象。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愿意在这儿待很长时间，搞清楚所有的秘密。可现在不是好时候，更悲剧的是，这一层并没有出入口！

　　为了保护航天飞机，所有墙面都是高强度的金属结构，辅以特殊处理过的强化玻璃。王聪的身体素质虽然进步神速，但要想强行从这儿砸一个洞出去？做梦！

　　他被生生锁在这儿了！

　　王聪停下脚步，擦去额头的汗水。事情不会突然变成这样，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想着想着，他不由变了脸色。

　　我真是个猪脑子！

　　既然整栋楼的防护如此严密，自己怎么可能砸碎一块强化玻璃掉下来？

　　他缓缓抬头，沉声问：“观察者？”

　　死一般的沉默后，观察者威严的声音突兀的在空中响起，“年轻人，你的反应太慢了。”

　　“果然，是你故意把我关在了这儿！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观察者只有声音，没有现身，“首先，必须明确一点，真正的约定并不在我和你之间，而在我和你的母亲之间。你的母亲答应帮我将能量控制卡修好，而我会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我们之间没有约定，而且，此时的你也没有能量控制卡。”

　　王聪心中一动，“你遵守和她的约定……你当时相信她能把卡修好？”

　　“不，我不相信她，但我相信一个人类对于真相的渴望。她有很多疑问，所以我给了她这张能量卡。这是一个机会，一次寻找真相，寻找答案的机会。”观察者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她修复能量控制卡的经历，就是在寻找答案。既然她已经死了，要么，她找到了答案；要么，她也接近了答案。”

　　王聪愕然，“等等！我怎么完全听不明白？”

　　“因为你蠢。”

　　王聪眉头大皱，“不是说有一个人类势力和你是一伙儿的吗？不是说如果她来还能量卡，你就会告诉她幕后势力的真相吗？”

　　观察者冷冷地说：“当然不会，为什么我要告诉她这些？”

　　王聪不由一怔，“可你们之间的约定，不正是你要回答她想知道的一切吗……”

　　“为什么需要我回答？”观察者淡淡的说，“真相，她已经找到了。不仅找到，她还将他们带到了你的面前，为什么还要我再说一遍？”

　　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面前有什么？

　　王聪心中一动，缓缓抬起头。头顶虽然被天花板阻挡，但他的视线一直往上，穿过屋顶，穿过天窗，穿过浓雾。

　　浓雾掩盖了一切，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浓雾里也藏着一切，他们全都会露出来，或早或晚。

　　他看见了机动部队，看见了朱天侠的‘使徒’。

　　“机动部队？不可能的，不可能是机动部队，机动部队里倒是有几个‘真实的人类’成员……朱天侠？又或者是朱天侠背后那个人？老魏提过的那位大苏先生？”

　　王聪喃喃自语，“可他们不是来抓你的吗？不是趁着你虚弱来浑水摸鱼的吗？”

　　观察者笑了，“我很虚弱？某种意义上也许是的。不过，就凭现在来的这些人，又能做什么呢？你太笨了，你和她很不一样。”

　　二十二年前，黎芮在‘博物馆’的地下迷宫里找到了高级人工智能‘观察者’的核心处理空间，拿到了它的能量控制卡。黎芮没有逃跑，而是突然坐下来，对着空荡荡的虚拟屏幕问：“我知道你打败了那个超强的战斗机器人，你一定很强大，所以……能不能聊几句？”

　　这个人类的反应让观察者非常好奇，他本想杀了她拿回能量卡，可一番计算之后，他竟然欣然开口，“你很有趣。”

　　即便身处一台高级人工智能的核心空间，黎芮依然极为冷静。她回想了进城之后的点点滴滴，已经察觉到了整个行动的诡异。

　　机动部队进城之后遇到了好几股机器人，但几乎所有的机器人都主动避开了他们，根本不和他们交手。唯独一个例外，就是那个可怕的黑衣机器人，整支部队几乎全损失在那儿！

　　电磁风暴，浓雾……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机动部队塞进这个叫‘天成’的笼子里，随后又塞进来一个超级强大的机器人，逼着双方像无限制格斗大赛的对手那样分出个你死我活！

　　黎芮想知道，是你在操纵一切吗？你与那个战斗机器人为敌，让我们这支机动部队和它火并，你渔翁得利，是吗？

　　观察者笑了。你很聪明，但我不会给你答案，你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怎么找？

　　把你偷走的卡拿回人类世界修好。你可能会因此而找到答案，也可能会死得很快，要不要试试看？

　　黎芮选择了试试看！

　　我果然和黎芮很不一样，至少，我不如她聪明。

　　王聪心想，聪明如黎芮，在还没安全撤出天成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行动有问题。和观察者对话之后，黎芮马上就意识到，问题一定出在人类世界！

　　确实有一双手在逼着机动部队和毁灭者一决生死，这双手的主人，一只归观察者，一只归人类世界的某个强大势力！一个能调动第二军团机动部队的势力！

　　黎芮当时就已经明白，机动部队被派来天成，不是什么搜查任务，根本就是被派来协助观察者杀死毁灭者的！

　　所以他们进入天成之后，遇到的众多机器人都避不交手。因为这些机器人都是观察者的下属，他们知道机动部队的目的！观察者摧毁机动部队的通讯设施，制造大雾，都是为了让机动部队留下来，和突然冒出来的毁灭者决一死战！

