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的功夫,李玄霸的名声就在南海郡传开了,谁见过要吃鹦鹉舌的纨绔,人家点的菜名咱们就没听过,听说还买了不少破烂石头摆家里。看来,一个败家子的名声是逃不掉了。
还别说,就这样还有不少商户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来让他选。李玄霸也因此买了不少好东西,最好的就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钻石。
当时,李玄霸见了差点把舌头吞了,自己不是没见过钻石,但这么大的钻石任何时候都是少见的。即使见多识广的杨吉儿,恐怕见了也会惊叫,李玄霸非常期待人家投怀送抱的那一刻。
花了十贯钱买了下来,人家欢欢喜喜走了,李玄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些最先殖民的家伙,拿着旁人的无知赚钱,有点无耻。
出世的智者,入世的强者。
李玄霸从不认为自己是智者,只是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千年的知识而已;他当然也不认为自己是强者,不过借着这具身体的悍勇而已。仔细想一想,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真不多。
书坊的老先生今早来拜访,说有人请他过府一叙。
和老先生走在路上,李玄霸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是谁要见自己。
原本凌云秦猛要跟着的。但人家老先生说了,主家说只见自己一个人。李玄霸自认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让他们在客栈里等候。
老先生带路,一路出了南海城西门,转道向北走去。路上,李玄霸旁敲侧击,奈何老先生的口风极紧,丝毫不加以泄露。
前面是一座小山,远看去,山上青青葱葱,绿意盎然间或开着点点五颜六色的小花。清风袭来,宛如忽闪的美人的眼睛。
沿着洁净的石板路迤逦上山,终于来到了数间茅屋前面。
那是并排的几间茅屋,外面用竹子排成的篱笆围绕着不小的一个院子,院子里除了一小片菜园子,就是成片盛开的鲜花。走近了,李玄霸大吃一惊,那不是罂粟花吗?是谁在这里种这等害人的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成片的虞美人,李玄霸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不禁摸着鼻子笑了一下,但后背还是泛起了凉意。
老先生领他到了柴扉前,自己却径自离开了,李玄霸只好把马拴在门外,独自一人进去。
漫步在花海中不得不说别有一番奇妙滋味,李玄霸边走边欣赏,那些花圃错落有致,层次感极强,不得不说此地的主人很有艺术眼光,就算是他摆弄起来也不过如此。另一边是盛开的百合花,早晨的雾气散落在花瓣上,垂垂欲滴。一时间,李玄霸犹如行走在尘世之外。
终于,绕过花圃,李玄霸见到了主人。
那是一位身穿麻布的老妇人,看打扮犹如村子里的农妇一般,拿着把花锄在侍弄几颗荔枝树,简单的动作怎么也掩饰不住雍容华贵的风姿。
这个老妇人一头花白的发丝,挽着个高高的发髻,面色红润,极少见皱纹,让人只能猜测是个老年人,但具体的年龄却是丝毫看不出来。未笑却仍让人感觉有一种亲近之感,这就是李玄霸对人家的印象。
老妇人看见了李玄霸,停下手里的花锄,直起腰来,轻轻浅笑一下,瞬间犹如百花齐放,整个花圃里的鲜花都失去了颜色。没错,李玄霸此时就是有一种这样的诡异感觉。
跟老人打交道,李玄霸可不陌生,他对老妇人深施一礼,朗声说道:“晚辈见过前辈。”
老妇人又笑了,轻轻说道:“赵王李玄霸?”声音虽见苍老,但带着粤音的官话却极为好听。
李玄霸大惊,这是什么人?自己根本没有隐藏行迹的打算,就算冯盎亲自见他,他也不感到意外。可此时自己的封号名字从一个老妇人嘴里说出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李玄霸抬起身子,恭敬问道:“敢问前辈大名。”
老妇人似是回忆,又似是思索,半晌才道:“老身已经多年未曾谈及姓氏了,呵呵,老身姓冼。”
李玄霸此时若是再猜不透人家是谁,可就真不为人子了。可他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仍然挺立在那儿,朗声说道:“您老人家姓冼,嘿嘿,可别告诉我您就是谯国夫人?”
“呵呵,正是老身。”老妇人笑道。
“嘿,”李玄霸明显不信,“谯国夫人有您这么年轻?小子平生以来最倾慕的就是这位巾帼英雄,想要冒充她老人家,嘿嘿。”
“呵呵,好有意思的小子。”老妇人笑道,“嗯,你随我来,好像有个东西能证明我的身份。”
说完,拿着花锄径直向茅屋走去。李玄霸只得跟在后面。
江老大说过,谯国夫人健在的话应该有九十三岁的高龄了,眼前的这个谯国夫人明显也就四五十岁年龄,要真是谯国夫人,那也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李玄霸在屋外等候,老妇人进屋老一会儿,才拿着个腰牌出来,递给了李玄霸,说道:“给,看看是不是?”
