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学校的大会堂内,盯着台上刚刚演讲结束一身修身的高定西装笔直挺拔的人,顾青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结束的。
台上具体讲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颤抖着手指顾青洛给初昀发了条信息,“班长,我一会有事跟你说。”
走道的角落里,顾青洛红着眼眶,目光中是沉于死寂的无言。握着初昀的手,顾青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只是依然掩饰不了喉间的哽咽:“班长,家里有点事,我可能参加不了聚会了,真的很对不起。”
顾青洛的神色分明不太对,初昀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顾青洛咬着唇,一副多说一句眼泪似乎都要夺眶而出的模样,让初昀即使真的想关心眼下也莫可奈何。
“不好意思。”伸手抱住初昀,顾青洛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掉落。
初昀拍着顾青洛的背,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有事你先回去,同学那里我来说,家里没事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嗯。”顾青洛偏过脸将眼泪擦干。有时候流泪并不是坏事,情绪到达了极致,终究需要一个释放的途径。哭完了情绪也平缓了,顾青洛松开初昀,点着头扯了个很难看的笑容。
初昀心疼地看着顾青洛,目光中满是柔煦:“去吧。”
顾青洛轻轻颔首,转身朝校门的方向走了。如果说在青院的那几年,真的有什么人是她顾青洛觉得安慰的,大概就是遇见了班长这样的一个好女孩。
校门外,一辆阿斯顿马丁显眼的停在出口处,车旁站着一个女孩,戴着秋日特有的宽檐帽,大大的风衣下,一条白色吊带裙,将她曼妙的身材显露无疑。
远远地,高挑的女孩朝校内招了招手:“青堂!”清亮的一声,脸上瞬间绽放出堪比花娇的美丽笑容。
顾青洛低下头,把脸尽可能地偏向女孩视野看不见的一边,手指紧紧地攥着包带,两侧及颈的秀发,刚好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庞。带着窒息的心跳,快速地走出了校门。繁梨,洛青堂和繁梨……其实他的人生本就与她无关。
“一会儿晚上有接风宴,我让他们别准备了,他们偏还要弄这一场。你说你都回来多久了,这群人也太不靠谱了!”明明是打抱不平的一番话,可女孩的脸上除了那抹明显的娇态分明未有丝毫不悦。繁梨看着走近的人,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曼妙着身材款款迎了上去,将来人大敞的领口,一一扣好。
“嗯。”一副任人摆弄的模样,一双沉入深海般的眼睛远远地望着那个已经抬起头逐渐走远的人。
周一早上七点的飞机,顾青洛五点多出门,让酒店提早安排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走出酒店的大堂,顾青洛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五米开外的一辆迈巴赫,车前挂着她所熟悉的车牌号。
顾青洛忽然抖得如秋日簌簌的落叶,若不是手腕下的车门扶手堪堪支撑着她,可能下一秒她便会被淹没进深谷断崖般的惊恐中。颤抖着身体,顾青洛抬眸看向倚着引擎盖浑身散发出森冷气息的人。男子一身单薄的黑色衬衣配黑色的西裤,站在秋日凌冽的寒气中,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忽而,对着顾青洛露出了一抹极具冷漠的邪魅笑容。
如果是别人,也许会被男子高贵而森冷的模样俘获,可是没人比顾青洛更清楚,他方才的样子,不止是生气可以表达的,于她而言,是可怖,是恐惧。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她的记忆里早已死去多年的一个人,是她曾经爱不能自已,哀不能自己的那个人。洛青堂,他没有死,只是在顾青洛的记忆里,被设定了成了死亡。
顾青洛两眼轻阖,用尽全身的勇气,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走,一会儿恐怕就走不掉了。
“你试试。”男子就这样静静地倚着车门,一动不动,吐出的声音却足够顾青洛听见了。
心底的恐惧、害怕,快要跳脱出胸腔,听见他的声音,顾青洛的眼眶蓄满了眼泪。
司机摇下车窗,不耐烦的催促道:“姑娘你到底走不走,上不上车啊?”
贝齿紧紧地咬着苍白的唇,顾青洛九十度鞠躬,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放在了副驾驶上,“对不起。”她从来便没有勇气可以承受洛青堂的怒火,以前是,如今依然。
出租车司机看了顾青洛一眼,骂了句:“有病。”便将车开走了。
顾青洛紧紧地攥着拳,指甲用力地扎入掌心,只有这样,她方才能压住一点点满身满心的恐惧和害怕,站在原地,脑子清楚地想了下,最后,顾青洛低着头走到了迈巴赫前。
看着顾青洛的乖巧,倚着车门的人脸色稍霁,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冰冷得如同海底的深渊。“抬头”甫一出口,便是淡薄到令人不容置疑的语气。
顾青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眼泪无声地从两颊滑落,一刻未断。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瘦削的下巴,衬衣领口微敞,里面虚掩着尚未擦掉的唇印,身上是浓浓的酒味混杂着难闻的烟味。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宴会结束后一夜未睡。十一月的清晨早已是凛冽入骨的寒意,而他连一件西服外套都未穿。
如果说,她面对他时有一分的恐惧和害怕,那么就有一分是爱,她把这份感情关在心里这么久,不去提不去想,等着它自然地去遗忘去消失。如今洛青堂你既然活着,为何还要出现在她眼前,这让她过去的几年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顾青洛自编自导的笑话,一个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活在梦里的笑话,是权当她死了吗?那权当她死了不行吗?
“回去休息吧。”随手抹了眼泪,顾青洛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洛青堂活着就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而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别两宽,这里不属于她,而她也不愿意生活在这里。脑海中浮现出昨日校门外的场景,顾青洛下意识想要抬起的手,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上车。”洛青堂凝视着顾青洛,无动于衷地转身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看着依旧杵在车外,不愿上车人,拿起手机拨了一连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顾青洛站在车外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顾青洛,你没有资格做选择,以前是,现在依然。”
仰望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顾青洛偏头淡淡地回答:“五年前我自己做了选择,五年后……”她依然可以。
坐在车里人沉溺了双眸,不无讽刺地打断了妄做幻想的人:“五年前我死了,给了你机会,五年后,你可以祈祷我早死。”看着突然转过头瞪大的双眼,洛青堂扯出一抹不达心底的笑意,这份笑意中满是狠意。
无力地垂落手臂,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骨分明,顾青洛拖着行李箱,扔进了后座,一起被扔掉的,还有她自己。
一路无言。
路上顾青洛发了个信息,给公司的主管,说家中有事,请了两天的事假。出神地望着窗外,顾青洛希望两天的时间,可以足够她离开。 繁间 . 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