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璇所带领的五百期门精骑全军覆没,随刘嵘杀出去的二十余骑也只回来了区区三骑,并且个个身带重伤。他们方才冲回自己阵中,紧绷的精神一松,便是连连栽下马,昏死过去。
卫青着全军最好的军医给他们治疗,这才又将他们拉出了鬼门关。
陆小璇身上也有几处枪伤,因为是一个女子,她不愿让谷中军医替其包扎,最后还是刘嵘用强,解了她的铠甲,亲手替她敷上金疮药。
陆小璇开始还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挣扎几下,可后来一想,自己这一条命都是他的了,又有什么值得保留的?索性也就任由他弄了。陆小璇的肌肤洁白胜雪,细腻光滑好似胭脂一般,与胡媚儿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只是刘嵘现在心情低沉,意外地竟是没有生起一丝邪念,平时那油花花的嘴巴,这一回也是出奇地老实。
敷完药,陆小璇重新穿好衣裳,缓缓坐起来。临时搭建的行军帐篷之中,只有刘嵘和她二人,刘嵘神色凄凉,眉头紧锁,好似有说不尽的心事。
“谢谢殿下救命之恩,小璇没齿难忘,他日定然舍命相报。”
“陆小姐不必在意,在平安县城的那段日子,要不是你相护左右,刘嵘恐怕早就死了几回了。”
陆小璇闻言眼中一片黯淡,怎么他又改口称我陆小姐,却不叫小璇了?
“大将军缘何负约?”刘嵘颦着眉头,冷冷问道。
“启禀殿下,大将军说匈奴人早有防备,因此踌躇不前……”
“哼哼!”刘嵘闻言冷笑两声,道:“想不到自己最后果真还是让人卖了!”
“其实大将军他也有苦楚。”陆小璇轻声辩解道。
“他又什么苦楚?”
“匈奴王子伊稚斜部五万铁骑趁我大军云集此地,长安城防守空虚,已经绕过众军直奔长安去了。大将军分麾下轻骑驰援长安,途中又为伊稚斜所败,损兵折将。无奈只能又分步军十万回援,与伊稚斜部相持长安城下。大将军说凭自己手上现有的兵力与军臣决战风险太大,故只能暂且避而不战,再寻战机。据说,现如今晁大人已经充当使臣在与匈奴人讲和了。
朝廷许以重利,匈奴人也几乎答应了朝廷的所有要求,只是有一件事,尚且使得谈判还处在僵局之中。”
“何事?”
陆小璇欲言又止,可在刘嵘凛冽的目光bi视下,终于还是又开口说道:“军臣说自己的王子为殿下所杀,所以他拒绝放了这谷中的众兄弟,除非,除非……”
“除非我能提头去见他?”
陆小璇闻言连连摆手道:“殿下放心,皇上并没有答应军臣,而是让各部协助殿下,竭力突围!这次救援,以李将军部为主,相约今晚烟火为号,共击匈奴人,彼时,殿下可以趁乱率部突围!”
刘嵘闻言沉默不语,匈奴人既然已有防备,单凭李广的北军区区几万人马,哪里能够救得出自己?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行走不便的伤员,这些人可也都是自己的生死弟兄啊!带上他们,突围本身就没有多少指望的部队之命运又徒增了几分变数,可倘若是留下他们,估计这剩下的万余弟兄也没有一个会愿意走的。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刘嵘沉思不语的时候,卫青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殿下,那个山洞通往的山谷我已经派人探查过了,依旧是一个绝谷,并无出路。”
刘嵘闻言轻叹一口气,这原本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不过那谷中灌木丛生,也有几处隐蔽的场所,将这些伤患的兄弟暂且寄放在那里,只要有粮有水,还是可以坚持几天的。”卫青在外面又道。
“好!暂且就把那些兄弟寄存在那里,留下一部分正常的兄弟在那里看守,然后再将那山洞封死,其余人今夜随我突围!你这就去准备!”
“喏!”卫青在外面答应一声,又匆匆而去。
一切准备妥当,各部吃饱喝足,俱是摩拳擦掌,等待着天空中那漫天火箭倾泻而下的讯号。
果然,二更时分,匈奴人后方一阵骚乱,紧接着明火讯号升起,李广的部队开始行动了!