李玄霸小心地接过腰牌,仔细看了一下,发觉这块腰牌的质地竟然是檀木所制,心底不禁疑窦大生。
按说大隋的腰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区别便在于材质。谯国夫人乃是一品夫人,更加她乃是大隋少有的祥瑞,皇帝待她极为恩宠,她的腰牌至少也要纯金制作。
看出了他的疑惑,老妇人说道:“老身不喜欢金子做的腰牌,所以就把它给卖了,换了些钱粮分给了难民。”
此话一出,李玄霸再无任何怀疑,本来这位老妇人的气质就不是任何人所能模拟的,这卖金腰牌的事情她老人家还真能干的上来。
李玄霸不敢怠慢了,这得大礼参拜,他赶紧跪下,“通通通”磕了几个响头,恭声说道:“小子李玄霸见过冼夫人。”
谯国夫人不着痕迹地瞥了瞥嘴,心道,这小猴子不简单啊,这顺杆儿爬的本事不小。
李玄霸压根儿就没打算用官称,若是称呼人家“谯国夫人”,那不就成了官场交际了吗?这时候可不能摆架子。因为他的架子根本就没资格在人家谯国夫人面前摆。
谯国夫人笑道:“玄霸请起,老身隐居谯山多年,早已不问世事。”
这话就是在骗鬼,不问世事怎么知道自己是谁?这话可不敢跟老夫人明说,只能装傻充愣。
谯国夫人老来成精,岂能看不出李玄霸在装,让他进屋坐了,茅屋内几乎清一水的木制家具,打造的极为简朴,李玄霸打量了一下,暗暗点头,身居高位儿简朴至此,谯国夫人实乃女中丈夫。
谯国夫人浅笑一声:“玄霸败家子的名声在南海郡可要家喻户晓了。”
李玄霸摸了摸鼻子,笑道:“夫人见笑了。”
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谯国夫人对他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适才,夫人说自己就是谯国夫人,小子还真不敢相信,您说您这一副年轻的样子,跟我老妈也就一般年龄,咱们这要走在大街上,人家准看成娘俩。”李玄霸的无耻程度几乎炉火纯青了。
谯国夫人“咯咯”笑了起来,还伸手掩住了嘴,犹如少女般模样,斜瞟了李玄霸一眼,嗔道:“就你这个小猴子会说话,见了你,老身又得年轻几十岁。”
“啊?”李玄霸大惊道,“那可不行,您要是年轻几十岁,那可不就成了我的姐姐了?”
谯国夫人顿时乐的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指着李玄霸,笑个不停。良久,谯国夫人才止住笑意,嗔道:“你小子这张嘴啊,骗死人不偿命。不知道多少闺女被你骗了吧。”
李玄霸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道:“就一个,还没得手。”
谯国夫人又乐了:“那是你没打算骗人家,还不错,不贪花好色,像你那个呆板的父亲。”
李玄霸心道,这话说的不错,那个便宜老爸确实挺呆板的。
“老身和你父亲有过数面之缘,那小子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其实满肚子坏水,也不知道你那个聪明的老娘怎么会看上他的?”
人家用这种语气说自己的父母,那是有这个资格,李玄霸可不敢随便接话,只能装作听不见。
谯国夫人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他本是南国女子,虽然以儒法治理岭南,但本身却不在乎些许俗礼,为人甚为开朗,这也许就是她长寿的原因吧。
李玄霸再次跪下,从怀里掏出一瓶香水,这是他今天心血来潮,临出门时揣在怀里的,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说道:“以前,常听母亲说夫人乃是我大隋的巾帼第一人,又是我大隋的祥瑞。这是小子献给夫人的薄礼,还请夫人笑纳。”
“咯咯,”谯国夫人笑道,“难得你的母亲还记得老身。”说着伸手接过了小葫芦,这是张氏灵机一动之下,穷搜长安精心制作的。
谯国夫人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是干什么的,李玄霸轻轻走到跟前,把小葫芦的顶端轻轻一掀,一股清幽的百合花香气登时弥漫起来。
谯国夫人俗名冼百合,平生最喜欢百合花,但因为百合的香气过于浓郁,因此极少在室内摆放。李玄霸的这瓶香水的香气清幽寡淡,倒是极为适合存放于室内。
“这是小子闲来无事做着玩的,百合花的香气过于浓郁,久放室内与人体无益,这香水清幽寡淡,放在屋内倒是极为合适。”李玄霸解释道。
他说得简单,谯国夫人可不这么认为,中原地大物博,人才辈出,这小小的香水可能就凝聚了不少人力物力。她可不知道,这还真是李玄霸闲来无事的突发奇想。
“是好东西,小子,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谯国夫人明显没被糖衣炮弹打倒。
李玄霸此来是寻求合作的,可没有求人的打算。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谯国夫人又说道。
这是个可爱的老夫人。李玄霸刚要开口说话,却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虎啸。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