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嵘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怀里的胡媚儿早已不知了去向,一只粉红色的荷包静静地放在枕边,上面尚且还遗留着胡媚儿的香味儿。
徐盈盈尚且还趴在床脚昏睡,也不知道胡媚儿给他点了哪道穴位,让她睡了这么久还没醒来。
手里捧着胡媚儿留下来的荷包,放在鼻前轻嗅,刘嵘忽然却是深深叹息一声,自己昨夜**难耐,竟然将胡媚儿破了处。想来自己这回生死未卜,倘若真是壮烈了,那可不是害了人家吗?真是禽兽不如啊!我不能负了城中的众位弟兄,也不愿负了胡媚儿,这回就是丢掉半条命,也要再撑一天,然后将众兄弟平安带回家!当然,自己也要回家,有胡媚儿和自己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刘嵘穿好衣衫盔甲,伸展了一下身体,肩膀上的箭伤仍然有些疼痛。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踏出房门,朝城墙上走去。院外的两个由卫青派来守护他的士兵,也像徐盈盈一样,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刘嵘轻笑一声,估计这也是媚儿那小娘皮干的吧?刘嵘伸脚踹了那两个家伙几脚,他们嘴中嚷嚷着“谁谁谁”,才扶着头盔慌乱无措地爬起来,撅着屁股捡了半天,这才将掉在地上的兵刃拾起来。
“还睡!走!都跟本将军上城楼上杀匈奴去!”刘嵘笑着呵斥他们道。
那两个大头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笑嘻嘻地跟在刘嵘的后面,往城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想:咦?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才换的岗,怎么就都睡着了呢?唉,都是这几天在城楼上太紧张了,太累了的缘故吧。
房间里的徐盈盈也很快醒了过来,抬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张开一看,却并不见得刘嵘的影子。再仔细一看床单上面,一片鲜血已变得暗红,徐盈盈胸中一紧,心里深深自责道:都怪自己吃不得苦,不会服侍人,殿下肩膀又流血了自己都不知道,真是太羞愧了!
她连忙往外跑去,院子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刘嵘的影子?徐盈盈心里一酸,泪水也瞬间溢满了眼眶。是自己不顾众人阻挠坚持留下来照顾他的,最后却是什么也做不来。
当刘嵘昂首挺胸,虎虎生风地走上城楼的时候,守军之中瞬间便是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喝彩之声。年长的还一边摇手呐喊,一边伸脚踹年轻的,都跟你说了大男人肩膀上挨了一箭就跟玩似的,根本就不碍事,偏你就整天愁眉苦脸的,就跟殿下驾鹤西去了似的,没见识!
而那些挨踹的更是兴高采烈,一脚被踹翻在地后,随便捡着一根大腿就是激动地用脸来蹭,殿下活过来了,无所不能的殿下又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只要有殿下在,咱们就一定能打败匈奴人!小丽啊,哥哥我死不了了,回去一定好好疼你,么么哒~~
刘嵘看着城头上一片沸腾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得瑟,虽然说他生长在红旗下,最是了解个人崇拜的危害,但是真的一旦自己成了受人崇拜的对象,那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还真不是盖的。既然兄弟们信任他,他就更不能让大家失望,这回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定然要阻这匈奴人于城下,也定然要把这些兄弟都平平安安地带回家!
刘嵘登上一处高台,将自己刚刚系上的小白袍迎风一甩,“兄弟们!”他虎目四顾,声音低沉有力,“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叫作平安县城,它本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没有高耸入云的宝塔,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甚至于连那街头的青楼都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不起眼!以至于位处天子脚下,以前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它。
但是现在,我敢向你们保证,凡是我大汉朝子民,无论是梅岭猎户,还是江南富绅,无论是耄耋老者,还是垂髫小童,都会世世代代传颂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过你们!有过你们战斗的痕迹!有你们杀死的数万匈奴人头颅!是你们长了我大汉朝百姓将士的志气!是你们一改我大汉朝七十余年来对匈奴人屡战屡败的颓势!你们全都是我大汉的名族英雄!你们的名字,注定要彪炳史册,被后人歌颂千遍!万遍!”
城楼上寂静无声,每一个人都怔怔地望着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头一次听说这打胜的功劳是自己的而不是长官的,头一次被将军当成了民族英雄而不是棋盘上的一群炮灰。众将士听的热泪盈眶,妈的,就凭殿下的这几句话,这条命就尽数交于他吧!
