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望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往往并不以一个人的最终成就来决定。
比如说李信现在的“作为”,从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过了他的老师叶晟,但是即便叶晟已经过世七八年时间,叶家在许多人眼中的地位,依旧无与伦比。
就拿贺菘来说,他是叶家大爷叶鸣的部将,但是已经离开陈国公府十多年时间,甚至已经自立门户,但是在他眼里,只要现任的陈国公叶茂说句话,他就可以带着一家老小的性命去拼。
之所以有这种差异,一来是因为叶晟是带领大晋“以弱胜强”的英雄,光芒万丈,自然就拥有无数拥趸。
二来也是因为李信的底蕴不足,以至于到现在除了西南军之外,别人很少有人会为了他李长安去拼命。
见贺菘这么坚决,赵奕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他对着老人家行礼之后,悄然离开了贺家。
这个时候,进出京城都不容易,进京还相对简单一些,但是想要出去就真是千难万难了,毕竟如今永乐坊里的贵人们,都想着离开京城避祸,因此已经进京的赵奕也就没有打算再出去了,他通过暗部给李信那边传递了贺菘的想法,然后就静静的在京城里,等待李信的回复。
就在李信想法子控制两营禁军的时候,京城朝堂里,也是风波渐起。
在西南军打到京城之前,京城里的任何人,包括小民百姓在内,没有人认为朝廷的禁军会输,毕竟大晋已经无敌的近五十年,武皇帝之后再没有谁能够与大晋叫板,但是,京城百姓的自信,被西南军无情的击碎了。
首先是侯敬德带兵袭营的那一战,一万多禁军死于非命,那个时候京城的百姓还可以说是是禁军轻敌了,但是这一次,禁军整整四个折冲府,以及十多万江南厢军合围西南军,却被西南军逐个击破,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正面战胜了大晋引以为傲的中央禁军!
襄阳城的战事,朝廷通过封锁消息的手段,还可以瞒得住,但是事情就发生在京城,家门口的事情,朝廷再怎么瞒也不可能瞒住全城的老百姓,于是乎在禁军战败之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更要命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朝廷隐瞒的襄阳之战也有些瞒不住了,不少京城百姓这才知道了,当年种家军守了几十年的大晋雄城襄阳城,被西南军三日破城!
人心惶惶!
不仅是坊间百姓有些慌乱,朝堂里的一些人也开始坐不住了,有些人要向禁军问罪,有些人的意思是招安西南军,还有一少部分人……
则是要与西南军和谈。
西南军的目的,是让六皇子姬盈进京嗣位,而这些主张与西南军和谈的,暗地里的心思,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未央宫里,就连几位宰辅都有些坐不住了,主掌尚书台的房子微房相,对着两眼布满血丝的天子拱手道:“陛下,如今京城朝野……人心惶惶,朝廷必须要有所应对,不然再这样下去,臣恐怕会生出乱子……”
天子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合眼了,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房子微这句话之后,他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睛,开口道:“京城里……存粮还有多少?”
房相声音低沉。
“前几个月,京畿各粮库之内的粮食,就都送到了京城里,交给了户部掌管,总体还算充盈,可以支撑整个京城吃一年有余。”
“有粮食便好。”
天子有气无力的说道:“朕会派千牛卫去看管这些粮食,同时户部也要派人看住京城里的各大粮铺,不管是谁,不得借机涨粮价敛财,但有发现,统统送到京兆府大牢,从严发落。”
不管是治国还是治城,想要稳住百姓,最重要的就是稳住粮价,粮食价格稳定,人心便不会大乱。
这个道理,还是当年他做太子的时候,在靖安侯府里跟李信学到的,谁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便真的用到了。
房子微等人点头应是,然后这位房相犹豫了一番,开口说道:“陛下,除此之外,朝廷应该对禁军有所调整,不然还是会有人借此生事……”
“调整禁军?”
天子睁开眼睛,淡淡的问道:“如何调整?”
房子微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陛下,种老将军虽然是朝廷柱石,但是他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精力也不是很够,此时禁军接连战败,朝廷总要表个态,臣与几位宰辅商量的结果是……暂时把种老将军换下来……”
“把种玄通换下来?”
天子冷眼看了看尚书台的几个宰辅,面无表情:“那诸位的意思是,换谁上去任这个禁军大将军?”
“不管换谁,总之不能再用种老将军了。”
房子微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不然且不论民间会如何说,就连朝廷都要乱了,陛下有所不知,从上次战败之后,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不少人都已经上书告病,躲在自己家中不出来了……”
“上书告病……”
天子冷笑了一声:“什么告病,无非是向城外的反贼表态,等反贼进了京,这些告病在家的,就会第一时间,跪在这些反贼面前!”
“你告诉他们,朕不会换将,京城里除了老种将军之外,再无第二个人有能力执掌禁军,朕不用老种将军,还能用他裴进不成?”
说到这里,天子面无表情。
“京城里粮食充足,朕已经下令将作监连天加夜制作火器,有天雷在,这些西南的反贼永远不可能攻进京城来,现在无非是比谁更能够耗得下去而已。”
说到这里,天子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尚书台拟制,朕要调西边的西陲军,与云州军进京勤王。”
房子微脸色微变。
西陲军,就是大晋在正西边陲的一支军队,人数不多,只有七万人左右,这支军队是用来防范西边吐蕃人的,从武皇帝时期到如今的元昭朝,这支军队就没有动过。
至于云州军,就更不用多说了……
朝廷为了防范北边的鲜卑人,在北边派了两支军队,一支镇北军,一支云州军,如今镇北军几乎已经不复存在,云州军再回京勤王,整个大晋的北边将会全然放开,任由鲜卑人践踏。
房相低头苦笑:“陛下,西边的吐蕃已经沉迷佛事,已经没有太大威胁,又与我大晋交好,调回西陲军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云州军……”
他长叹了一口气。
“调回云州军,我大晋的北边,就……不设防了。”
天子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丢了北边,总比丢了整个大晋要强。” 无双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