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瑟瑟着实不解,她曾听祖母说过,昔日老太皇太后,那真真是个忙人啊!既要持六宫事务,又要想法子留住天子的心,还要与后妃们各种明争暗斗。
说是殚精竭虑也不为过。
如今的皇后娘娘,大抵是大盛,不,应该是有史以来,最为悠闲的皇后了。
却说听到洛春花的话,叶娴便向左挪了挪。
阿璃往右,叶娴又仰着头往右挪了挪。
一众宫人都哈哈地笑。
李瑟瑟也不知道她们为何这样开心,都是十五六往上的宫人了,也该晓得世事皆苦,人生皆苦了。兜个花儿这样高兴……她们是在苦中作乐吗?
叶娴气道:“笑什么?还不都过来,等着接公主?”
宫人们便又笑嘻嘻地跑过来,张着双臂等着。
只有初夏叉着腰:“走开些,挡着我了!一会儿公主拉下花枝,我若没拉住,你们谁赔?”
宫人便又笑闹着跑了开去。
叶娴这下也收了目光,直看着初夏:“你做什么?”
初夏吐了吐舌头:“娘娘在呢,娴姨别闹,我们要做桂花糕的!听云跟着承福殿的几个嬷嬷学了三天,她可等着这花呢。”
“你们才别闹。只有福清嬷嬷做的是最好吃的,旁的嬷嬷教的,恐也不行呢。”
“试试嘛。”洛春花起哄。
李瑟瑟见东宫无论主子奴才都笑闹成一片,越发惊疑。
她是来致谢的,她知道皇后娘娘定然是懂她的意思的,可娘娘却让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参与到主仆同乐的欢喜剧中。
阿璃才四岁,但动作灵敏,像个小猴子一样,窜在树上,把一束花枝给拉了下来。
全也不像旁的金贵人家的孩子,更别说像个公主。
李瑟瑟觉得,便是普通农家的孩子,也没阿璃灵活。
初夏上前去,将那花枝拉了一拉。
阿璃急道:“初夏没拉着!瑟瑟姐姐,你快些。”
李瑟瑟这才从震惊中醒来,跳起来扯住。
初夏跺了跺脚,一副懊恼的样子:“明明练了功夫的,为何还跳得不高?”
“功夫没练到家呗。”
“听云你别刺我,你倒是练得好了,你怎么不扯?”
“一会儿我还有事做,这采花的小事,肯定得由你来做了。不然凭什么每次做什么吃食,你都吃得最多。”
初夏嘟着嘴:“好吧好吧,总是你有理。哎,瑟瑟小姐,您怎么长得这般高?您这样跟皇后娘娘站在一处,若没看清脸,真要分不清您和娘娘谁是谁了。”
李瑟瑟愣了愣,继而垂着头:“真要有娘娘一分的气质那就好了。”
“您是奴婢见过的,嗯……前十好看的吧。”初夏掰着指头:“娘娘与若笙姑娘最好看,其次是程程小姐,意欢姑娘,红袖姑娘,表小姐,当然还有怜巧小姐,云小姐……”
越是数,李瑟瑟越是自卑——这还只是年纪相仿的呢,还只是初夏见过的人呢……
想着想着,李瑟瑟摇动花枝的手便越发慢了起来,她又偷瞄了眼盯着阿璃的红袖,觉得洛春花身边的一个宫人,也有这样的颜色,于是头便越垂越低。
阿璃又压了几枝花枝。
李瑟瑟做得手熟,很快又扯住。
阿璃大眼睛左右瞄了瞄,见着实够不到了,便溜下树来,叶娴急急扶着。
李瑟瑟曳着花枝,几个宫人拿衣裳兜住。
众人笑做一团。
见枝上花朵甚少,李瑟瑟便放了手,她心里冷冷嘀咕着:一个个的,都跟四岁的昭和公主一样幼稚。
虽然心底里吐槽着,甚至有些嘲讽着,但被宫人们的真诚的笑所感染,她竟也有些想笑——这一次,她相信了,这些宫人不是苦中作乐,是真的开心。
眼看着宫人们由听云带着回去,红袖和叶娴、阿月也将阿璃和盛辛夷带走,洛春花这才问道:“瑟瑟小姐此番是与老太皇太后一道儿进宫的?”
李瑟瑟的笑还噙在嘴边,连忙答道:“臣女是与老太皇太后一道儿回的。臣女今日来,是向娘娘致谢……”
说着,李瑟瑟便摆正了衣襟,正儿八经地行了大礼。
“臣女万死难报娘娘大恩,臣女愿供娘娘差遣……”
“好了,你嘴上这般说,心里大抵是在怨本宫的。你想着,你死了倒好,还无需背负这些。你还想着,若然娘娘逼我做些难堪的事,或者将我随意指个人嫁了,永绝后患,你也不能自尽,那就找个合情合理的法子,悄然死掉了事。”
李瑟瑟听得将脑袋伏在地上:“臣女不敢做此想。”
“本宫猜得八九不离十吧。你想都想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洛春花让初夏将李瑟瑟扶了起来:“回去吧,好生过日子。本宫不给你指人,更不会让你做些难堪的事。老实说,李瑟瑟,你晚来个十年二十年,本宫或许会觉出威胁,但是现下,你还不配做本宫的对手。你便是死个十次八次,天子也不会感动。还是那句话,你用生命为代价做出的傻事,除了感动你自己,除了让你亲人痛苦,让你自己无端背负些压力外,什么用也没有。”
李瑟瑟爬将起来,怔在原地,半晌不动。
洛春花走后,初夏才轻声唤道:“瑟瑟小姐,您该走了。”
“嗯。”李瑟瑟鼻音重得很,眼圈有些红。
回到府中后,李瑟瑟大哭了一场。
李府中人暗恨:一定是皇后为难瑟瑟了!还说皇后有圣人之心,不计前嫌来救人,结果还是太高看皇后了……
然而,他们还只是想想时,李瑟瑟突然说道:“思来想去的,女儿觉得父亲的话甚有道理。女儿如今成了贵女圈中的笑话了,年纪也约莫有些大,等闲好人家怕是看不上女儿了。还请父亲做主,回头去宫中求求老太皇太后,若有合适的,人品好些的,还请多留意。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是老太皇太后开了金口有意与女儿择夫婿,求娶女儿的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李章台见李瑟瑟神色淡淡,无甚哀愁,奇道:“你真的看开了?想通了?愿意挽救你的声名了?”
“看开了。”
李章台却是不信:“娘娘没为难你?是娘娘命你做的吧?”
“没有。皇后娘娘开了金口,不为难女儿,更不为女儿指人。不过……娘娘倒是把我给训斥了一顿。皇后娘娘虽然言辞锋利,但她总是为我好的。”李瑟瑟苦笑一声:“莫说训斥,便是骂一骂也是应该的吧。女儿,女儿见了娘娘,方才知道,真正的皇后就该是娘娘那样的,娘娘有那样的手段与能力,从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对所有人都那般亲切,对所有人都好。”
似娘娘那样的人,才是真正配得上天子的人,配得上做大盛的国、母的人。
她啊,还妄想做天子的枕边人,实在可笑。 逍遥医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