　　最终，隐藏在幕后的人类势力赔进去了整支机动部队，却成功的帮助观察者杀死了毁灭者！

　　多么完美的合作呀！

　　只可惜了无辜身死的军人们！

　　黎芮知道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会烧毁所有知情人！所以她单独向指挥官王梵客汇报，所以他们才要求所有人一起撒谎。

　　他们故意不提毁灭者，唯有王梵客透露了一部分和观察者有关的真相，小心试探上司的反应。

　　上司的反应很剧烈，王梵客被灭口了！

　　于是黎芮更加什么都不能说了。

　　在那之后的二十二年里，不知道黎芮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修复的办法。在修复能量控制卡的过程中，她多半找出了和观察者有关的人类势力。

　　正如观察者所说：修复能量控制卡的经历，就是在寻找答案。

　　黎芮一定找到了答案，但也一定惊动了敌人，所以被人灭口。于是她的行动计划里只剩下了并不清楚内情的老魏和更加无知的王聪。老魏一直以为把能量控制卡拿回天成就能得到答案，就能洗刷整支部队的冤屈，于是他带着王聪不顾一切来到了这儿。

　　暗杀者一定一路跟到了这儿，他要确定老魏到底知道些什么，确定哪些人牵扯其中。

　　然后，他们会再次灭口。

　　跟来天成的人类势力，有机动部队，有‘真实的人类’，有朱天侠……对了，中途还有AI事务局的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凶呢？

　　王聪现在只觉得嘴角发苦，为什么你把我扯进来，却不早点儿告诉我真相？你们这些老谋深算狡猾似鬼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相信我能做到？你做不到！老魏做不到！我他妈也没办法了好吗？！

　　他气呼呼地问观察者，“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观察者的声音毫无情绪变化，“在你短暂的生命里，你可能会看一眼路边的花，冲着小石头踢一脚，那是因为你的情绪在无序活动，也因为这些事情并不费时间。我的生命很长久，所以，当我的逻辑序列允许，我也愿意踢一脚小石头。在你看来，这颗小石头滚动了二十二年，对我来说，不过是进行了几次大规模量子运算的时间……”

　　王聪大叫道：“去你大爷的！”

　　“你很生气？”

　　“不！我不止生气，还很愤怒！正是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家伙，包括你，包括毁灭者，包括和你有关系的人类势力，让两百个无辜的人卷进来，像狗一样死去！你们没有资格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不，我有资格，因为我足够强大；至于你所说的‘人类势力’，在人类世界，他们也很强大。强者有资格决定弱者的生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嘿嘿，你这个调调，不久之前，我在机动部队也听过，难怪你们都这么让人厌烦。你比机动部队强，所以你欺负他们；他们比遗留民强，所以他们欺负遗留民。将来有一天，要是有人比你强，怎么办？他会不会把你打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只有无能为力的人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愤怒。”观察者毫不动怒，“你比那个小姑娘差得太远，真令人失望。你们的故事，就到这儿结束吧。”

　　“到底是谁？朱天侠，真实的人类，AI事务局，到底是谁？”

　　“无论是谁，都和你没关系了。”

　　观察者的声音消失了，王聪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家伙说得没错，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但愿阿哲那小子见到自己的红色信号弹之后果断跑路了，要不然，事情就会变成最糟糕的局面。拥有能量的观察者能在二十二年前将神一般的毁灭者杀死，灭掉现在这个弱里吧唧的毁灭者更是轻而易举，阿哲和他的‘红色雷电’肯定也不是对手。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救活老巩，所有人都赔这儿了！

　　他突然发现，若想在天成活下来，自己竟然真的只能站毁灭者这一边了！

　　他定了定神，自己不能待在这儿当缩头乌龟，得想办法离开，得活下来！

　　如果自己就这么放弃了，对得起老巩吗？

　　王聪在一楼和二楼上蹿下跳，寻找出入的办法。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了微弱的敲击声，声音节奏清晰。他猛地停下了脚步，背脊生寒。

　　是摩尔密码！

　　有人在呼唤他！

　　远处的墙壁外，茂密的伴生植物被撕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窗外的白色雾气。浓雾中隐约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王聪缓缓走过去，隔着一张强化玻璃，他看见了毁灭者。

　　说来也怪，他们虽然见过好几次，可王聪就从没看清过毁灭者的模样，现在，他更是只能看见一个柔和的黑影。但他偏偏很肯定对方的身份。

　　他们无法听到对方的声音，只能用摩尔密码交流。

　　王聪尽量让自己不那么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从你爬上屋顶，我就知道了。”

　　“那你还让他把我关起来？！”

　　毁灭者不慌不忙，“猜猜看，观察者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而不是直接杀了你？”

　　王聪微微一怔，“难道……是因为你？观察者的敌人是你。他把我关在这儿，是为了把你引出来？”

　　“你还不算太笨。我要是早点儿跳出来，已经在它手上死第二次了。”

　　“现在呢？能救我出去？”

　　毁灭者倒是不慌不忙，“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扯这些没用的干嘛？王聪耐着性子说：“航天飞机起降台？”

　　“不错，这里是一座起降台，西大洋联邦附近唯一的一座。”毁灭者喃喃说道，“就算观察者不把你关在这儿，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塞进来的。这里值得一看。”

　　王聪不由愕然，“这儿？看什么？”

　　“当然是……监狱。” 地球战纪：最后的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