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听说太后施粥,风餐露宿了几日的关中流民在士兵们的指引下,分赴长安城中的十个救济点领取粥饭,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而此时此刻,那几十口大锅之中早已是被刘彻派人放进了大量的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辣之物,并且每一个救济点附近都站满了几乎与流民数量相当的士兵,密切地观察着每一个食粥者的表情。
窦太后看不见,心中焦急,道:“荣儿,彘儿,情况如何?”
太子微微一笑,道:“太后放心,果然是不出孙子所料。来人呐!将那些一饮而尽的人尽数拿下!”
刘彻一声令下,周遭早已是被长官交代好了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两人瞅准一个,刹那之间,单单是这一个救济点,就足足拿下了两百有余的匈奴人!
短暂的混乱不一会儿就是平息下来,其他各处救济点亦是捷报频传,总数相加,共抓获了一千八百多形迹可疑之人。而这些人经过短暂的审讯和盘查,大多数已肯定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
窦太后心情大好,但有一点她却是左思右想不能明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彘儿,方才你不是说食不下咽的人才是匈奴人吗?为何你抓的那些却偏偏都是一饮而尽的人呢?这其中道理何在?”
刘彻未答,刘嵘却是呵呵一笑,道:“此计乃是计中计,食粥者才是奸细,因为放入超量辛辣之物,常人是无法下咽的,能食者要么就是早得消息的人,要么就是就是做贼心虚,处处小心谨慎的匈奴奸细。他们害怕露出马脚,故意装作是非常饥饿的流民,所以说即使是辛辣难咽,他们也会强忍着一饮而尽,装出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来。小心反被小心误,太子就是利用了他们的这个心理,才会一举抓住这么多匈奴人。”
窦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周亚夫又道:“太子殿下谋略超群,单此一计就是低得上十万兵马!现如今这混迹流民之中的匈奴人虽说不能是一网打尽,但失了这一千八百人,想必绝大多数已经被捕获,剩下的人已经不能兴起多大的风浪了!并且,有了这一千八百余匈奴俘虏,咱们与匈奴人对阵时的筹码,亦是陡然间重了不少啊!太后,我大汉皇储勇略超群,当真是百姓之福,社稷之幸啊!”
窦漪房身边的老太监亦是奶声奶气地连忙附和道:“嗯!大将军言之有理,凭着奴才的记忆,我大汉朝对匈奴人作战多年,还从未有过一次俘虏近两千余俘虏的战事呢,今日太子殿下牛刀小试,就一举俘虏近两千匈奴精锐,旷古未有,旷古未有啊!太后,您和皇上为这事儿可得一定要好好封赏封赏太子殿下才是啊!”
“呵呵。”窦漪房闻言呵呵一笑,继而意味深长地说道,“彘儿贵为太子,整个大汉朝将来都是他的,还有什么好封赏的?替他父皇分忧,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大将军,你说哀家说的对不对?”
“太后所言极是。”周亚夫望了刘嵘一眼,唯唯道。老太后的意思很明白,传话给皇后,放过刘嵘,太子之位便还是刘彻的,否则,到时候可不要后悔自己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大家都过奖了,大将军也不可大意。”这边刘彻却是并未被周亚夫夸昏了头脑,继续道,“这长安城中只要是还有一个匈奴人,我们就还要保持足够的警惕之心!城中的流民即使是不愿出城的,也要尽量划分区域,集中管理,加强人手时刻巡逻,一旦有趁火打劫、散布谣言以及擅入禁区者,即刻逮捕,务必使城中不乱!匈奴人放这么多人进来,便是为了充当他们攻城时的内应而来的,绝对不可掉以轻心!至于那抓获的一千八百余人更要严加审讯,务必从他们嘴中翘出军臣老贼的下一步用兵计划!”
“喏!”
周亚夫答应一声,正要领命而去,却是听得刘彻又补充道:“还要注意查探藏于我大汉内部透露消息的奸细,这一回十余万流民尽数涌进长安,倘若说城中没人接应,我是定然不信的!”
刘嵘也是眉头紧锁,道:“就是抽筋断骨地严刑bi供,恐怕也来不及了,按我料想,这长安城中忽然之间涌进十余万流民,其中就是掺杂五个匈奴千人队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使军臣谨慎,最起码也要派进三千人。而现如今,却只不过是抓了一千八百余人,而这其中,定然还有一部分误抓,错抓的人,也就是说,这长安城中极可能还有一到两个匈奴千骑队!”
“凭匈奴人的战斗力,这一两个千骑队在城中突然发难,若是反应不及,恐怕一个城楼瞬间都有可能被攻陷啊!更不用说那些官衙大宅什么的了。”李敢站在刘嵘身后,一听说形势如此严峻,便是禁不住十分担心地插嘴道。他与匈奴人真刀实枪地干过这么多次,虽说不忌惮他们,却也万万不敢小觑他们。
刘彻闻言面上也是一阵尴尬,讪讪道:“我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一时间无计可施啊,好在已经揪出了一大部分,这样的话,长安城的城防压力也可以减轻大半了。”沉默了一会儿,见刘嵘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沉思地模样,便是凑近刘嵘耳边,顾忌地看了周亚夫一眼,而后悄声问道:“不知皇兄可还有良策?”
