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李玄霸的防护不可谓不严,从朔方一路赶回长安,亲卫环伺。李玄霸算得上严防死守,亲卫和侍卫是知道内情的,也理解李玄霸的心情,因此谁都不敢说出来。
李秀宁军中人员混杂,这种谣言肯定是阻挡不了的。虽然李秀宁在杨吉儿来的当天就下了封口令,但是封口这件事情,只能寄希望于侥幸。
李玄霸尽管有思想准备,但是也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早,这么急。
他进到杨吉儿大帐的时候,杨吉儿面前正跪着刘成,这个原来的侍卫首领此刻满头大汗,低着头满脸的郁闷。
李玄霸轻轻走进去,杨吉儿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仍然呆呆地坐在那儿。
李玄霸向刘成微微摆了摆手,刘成会意,低头缩脑退了出去,满眼的同情之色。
杨吉儿无知无觉,只是两眼通红,连泪水都没流下来。伤心之人最忌伤身,若是杨吉儿大哭大闹,李玄霸还倒不担心,但此刻她竟然丝毫不顾及身外之物。
情郁于中必然要发之于外,否则一旦爆发便难于解劝。
李玄霸心中有愧,委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劝她。转到杨吉儿身后,李玄霸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肩。杨吉儿没有反应。李玄霸则更为担心。
就在此时,门幕一掀,李秀宁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原来,李秀宁也是刚得知了杨吉儿知道父母被弑的消息,忙乱之下哪还顾得了其他,径直闯了进来。李玄霸刚要发火,见是李秀宁,只是眉头轻轻一扬,就求助似得看向了李秀宁。
李秀宁早就看清了眼前的状况,深知杨吉儿是伤心到了极点,否则断然不会这么安静。此时已是无计可施,唯有期待杨吉儿自己走出来,为免杨吉儿出现意外,这个时候她身边是不能断了人的。
李秀宁想的就比较周全了,众目睽睽之下李玄霸实在不宜长时间陪在杨吉儿身边,此刻只有自己最合适,但是军营中事务繁多,自己又不能常伴杨吉儿左右,竟然一时两难起来。
李玄霸岂能不知道这点,当下最要紧的是让杨吉儿的注意力有所转移,把悲伤情绪发散出来。
到底李秀宁大了几岁,他对李玄霸使了个眼色,李玄霸会意,从旁边绕了出去。刚到帐门,顶头就碰见了孙思邈,李玄霸惊讶,李秀宁却很自然,明显这是她请来的救兵。
要说感情,孙思邈和杨吉儿还真不浅。孙思邈在王府本来就没有任何避讳,世人向来把孙思邈视为神仙中人,孙思邈虽然从不依附权贵,但也是宫里的常客,杨吉儿自小在宫中就曾经被老家伙医治过,孙思邈也从来与她没有男女大妨。
孙思邈走了进来,看了看杨吉儿,又看看姐弟俩,摇头叹了一口气,踱步走到杨吉儿面前,按住了她的尺关。
半晌,孙思邈起身,看着李玄霸轻轻说道:“这是心结之症,伤心过度,故此不理外物而已。”
李秀宁急忙说道:“有何良策可解?”
孙思邈说道:“回神容易,心结难解。为今之计,只好先惊醒吉儿,至于心结,还要玄霸亲自化解了。”
李玄霸着急,胡乱应道:“说就是了,万事有我呢。”
孙思邈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玄霸,吉儿的心结无非是父母被弑,只有报得了父母大仇才能算是化解心中积郁,否则积郁难解,将来难免减寿。”
李秀宁大惊,李玄霸多少是了解一点的,反倒镇定许多。
有孙思邈在,至少杨吉儿的身体目前是不需要太担心的,只要自己短时间内诛杀了宇文化及等一众造反之人就行了,大不了再来一次千里行军。
想到这儿,李玄霸对孙思邈肯定点了点头,说道:“还请道长照顾吉儿,待我杀了宇文化及再来劝解吉儿吧。”
孙思邈颔首赞许:“男儿当如是。为了吉儿,少不得你要冒一冒险。”
李秀宁岂能不知道李玄霸要干什么,刚要出言阻拦,却见李玄霸满脸的坚毅,她知道李玄霸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也就不再相劝。
孙思邈爱怜地看了看杨吉儿,轻轻走到她身后,左手抓住杨吉儿的手掌,大拇指按住杨吉儿虎口,右手用力在她后脑一拍。
