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张玉和赵祯出生入死,暗想喝两杯倒也没什么。二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不知道大宋自立国以来,武将一直不受重视,赵祯和侍卫对饮之举,也算是惊世骇俗。
赵祯又道:“王珪他们呢?都叫过来吧,朕今晚……和你们一醉方休。”早有太监去传王珪等人,赵祯虽对侍卫和善,但对郭皇后却是视而不见。
郭皇后又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可赵祯既然不找女人,她也无从发作,袖子一拂,竟扬长而去。
夜凉如水,天边不知何时,已起浓云,紧接着凉风吹过,像要下雨的样子。
郭皇后被凉风一吹,燥热的心稍有些平静,突然想到,“圣上今晚打破宫中的规矩,不但留郭遵在此,就算狄青等人都涌入宫中,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他真的要对我不利吗?”方才她突然抽身,其实已心中畏惧。
陡然心中一寒,郭皇后想到,“不对,我毕竟和官家没什么大仇,这个冤家,平时虽不到我那过夜,但也不会到找人对付我的地步。但在宫中,他对付的若不是我,难道是要对付太后吗?”一想到这里,郭皇后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全身都凉了。
她虽与赵祯不和,但毕竟是皇后,赵祯和太后斗,无论哪一方有损,她这个皇后都是得不偿失。一想到这里,郭皇后急的不得了,只是想,“这个冤家,出去了一次,心也野了,不行,我明天要去告诉太后,让太后劝劝他,最好大伙和和气气的,和以前一样。”
郭皇后心事重重,向寝宫行去。
天际突然传来沉雷之声,很是闷郁,大雨将倾。
赵祯人在殿中,听到沉雷之声,脸色突然变了下,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颤抖。
那一刻他的眼中,似乎有期待、有惊怖、有振奋亦有不安……
赵祯到底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的侍卫都在埋头喝酒,就算是郭遵,亦是对着酒杯在发呆。听到雷声的时候,郭遵脸上突然现出股缅怀之意,他也没有去望赵祯。
留意赵祯的只有狄青,狄青偷偷望着赵祯,心中想着所有人在想的一个问题,“赵祯留侍卫在宫中,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有宫人道:“圣上,杨怀敏求见。”
太后身边有三个得力的手下,供奉罗崇勋算一个,都知杨怀敏也算一个,另外一人是副都知江德明。赵祯听杨怀敏前来,目光闪动道:“让他进来吧。”
杨怀敏进来时,扭动着**,“臣叩见圣上。”这宫中的内侍,进宫的时候或许有些差别,但阉割多年,都是身形若鸭,嗓音尖锐。
赵祯向郭遵望去,见郭遵点点头,赵祯挺直了腰板道:“杨都知,你来此何事?”
杨怀敏道:“启禀圣上,太后知郭指挥在巩县救驾有功,特意召郭指挥去长**询问些事情。郭指挥,还请你跟咱家走一趟吧。”
赵祯见杨怀敏竟也不问自己准不准,心中恼怒。郭遵缓缓起身,望了赵祯一眼,眼中含义复杂万千。狄青一旁见了,心中一动,暗想郭大哥和皇上今晚肯定有事要做。郭遵走到狄青的身边,也不多言,悄然伸出手指向赵祯一点,点点头离去,狄青知道郭遵要自己听从赵祯的吩咐,一颗心不知为何,竟然“通通”大跳起来。
狄青暗自奇怪,心道自己当初在巩县,几经生死,也不见得有这么紧张,为何这次竟然如此惶惑不安?
难道说,今夜要有大事发生?
雷动长空,无雨,空气中满是燥热。本是金碧辉煌的大内,在如此沉夜中,突然变得有些森森阴冷。
郭遵跟随杨怀敏出了帝宫,径直向长**行去,一路上沉默无语,等近了长**的时候,杨怀敏突然道:“郭指挥这些年来屡建奇功,却少得升迁,咱家都为郭指挥不平了。”
郭遵道:“升迁也好,不升也罢,食君俸禄,当与君分忧。”
杨怀敏道:“郭指挥,咱家看太后今日心情不错,只要郭指挥有意,咱家可为郭指挥再求个升迁。”
郭遵道:“升迁与否,想朝廷自有定论,郭某不想坏了规矩。”
杨怀敏嘿然一笑,再不多言,心中却想,“这郭遵不识好歹!难得太后对他器重,可他还是不近人情,怪不得这些年来,仍不过是个殿前指挥使。”
众人到了长**前,杨怀敏并不再行禀告,带郭遵径直入了宫,宫内灯火辉煌,太后仍坐在珠帘后,和一人隔着珠帘在品茶。
郭遵认得那人叫做李遵勖,本是驸马都尉,和太后算是姻亲。
太后这些年来,很多时候都在帘后,就算上次见吐蕃使者不空的时候,太后也从未露面。郭遵想到这点,微有些奇怪。
郭遵寻思间,已单膝跪倒道:“臣参见太后。”
珠帘那面,隐约见到刘太后放下了茶杯,第一句话就是,“郭指挥,你可想造反吗?”
郭遵离开了帝宫后,赵祯吩咐尚美人退下,只令贴身太监留在宫中。
众侍卫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振奋。
要知道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朝廷就从未对哪些武将再有此礼遇,而“杯酒释兵权”所对之人,无不都是威震八方之辈。眼下众人不过是些殿前侍卫,却能有和皇帝一块喝酒的机会,那真是一辈子的荣耀。
赵祯端起酒杯道:“朕帝陵一行,不想遭遇惊变,有不少忠心护驾之人丧命,朕每次思及,都是心中不安。朕先敬那些已死的侍卫一杯,以表歉意。”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默然中带着感动,陪着赵祯喝了一杯酒。
宫人给赵祯又满了一杯酒,赵祯端起酒杯对在座的众人道:“朕这次鲁莽行事,连累你等,这里朕给你们赔罪了。” 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