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木棍就要砸在三耗子头上,马五一时情急,怕他过于鲁莽,伤了自家兄弟,连退几步,用力向后一拽。牛二柱一棍走空,重重砸在地上,只听咔嚓一声,木棍登时折断,大少虎口发麻,手中半截棍子几乎拿捏不住,险些脱手而飞。牛二柱没料到马五居然出手阻止,心中发急,转身喊道:“五.五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马五一时竟有些瞠口结舌,脸上一白,嘴里却不肯服输:“三耗子虽然为人奸猾,可也是帮里的弟兄,自从进了山东帮堂口,和我们也是同生共死,你下手如此狠毒,就不怕真的伤了他?”牛二柱一声苦笑:“马五哇,你倒是心肠软,可这三耗子却是假的,我和三兄弟多少年交情,若是真的,我怎么会下此毒手?”马五兀自不信,嘴里嘀咕道:“这倒奇怪了,你怎么敢断定这人是假的?”
“这很简单,”牛二柱冷笑一声,朗声道:“那怪蛇刚出现的时候,这屋里还有口气儿的,除了你我之外,都被它刺破鼻尖,吸走了血液,唯独这三耗子,虽然鼾声大作,那蛇却置之不理,你我行动自如,又没有睡熟,那蛇怕惊动我们,露出行踪,不来吸血到情有可原,可三耗子昏睡如猪,打也打不醒,怪蛇单单将他放过,又作何解释?如此推断,前后出现的两个三耗子,恐怕都是假的,眼前这位,不是早已死透了的活尸,无血可吸,就是那蛇的主人,要伺机治死你我!”
牛二柱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马五细听之下,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不由的一阵惊悸,暗叹那老者用心狠毒,如果不是牛二柱心思缜密,只怕时间一长,稍有懈怠,就会做了人家刀下之鬼,当下便不再阻拦。牛二柱将话讲完,再不多说,捡起地上半截木棍,高高举过头顶,劈头猛砸。
没了马五阻拦,牛二柱更是无所顾忌,这一棍虎虎生风,又快又很,眼见得假三耗子就要命丧当场,谁知须臾之间,又有了变故,只听得耳边又是一响,一股腥臭气息扑面而来,二人一阵晕眩,眼前景物又要变化。然而此时牛二柱早有了防备,他打假三耗子不为别的,就是要逼迫躲在暗处的老人出手救援,好辨清他的方位。响声未歇,牛二柱早有了计较,木棍一拐,向身后响动处扫去。这一招声东击西,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马五都蒙在鼓里。暗中的老者虽然反应敏捷,听见恶风不善,奋力向后躲去,却也是为时已晚,被棍头儿扫在了脸上,按理说这一下也不算太重,老头儿邪法在身,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事出突然,老头儿本能的叫了一声,这就更加暴漏了行踪。大凡施法之人,最忌中途发声,一旦出声,便泄了气,不但不能继续行法,连身形都隐藏不住。马五见牛二柱中途变招,忽然向后打去,正在惊异,忽听身后一声惨叫,一阵怪风,一个身影便隐隐约约显现出来。马五何等聪明,久历江湖,经验更是丰富,心中当时明白几分,手中反应更快,一抖手,寒光飞绽,一枚枣核镖早已飞出。老头儿就是个鬼魂,此时也躲闪不过,只听一声痛呼,二人只觉得眼前一乱,天旋地转,眼前幻想顿失,显出一片真实景物来。
但见眼前一片狼藉,哪里有什么旅店,分明是一间破屋,屋内断壁残垣,狼狈不堪。屋内一排木板床,横躺着七具死尸,面前横卧着一个死倒儿,两腮深陷,全身僵硬,哪儿是什么三耗子?二人齐齐回头,只见房屋靠门口处摆着一个法坛,法坛半人来高,桌上摆着一个铜做的骷髅头,看形状像是木鱼一类的法器,木鱼旁是一个香炉,香炉里盛着银白色的粉末儿,一股腥臭味儿扑鼻,正是方才闻到的气味儿。法坛后躺着两个人,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嘴里支支吾吾,两眼惊恐,无助的望向两人。二人心中一喜,这人不是三耗子是谁?也不知他何时被对手生擒过去。再看另一个,右胸中了一镖,鲜血淋漓,呻吟不止,手上紧握着一个被油浸过的死人腿骨,看样子正是敲打那骷髅头的器具。这人脸上清瘦无比,枯皮包骨,像是骷髅一般,正是山东帮内坐在李福下首的那个诡异老人!
老人见邪法被破,行踪败露,脸上也没有多少惊恐的颜色,反而口里含着一汪鲜血,兀自狂笑不止,像是疯了一般。牛二柱和马五连忙上前将三耗子解开,这小子窝囊了半天,此时来了脾气,嘴里骂骂咧咧,上去就要踢那老者一顿。牛二柱和马五急忙将他拦住。老头儿毕竟年纪大了,又受伤不轻,一旦被他踢死,可就问不出口供来了。
两人好不容易将三耗子劝住,牛二柱啐了一口,蹲在老者面前,不卑不亢的道:“怎么着,爷们儿,还有什么花活儿没有,哥儿几个今天活动开了,正等着你呢!”老头儿又笑了一阵,平静地道:“行,你们哥几个有道行,我施老头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怎么失过手,今天栽在你们几个小辈手上,也他娘的算是报应,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今天也没话可说了,你们要是念在老朽一把年纪,讲点儿江湖道义,给我一个痛快,我糟老头子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念你们的好儿!”
“别介呀,”牛二柱道,大少嘴上不说,心里也佩服这老头儿硬气,比阴损的李福不知强了多少倍,“您老死了到省心,可别让我们哥儿几个糊涂着呀,这前前后后到底怎么回事儿,您倒是给我们说说呀,再者您老的招儿是损了点儿,把我们耍的跟三孙子似的,可那也是各为其主,我们可不能全怪你,我们青帮户大人多,马四爷也是个招贤纳士的人物,比三国的刘备还讲义气,您要说了实话,跟我们走一趟,说不定还能降阶相迎,让你老当个军师呢!”
老头听了这话,先是愣怔一阵儿,续而一笑,低头沉思半天,忽然道:“也罢,我快入土的人了,也不稀罕这条命,更不想当什么军师,不过有些话闷在心里几十年了,也想和人说道说道,今天算你们运气,老爷子就把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诡异老头也不隐瞒,在这昏黄油灯之下,伴着一屋的血腥和死尸,讲出一段匪夷所思的怪异往事来! 鬼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