“匈奴胡虏,草原上的强盗,他们贪婪成xing,攻我城池,践我河山,杀我妻儿父老!长城以北,为人鱼肉,我汉朝泱泱大国,威势荡然无存!现在,匈奴人小觑我们,竟然胆敢直指神都长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国难当头,社稷临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热血丈夫,功名志向马前取,为国捐躯者,虽死犹荣!”
“虽死犹荣!虽死犹荣!”数百将士齐声高喝,熊熊燃烧的热血,将那旭旭升起的朝阳也比了下去。
“兄弟们,我们守这平安县城已经有几日了,本将军估计,那些回援长安的大军也基本上就要到达长安近郊了,我们迟缓匈奴人进攻的战略目的可以说已经完全达到了,事实上,我们已经可以撤退了。”
“啊?可以撤退了?哈!可以回去喽!”
众人正在欢呼,却是听得刘嵘再次大吼一声,“但是!但是匈奴人就在城外,如果我们现在就弃城而逃,就凭我们在民间拉来的几匹瘸马瘦马,是根本就跑不过匈奴人膘肥体壮的草原战马的!匈奴人看见城池空空,很快就会派兵追上我们,那时候,我们失去了城墙的依托,根本就撑不住匈奴重骑的一轮冲锋!”
“啊?那怎么办?跟匈奴人拼了!”将士们群情激昂,振臂呐喊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留下一部分弟兄继续在这城墙上守城,而其他人则快马加鞭撤回长安。”刘嵘此话一出,城墙上瞬间便是安静下来,谁都明白,那些留下来的兄弟可是必死无疑啊!
众将士望了望刘嵘,又望了望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一时间鸦雀无声。现场沉寂下来,直到又有一个声音高高响起道:“我自愿留下来掩护兄弟们撤退!”
那人稚气未脱,却神色坚定,刘嵘一看,正是他提拔的副将卫青。他欣慰地朝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我也自愿留下来掩护众兄弟撤退!”一个抠脚大汉也站出来,络腮大胡子,满脸的横肉,一看就是个百战之兵。
“他妈的,老婆长得丑,儿子也不省心,没什么好留恋的,我也留下来吧!”有一个关中大汉站出来说。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众人争先恐后,齐齐出列。就连那个方才被踹的年轻小子,也是一脸愁容的站出来,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兄弟们笑话,什么小丽不小丽的,她还没嫁过我们家门儿就被别人给拐跑喽,我整日想她那都是自己骗自己呢!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也算我一个!”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见他也站出来,一脚又将他踹了回去,骂道:“臭小子,窑子都没逛过,你来凑什么热闹?滚回去!”
那年轻小子从地上爬起来一窜老高,指着他大声叫唤道:“我告诉你大胡子!平日里你当我是小孩子可以,但是今天你要再看不起我,我跟你刀枪说话!没逛过窑子怎么了!老子不想逛了!你以为你们都死了,留下我一个人还有心思去快活吗?呜呜呜——”那年轻小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竟是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刘嵘见状走下高台,弯下身轻轻地扶起那个年轻小子,转过身对着众人道:“是啊!你以为你们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人这辈子还会有快活的光景吗?告诉你们!跟我说这个办法的人,本将军已经让她见了血了!本将军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自己哪怕一个弟兄,去苟且偷生的!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刘嵘扯着嗓子对众人喊道。其实,他说的都是真话,那个给他出这个建议的人是胡媚儿,他昨晚真的让她见了血了。
“咱们都留下来!撑到今天晚上,天一黑,本将军带你们一起走!撑不到今天晚上,黄泉路上,我们仍然是生死弟兄!”说到动情处,刘嵘也是眼眶湿润,而再看身边的那些抠脚大汉,更是个个哭得像是月里的婴儿,还不带别人劝的,谁劝揍谁。
“卫青听令!”
“末将在!”
“将所有的兵员尽数集中到北门上面来,其他各处城门,不撤旌旗,将稻草人穿上铠甲头盔,立于城头,以作疑兵!”
“喏!”
“另外,即刻派人将城中炸药尽数取到城楼,兄弟们这回尽管使了劲地浪费!”
“喏!”
正当刘嵘吩咐完毕,卫青差人着手去办的时候,忽然闻得城中一阵巨响,地动山摇,紧接着便有滚滚浓烟自那兵工厂的方位冒了出来。
“糟糕!”刘嵘心中暗叫一声,咬了咬牙,狠声道:‘各就其位,准备战斗!”
不出所料,前方匈奴军营寨的方向,黑压压的一大队骑兵,数千人马,挥舞着弯刀,排山倒海地呼啸而来。 缚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