“突围!”刘嵘一声令下,所剩万余步军自谷中倾巢而出,径直杀进死死**谷口的匈奴铁骑阵中。
刀剑相交,铠甲相撞,盾牌砸在马身上的声响交耳相闻。众人竭尽全力,奈何匈奴军人多势众,又似乎早有准备,刘嵘他们损伤惨重,竟是始终冲不出去。时间流逝,直至匈奴后方兵马相交的嘈杂之声也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刘嵘终于还是恨恨地一跺脚,命令兵马又撤回了谷中。
这一战,所剩将士又是损失逾半,虽说是也斩杀了不少匈奴人,可经此一战,刘嵘他们这剩下的区区四五千人,面对外面的重重匈奴大军,却是在也没有了突围之力。甚至于连防守,也力不从心了。所幸的是,匈奴人并没有乘胜追击,直接冲进谷中杀光他们,而是依旧如往常一般死死**住了谷口。
这一夜,又添了两处刀伤的刘嵘辗转反侧,又是不眠。
……
第二日一早,一员匈奴大将便是急急忙忙地冲进军臣的大帐之中,跪拜道:“启禀大单于,周亚夫所率领的汉朝主力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已经趁着夜色撤回长安了!”
军臣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急道:“可知具体是何时走的?”
“末将按照大单于教诲,检查了他们营地里篝火的痕迹,想必是凌晨时分之前走的。”深秋时分,汉军营寨夜夜篝火,大军开拔一般会熄了篝火,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会任其燃烧,可是没有人添柴,那篝火便也不会烧得太久。
“好!即是如此,那他们定然还在百里之内,我们即刻灭了那山谷之中的几千残兵败将,然后集结众军追赶,在途中围歼汉军主力!”
“遵命!”那匈奴大将领命而去,匈奴大营之中即刻响起嘹亮的出征号角。
……
而山谷之中,刘嵘面对自己的这四五千伤兵败将,一时间五味杂陈。军臣说只要他提头去见,这几千残兵便是可以免遭一死,不是他刘嵘稀罕自己头顶上的这颗脑袋,血风腥雨中几番冲锋陷阵之后,哪怕是最贪生怕死的花花公子,想必也早已是磨练成了最坚强无畏的勇士了!刘嵘现如今早已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至于为什么不愿意献上自己项上人头换取周遭兄弟们的一条活路,只是他认为,但凡是经历了这一役的大汉将士,个个都是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好汉!身为将军,刘嵘宁愿让他们随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让他们遭受敌人轻蔑的侮辱!
刘嵘身穿铠甲,立于高处,望着这些集结完毕的五千不到的将士,慨然道:“将士们!我军退居此处,乃是为了与大将军合力制敌!没想到……大将军他背弃了我们!今天,就让我们血染沙场!
身后就是家乡,纵然是流尽最后一滴血,纵然是化作这绝谷里的一堆白骨,我们也要拼死守护他!要让匈奴人知道,我大汉将士永不屈服,绝不退让!
士兵可以叛我,将军可以弃我,但是我刘嵘绝不背叛国家!
各位兄弟们,下一战就让我们斩杀他们的单于,砍倒他们的大旗!你们怕死吗?”
“不怕!不怕!”
“你们怕死吗!”
“杀!杀!杀!杀……”
听着山谷之中响彻云霏的呐喊之声,望着底下这些浑身是伤却是视死如归的热血将士,刘嵘的胸中更是腾起一股热血,此番,纵然是身首异处,在劫难逃,也要让匈奴人刻骨铭心!
将所剩的炸药尽数埋在谷口,刘嵘带领着这所剩的几千人静静地等待着匈奴人的到来。
果然,匈奴营中响起了嘹亮的号角,紧接着,大队的骑兵嘶吼着向谷中杀来,试图一鼓作气,歼灭刘嵘的这些残兵败将。
见匈奴人拥挤在谷口,刘嵘一声令下,投石车将燃烧着的滚石抛出,落在匈奴阵中爆炸过后便是撂倒一片,更有的引燃了埋在谷口地底炸药的引线,轰隆一声,那些挤在谷口的匈奴骑兵便是被轰上了天。巨大的爆炸引起山谷两侧上面的滚石纷纷滑落,那些冲进谷中狭长通道中的匈奴骑兵登时又是被砸死砸伤一大片。
“兄弟们!本将军有本事带你们来,却没本事带你们走,这辈子对不起你们了!兄弟们的恩情,就等下辈子再还吧!”
刘嵘大叫一声,拨开一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陆小璇,举起大刀便是往那匈奴人骑兵之中杀去!
李敢、卫青他们亦是不甘落后,嘶吼着也冲向那疾驰过来的匈奴人队中。
这一战又是天昏地暗!虽然这五千将士个个勇猛斗狠,以一当十,可毕竟是众寡悬殊,不过半个时辰,峡谷之中便是尸山血海,血流成河。而刘嵘的五千残兵也被慢慢地蚕食殆尽,只剩下了千余不到,而那匈奴人的铁骑却是依旧源源不断地往这绝谷中奔涌而来,誓要将刘嵘他们斩尽杀绝! 缚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