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锋带着阿璃回百花院时,候府已经用过晚饭。
阿璃玩得睡眼惺忪的,洛锋则是一脸愤慨。
叶春花颇好奇,洛锋说:“也不知是何人放了话出来,说妹妹你既丑又胖。太后娘娘偏爱,那也只是因为看在阿璃的面上。真要做了齐王那种神仙容貌之人的王妃,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由着旁人说呗,哥哥为何气愤?”叶春花好笑:“旁人连齐王的面都见不着,准是妒忌罢了。”
洛锋诧异地看了眼叶春花:“妹妹倒是奇人一个,连旁人非议你的容貌也不在乎。若是由女人口中说出,我还真就当她们是嫉妒。我气的不是这个,气的是当时有言官在场。恐怕当朝议此事时,顾家人会以你丑胖粗鄙为由进了谏言。”
如今这个时代重礼,言官又是举礼仪的,恐怕还真是一个阻力。
她丑胖的模样,只有二皇子那边的人见过。
想来这事,就是二皇子做下的。
先前与大娘子提到过她受的刺、杀,关系到派系之争,如今此事又涉及到派系。
果然越乱越好,乱了才有机会找渣爹商量,才有机会让渣爹全力追查府中的幕后黑手!
叶春花沉吟了一下:“娴姨,你和刘姑带阿璃下去休息,我随哥哥去爹爹那边。”
出了百花院,叶春花见洛锋不往主房承福院去,反而向着柳姨娘的落尘居方向,这才明白为什么财势雄厚,本就是皇族血脉根本不用争面子的大娘子,为什么这么在意中篑之位。
安平候府中谁主持中篑,谁就能借着汇报家中用度、事宜为由头,让渣爹去谁的院中!
到了落尘居,便有丫鬟去报,随后有婆子带路,让二人在堂屋候着。
叶春花打量了番堂屋,又打量了番院子。
良妾居所,虽比不上承福院奢华,但布局很有格调。承福院华贵端庄,落尘居处处透着浓重的书卷味。
偏处几处兰花,花盆典雅。约莫透着些素雅的香气。
靠墙有书架,架上都是厚重的书本。
瞄了眼书名,都是些名本。想来是渣爹看的。
入眼最醒目的,则是高大的屏风,屏风后有白纱,薄如蝉翼,飘逸非常。白纱之后有类似榻榻米的炕,炕上有藤制蒲团。
叶春花瞅着颇有些心惊:别说是渣爹,换做任何一个好男人,也会迷恋这种清心舒服的地方!这比中规中矩的承福院,待着明显更放松啊!柳姨娘也是个妙人儿,难怪大娘子那样的出身,也视柳姨娘为劲敌!
婆子让叶春花和洛锋坐在屏风外的几处小椅上,又有些丫头在几上放了些瓜果,茶点。
叶春花抿了口茶,目光深深地被屏风上的画作吸引。
洛锋道:“这是师爷鬼子画的,怜巧妹妹出世时,父亲亲自把屏风移到落尘居。”
“啊?这……”叶春花差点没把上好的明前龙井给吐出来。
渣爹居然偏心到这种程度。真真让人上头!
洛锋看了眼叶春花:“妹妹小心。”这话是双关,提醒叶春花小心些,别说出什么忤逆的话出来。
“嗯。不议此事,我们看画。”叶春花品着屏风。上头大片留白,画中之景是水墨高山流水,一叶扁舟独行,蓑衣钓叟弯腰蹲坐。
叶春花轻笑:“哥哥,你看师爷的画,父亲摆在这里,还真不合适呢。”
洛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后迅速展平,语气平淡:“柳姨娘这里,不是主院,并不作待客用。这画,意境悠远,颇有禅意,父亲常在柳姨娘这里办公事,这画的确算用到正途上。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叶春花心中暗暗赞叹洛锋极有教养,明明不悦仍然表现得滴水不漏,这等城府,完全不像个十来岁的少年。
大娘子是有福气的。洛锋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品,又有一等的才华,将来仕途不可估量。
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
渣爹想是听到洛锋的话了吧。一定也会为这样的儿子而感到欣慰。
为此,感念大娘子的辛苦养育,渣爹一准儿会对大娘子前次的不利而稍稍削减气愤。
洛锋也习过武,耳聪目明,立时便明白了叶春花的意图。他自认机敏过人,但此时却深深地看了眼叶春花。
今日同窗明里暗里揶揄叶春花又丑又蠢,做了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一时将叶春花说得是白白浪费白氏灵儿的教导,顾氏几个小哥儿更是连连摇头。
洛锋那时还觉得那些人说得太离谱,他见过叶春花,花一般好看,怎么可能会是蠢人。
当他抱着阿璃回府时,听了丫头来报叶春花的行事,才觉得那些人说的只有相貌是错的,蠢这一点倒是真的。才来府上就摆架子得罪主持中篑的柳姨娘,实在太蠢。
此刻,他见叶春花回过头来,冲着他扮了个鬼脸,不由得心内一震,难道想错了?
洛锋将声音压低:“春花,你故意这般?”
叶春花也压低了声音:“哥哥,我感念你疼阿璃。便也送你一个顺水人情。当然,这人情做成了,也是你自己的功劳呢。爹爹听到你的话了。”
“你如何算准爹的行程?”
这就是做惯杀、手的直觉了。
因着杀、手的职业习惯,叶春花每每到一个地方,总会第一时间在心里绘上所在位置的地形,找准能即刻逃生的路径。比如,大门,侧门,后门。墙的高度,房顶的高度。甚至连风向都要判断。
叶春花指指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姨娘房内灯火甚明,纱窗的剪影有四个之多,想来爹爹没有歇息。姨娘厢房,比堂屋稍远三十步。按着那个丫头的脚程,我们进了堂屋后,丫头端茶来的时候,爹爹就该过来了。想来是与姨娘说了几句话而耽误了。按着爹爹话不多的样子,说个十句话就够了,但姨娘今日因我受了些委屈,便还要耽误一阵。我看个画,正好够。”
洛锋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最后满腔佩服都写在脸上。
这个出身乡野,被人讹传得粗鄙不堪,连亲生女儿都想害死,以求去勾搭男人的丑恶妇人,怎么竟有如此细致敏锐的观察力,深沉心思? 逍遥医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