刘嵘正在沉思间,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眉头拧了拧,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却是神色大喜,道:“有了!既是施粥,为何又偏偏要在这长安城中施呢?将施粥地点改在长安城外,不就可以把真正忍饥挨饿的流民区分出来了吗?”
刘彻闻言也是恍然大悟,是啊!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却是偏偏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望着那些手里捧着辛辣无比的小米粥想喝又喝不下,聚在一起絮絮叨叨,敢怒而不敢言的流民们,刘彻急忙找过大将军周亚夫问道:“大将军,现如今城外形势如何?可还算安全?”
周亚夫闻言不假思索地道:“现如今,军臣的大军尽数在北门十五里开外,我军除了在城内布防的十余万之外,在北门外亦是有二十余万摆开了阵势,只要城中不乱,匈奴人要再想攻打长安城的话,根本就是毫无胜算的!
至于说其他三门,更是安全的很,其中南门城郊更是没有进城的流民们的聚居之地。”
“好!”刘彻拍手道,“既然如此,立即传令下去,就说南门城郊朝廷统一施粥,所有流民都可以前去领取米粥!”
“喏!”
周亚夫方要领命而去,却是听得一旁的刘嵘又开口道:“流民们之前被匈奴人折腾怕了,光是如此宣传的话,流民们恐怕还不会相信,这样吧,就从长安城南门里侧开始,往外每隔一里地放置一口大锅,一直延伸下去,大约十口就差不多了。其中第一口只放半石大米,第二口放一石,第三口放两石,第四口放四石,第五口放八石,以此类推。并且将这种安排在流民之中宣传到位,相信城中的流民很快就会出城抢粥,到时候,依然无故逗留在城中各处的所谓流民,就有极大可能是匈奴人的城内先锋!到时候一概抓捕,凡是在身上搜出兵刃的大概就是匈奴人的奸细了!”
周亚夫闻言感觉十分有理,可还是以请示的目光望了一眼刘彻,在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率领众将士亲自安排去了。
果不其然,捧着辛辣无比难以下咽的一碗小米粥,尚且舍不得丢弃的流民们,一听说南门附近有大米粥可以吃,将信将疑之间还是纷纷一股脑地往那里涌去,到了南门跟前,只见一口大锅,远远地就是闻道了浓郁的大米粥的香气,在这时代,大米的产量还很低,普通人家,尤其是以小麦、小米为主食的关内人,平常时候,基本上是吃不到几回又香又美的大米粥的,正如刘嵘所料,第一口大锅很快就被吃光了。当然,绝大多数人只是闻到了那半石米的香味儿,连个汁子也没有尝到。
这时候城门大开,城外半日之前拼了命也想往长安城内挤的流民们,此时此刻却是兴高采烈地喝着大米粥,喝完了一碗拿着空碗再去排队盛另一碗,看的城内的人傻了眼儿,心中羡慕嫉妒恨。但是,自以为是入驻长安的既得利益者的心态,苦苦束缚着他们冲过城门走出去的脚步,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拿着空碗摇摇晃晃地想往外跑,却是被自己衣衫褴褛的母亲一把抓过来,一顿海扁之后,嗷嗷大哭。
跟在后面,望着此时就在城门里面,望着外面不远清晰可见的大锅,却是只敢干砸吧嘴也不敢迈出步伐的这些流民,刘嵘心里就是一阵叹息。原来,后世中国人缺乏果敢精神,凡事总也畏畏缩缩,八思后行的作风是这么多年老祖宗的遗传啊!长叹一声过后,他将卫青李敢几人叫过来,几声交代之后,他们几人便是悄悄混进流民之中,小心挤到城门口,先是望着那城门外的大锅,故意口水流了一地。然后,卫青便是率先大喊一声,道:“出去有碗粥喝,至少还能有一时命在,呆在这长安城中无吃少喝,到底有什么好?我饿死了!我不管了,我也要喝大米粥!”
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吼之后,卫青撒腿便是往城外跑,飞快地冲到那第二个大锅跟前,一拳便是打翻了大锅跟前维持秩序的一个大头兵,抢过一只空碗,自大锅里舀起一碗大米粥,也不管烫与不烫,一仰头,便是往脖子里灌。
李敢他们见状也是装模作样地朝城内流民大吼一声,也接连往那里跑去。那第二口大锅跟前的秩序瞬间便是混乱起来,大家也不排队了,一个个拿紧手里的陶碗,争先恐后地就朝那大锅里舀去,舀满了便是往脖子里倒,倒干净了便再舀,一时间推推搡搡,沸腾喧哗。 缚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