瞬间,杨吉儿犹如初生的婴儿乍然痛哭出声。茫然间转头看是孙思邈,不由得猛然起身扑到孙思邈怀里大哭起来。孙思邈轻轻拍拍吉儿后背,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孙思邈的声音似有魔力,杨吉儿竟然渐渐止住了哭声。良久,李玄霸眼含妒忌地来到杨吉儿面前。
杨吉儿才发觉是李玄霸来了,这不见的时候恨,见了以后她竟然恨不起来了。
杨吉儿一个箭步扑了上来,痛哭失声,双拳攥起擂向李玄霸,李玄霸无奈,只好伸手抱住她,任凭杨吉儿双拳擂在胸口上。
杨吉儿的力气不大,锤在胸口上也就当挠痒痒了,但是李玄霸能体会到杨吉儿内心的怨懑。有了依靠,杨吉儿尽情发泄着悲伤。李秀宁和孙思邈互相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出了大帐。
到了账外,李秀宁才福身拜谢孙思邈。孙思邈微微笑道:“秀宁不必担心,吉儿冰雪聪明,必不会让玄霸轻易犯险,只是玄霸性子执拗,一旦作了决定,恐怕难以更改。此事还要你多看顾。”
李秀宁点头说道:“道长倒是了解我这个弟弟,只怕今天您的一席话已然让三儿拿定了主意。唉,秀宁也不愿意他去冒险,但是此事三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李家男儿没有逃避的,该他去的时候谁都不能阻挡。”堂堂巾帼,霸气陡升。
孙思邈缓缓点头,没有说话,眼中却已经有了赞赏之色。
帐内,痛哭的吉儿终于逐渐止住悲声,许是累了,竟然在李玄霸怀里昏睡起来。
李玄霸无奈,只好轻手轻脚把杨吉儿放到床上,给旁边的女侍卫使了个眼色,女侍卫悄悄出去请了孙思邈进来。
孙思邈进来给杨吉儿把了把脉,对李玄霸使了个眼色,李玄霸跟着孙思邈走出大帐。孙思邈轻声说道:“劳思过度,痛情伤神,没有大碍。”
李玄霸回头看了看杨吉儿的大帐,低声对孙思邈说道:“玄霸后日就要远征,还请先生相助。”
孙思邈又是赞许又是担心,低声问道:“决定了?”
李玄霸长出一口气说道:“无法推脱,也不能推脱,玄霸责无旁贷。”
孙思邈笑道:“怪不得袁守诚曾经言道,吉儿自小福泽荫身,一生尽享安宁,看来萧皇后遗愿达成,所托得人啊。”
李玄霸惊讶,怎么又提到袁守诚了?想要细问,孙思邈早就含笑点头离开了。
知道人家不愿意细说,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那些老家伙不愿意告诉你的时候总是说你不懂,要不然就像孙思邈这样,含笑点头离开,根本就不给你问话的机会。
李玄霸当天下午就去了秦岭,胡清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发了过来。
多事之秋。李玄霸只能用这个词来评价现在的情况,萧铣起兵巴陵,自称梁王;裴仁基投降李密,李密发檄文数杨广十罪,随后火并翟让,终于夺权,却又与王世充相持于洛阳;薛举自称秦帝,全占陇右之地;窦建德阵斩薛世雄。
乱了乱了,全乱了。李玄霸暗道,怎么这些事情全部集中在了这几个月?自己记得好像时间间隔得有个一年半载的呀。难道又是自己这只小蝴蝶煽起的风浪?
最新的消息是宇文化及带领十万骁果军北上,直取洛阳,现在距离黎阳还有百里之远,看来又将是一场大战。
恐怕历史上记载的李密和宇文化及的洛阳之战就要开始了。这场大战李玄霸倒是记得清楚,李密这个傻帽被被王世充忽悠了,竟然受在洛阳即位的皇泰主杨侗招安,全力抵御宇文化及。二者决战童山,最后宇文化及粮尽崩溃,北逃魏县。
其实这两方的大战,李玄霸觉得这两个家伙当时肯定是迷糊了,根本就没必要嘛。
这下好了,李密的瓦岗大军几乎损失殆尽,尤其是秦琼和程咬金率领的内军伤亡惨重,那可是整个瓦岗的精锐啊;宇文化及的十万骁果军本就战力不俗,是为大隋最精锐的部队,最终就剩下不到三万人,再也没了争竞天下的能力。
魏县,李玄霸眼前一亮,宇文化及既然要逃到魏县,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事先潜伏进魏县,坐等宇文化及送上门呢?
这个思路一打开,李玄霸的心思就动了起来,紧急召见众家臣商讨事宜。现在的他身系千家万户,可不是原来的少数几个人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和家臣们商量。
再者说,他觉得这件事情毕竟是自己的私事,若是让家臣和亲卫一起参与,一旦发生意外,那是他无法释怀的。
只不过行刺计划还是要众人商量的,凭他自己还做不到尽善尽美。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