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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8月3日 23时32分 新加坡

中央警卫(全2册) 李异 3410 2021-04-06 04:22

  ◎ 1965年8月3日 23时32分 新加坡

  叶芊从未像现在这样烦闷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简直不叫坐飞机,叫空中囚笼,在德国法兰克福转机时,父亲叶恒艮又不许她走动半步,连透气的机会都找不到,再这样下去,用不着特务来杀他们,闷都闷死了。

  好在终于到了,这遥远的东方。

  办完手续,调整好手表的时差,叶恒艮带着一双儿女,提着行李,疑神疑鬼地走出新加坡巴耶利峇国际机场的出口,根据与神秘人的约定,他们将在出口处等候接应人。

  已是午夜时分,一批新到站的旅客很快散去,出口处更显寂静寥落,不远处影影绰绰晃动着三三两两的人,看不大分明,让三人倍觉紧张,仿佛有人在某处盯着他们。仅是直觉而已,尽管他们睁大了眼睛观察,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但直觉往往是对的,黑暗里确实有人在盯着他们,而且不止一个,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中。

  焦急地等了几分钟,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从黑暗里驶来,在他们跟前停下,副驾驶室跳下一个年轻人,急促地问:“是纽约来的叶先生吗?我们是来接你的。”

  谢天谢地!共产党果然没有失约。

  还没等叶恒艮说一句感谢的话,年轻人一把提过他们的行李塞进后备箱,一边催促他们快上车。

  “你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低声说。

  这么一说,叶恒艮一家更觉毛骨悚然,仿佛看到四周布满了饿狼似的眼睛,后背发紧,连忙听话地钻进车内。车子在城内七绕八弯,终于进了一座院子,迎接他们的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男人叫桑同志。

  “叶先生,你辛苦了。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新加坡办事处的,我代表祖国和人民欢迎你回家。”一个有力的握手,让叶恒艮心里热乎乎的,连称自己“罪人罪人”。

  进去说话,是个客厅,宾主各坐一边沙发,安排了几个年轻人在窗口和门外警戒,手枪都上了膛的。叶恒艮很感动,想,有他们如此认真的保护,大事可成,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

  “你们还没吃饭吧?”桑同志问。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儿。”

  “飞机上的东西怎么能吃好呢,你们肯定饿了,我特地准备了你家乡的面条。”桑同志手一挥,立刻,三碗热气腾腾的三鲜煮面端了上来。

  叶恒艮一见面条,感动得热泪盈眶,眼圈就红了:“你们……你们想得真周到。”捧起碗就对叶涛和叶芊说,“吃,吃,你们尝尝家乡的面条,你妈生前最爱吃的。”

  “爸爸……”叶涛按了按叶恒艮的腿,心里似乎有所顾虑。

  “放心,没毒的。”桑同志呵呵地看向叶涛。

  叶恒艮用责备的眼神看了一眼叶涛,批评他的这种不信任。事情到了这步,只有以诚相见,开诚布公,才能化解以前的恩怨,赢得主动。

  “桑叔叔,克里特皇后号到港了吗?我们什么时候登船?”吃完面条,叶芊问,也没看到叶涛在向她递眼色。

  “不着急,船还没到呢。你们先在这儿住两天,我们会安排的。”桑同志又笑了,“这里很安全,比船上安全多了。”

  聊了一会儿,扯了些在美国的惊险经历,唏嘘一番,桑同志笑眯眯地说:“你们也累了,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可要奔波劳累呢。”说完让几个年轻人把人带到里屋去。

  三个客房,每人一间,设施齐全,温暖舒适,安排得极为周到。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叶恒艮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连日的紧张和担心让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做了很多梦,杂乱却缤纷,一会儿梦到小时候在故乡的青山秀水间玩耍;一会儿梦到日军轰炸重庆时死于非命的老母亲;一会儿梦到满脸怒容的蒋介石;一会儿梦到李萍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最后,梦到自己逃跑,竟被特务们包围了,抓住吊在梁上,几个特务恶狠狠地拿着黑蛇似的皮鞭抽他。

  迷迷蒙蒙,恍恍惚惚间,叶恒艮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全身酸痛,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但这人却不是桑同志,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留着平头,目光锐利,显得很精干。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圆头圆脸的年轻人,正冲自己憨厚地笑。

  这一吓,叶恒艮完全清醒了,弹身坐起来,竟发现这个房间不是昨晚那舒服豪华的卧室,而是简陋的平房,床也是普通的棕绷床。

  面目全非了。

  怎么回事?是噩梦成真?还是仍在梦中?难道自己真的落入特务的魔爪了?叶恒艮万分恐怖,仿佛被人抽走了记忆。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儿女呢?桑同志呢?”叶恒艮大声责问。

  “老先生,你先别激动,听我解释。”

  怎么解释?那人说,桑同志并非同志,而是台湾特务头目。特务们制造了一场车祸,让真正接应人的车子误了点,随后假冒身份去接的他们。那三碗面里都下了迷药的,目的是把人劫到台湾去。幸亏行动组及时赶到,救出他们,才没有酿成大祸。

  那人还说,他叫王星火,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旁边这位叫袁智强,是保护他的组员。

  话虽如此,可凭什么相信你们?叶恒艮将信将疑,忐忑不安,他没想到一下飞机,就弄出这许多复杂的事来。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一时间竟糊涂了。

  “你是不是感到有点儿头晕?”王星火问。

  是有点儿头晕,甚至有点儿发疼。叶恒艮点了点头。

  “药性刚过,正常现象。”王星火笑了笑,倒了杯水递给他。

  “涛儿和芊芊呢?我的行李呢?”叶恒艮问。

  “他们都平安,在隔壁呢,这会儿大概醒了。只是,行李被特务们搜查过了。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行李箱就放在床边,叶恒艮放下杯子,背对王星火,打开箱子翻看了一会儿,才如释重负,回身戒备地看着王星火,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见我的孩子。”叶恒艮还是提出了要求。

  用不着他去见,那边人一醒来,早带到这边来了。

  “爸爸!”叶芊一见叶恒艮,便扑入他怀里,嘤嘤哭泣,“这太可怕了!”有点才出虎穴,又入狼口的味道。

  叶恒艮只得连声安慰她。

  “老伯您放心,叶小姐没什么大碍。”叶芊后面跟着一个精神气十足的女青年,剪着一头清丽的短发。

  “爸,昨晚我们上当了,他们才是真的。遇白都跟我说清楚了。”叶涛也出现在门口,旁边跟着他的同学李遇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星火见叶恒艮仍有顾虑,对女青年说:“杜丽,你去把总理的亲笔信拿来。”

  叶恒艮犹豫地接了杜丽递过来的信,带上老花镜,打开认真读起来。

  是他的,真的是他的笔迹!这字叶恒艮有印象,在重庆谈判时,他曾亲自阅过周恩来的文书。想不到,总理竟然给他写了亲笔信,其辞恳恳,其情切切,胜似旧友。

  他的手颤抖起来,忍不住鼻中酸楚,几滴热泪打湿了信纸。 中央警卫(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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