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薛延陀的这次进攻来得却很突然。
原本,薛延陀在西突厥大乱时,汗王乙失钵之孙夷男率旧部七万余人重新返回了漠北,当时因为畏惧颉利残暴,夷男会同铁勒九姓共同反抗颉利。李世民当时看到了破敌的先机,便派人对夷男下了诏书,并封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
夷男因此率各族兵马二十余万众讨伐颉利可汗。后来颉利败降,朝廷看到了薛延陀的强盛,便采取了扶助回纥抑制薛延陀的政策﹐并效仿西汉的分封制,将夷男的两个儿子封为小可汗,这些策略当然是那些大佬们审时度势制定下来的。
但是,后来朝廷另委派投降的突厥大将戍守河套,意在监视薛延陀。被夷男挑拨儿子出兵赶走,还因此在长城外和李绩打了一仗,后来失败了才又缩回了领地。
很明显这次对大唐的不满和进攻并非和亲被拒一事。自古外族心皆异,这个论调是魏征提出来的,李玄霸当然也赞同,后世都民族大融合了,也没少见种族间的隔阂,更何况是现在?
夷男这次的兵力强盛,共汇聚了本族近六万精锐之军,禄东赞挑起来的这场大战总共涉及了十国,不得不说是大手笔,夷男对这次的进攻也充满了信心,尤其是他听说前面要进攻的地方是一个女子把守的时候,就更加开心了。
不得不说,这爷仨儿还是很团结的,大度设悍勇剽悍,力大无穷;突利失狡猾如狐,心狠手辣;再加上夷男,这三支兵马融合在一起的力量不可小觑。
大唐的援军就是江夏王李道宗、契苾何力、薛万彻等人的十万大军,这还是李玄霸特意挤出来的,那些军士也是新招募的,只能一边走一边训练了。
娘子关是有名的天险,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关前的雪花山和乏驴岭更加险要,乃是娘子关的天然屏障。因此,要守住娘子关就必须守住雪花山和乏驴岭。
薛延陀势大,各地郡县无令不敢随意出兵,尽管有少数部队进行骚扰,但是面对五六万的大军能起的作用极轻。要不是马邑的急报,李玄霸也不可能得知薛延陀的来势居然会这么快。
而薛延陀的夷男也很有意思,这家伙年纪越大越刚愎自用,那颗充满物欲的心早就没了对大唐的敬畏。或许他才是第一个赞同对大唐用兵的,李玄霸就曾经猜测过。
承天军总管马三宝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率领两万精锐骑兵来援,柴绍此时远在晋阳,马三宝带的援兵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到达。
因此,李秀宁的兵力不过才万余人。一万人凭借娘子关天险阻拦薛延陀的六万大军三天,李秀宁也没把握,只好下令井陉县上万百姓西进入关。
看着眼前的地形图,李秀宁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开,自己还是大意了,原本以为自己这里不会爆发大战,没想到薛延陀会大举来犯,并且攻势这么急。
眼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李秀宁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地图上,沉声喝道:“木兰花!”
“末将在!”木兰花大声应道。
“我给你三千兵马,”李秀宁还是有点踌躇了,三千人太少了,“你,能不能守住雪花山三天?”
木兰花仔细看了一眼地图,想了一会儿,犹豫的神色逐渐坚定,“公主,属下尽力而为。”
李秀宁沉默不语,她倒不是嫌木兰花没有信心,而是在考虑一旦守不住应该怎么办。这对李秀宁来说其实是两难的选择,关外的雪花山和乏驴山不能不守,但是关内本就兵少,一旦再分出六千将士出关,守关的难度就会更大了。
其实李秀宁倒也不是在乎自己的安危,关后的数万百姓才是真正的关系所在。
李秀宁眼前一亮,转身对木兰花说道:“将士呢,恐怕还不能多给你,你可以在上面多竖旌旗以作疑兵,如此,便可引起薛延陀的疑惧,他们必不敢过分分兵攻关。一旦,”李秀宁沉默了片刻,说道,“一旦薛延陀攻关,你们在局势未明朗前不得回军!”
木兰花大惊,李秀宁这是把自己置于了最危险的境地啊。
想要反对,了解李秀宁的木兰花没有开口,她自己也知道反对是没用的。
另一路兵马,李秀宁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副统领李将才,这是一员小将,李家的本族弟弟,山阳郡王的孙子。
李秀宁为了弥补人手不足的短板,发动关内百姓一起出力构建防线,雪花山、乏驴山互为犄角,娘子关为中军。
“报!”斥候得到消息,“启禀大汗,雪花山和乏驴山发现驻守唐军。”
“嗯,”夷男并不意外,他也研究过娘子关的地形,“驻军多少?”
“这,不知,只能看到上面遍插旌旗,人喊马嘶。”斥候低下了头颅。
“废物。”夷男大怒。
“父汗,”大度设说道,“一座小小的娘子关能有多少驻军?让我和二弟一战拿了下来给父汗做礼物。”
“嘿嘿,”突利失笑道,“父汗,大哥说的是,想那平阳公主一介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就算是在两座山上有驻军,数量也不会太多,遍插旌旗有可能是疑兵之计,咱们分兵攻打,必能一鼓而下。”
“哈哈哈,你们万不可大意,平阳公主虽是女子,但是她领兵的时间可不短了,当年的长安之战就是这个女子做的将主。”夷男说道。
“不过,满大唐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女子而已,又岂能拦住我六万大军?”夷男到底还是骄狂的。
“大度设,你带领一万兵马围攻乏驴山,日落前拿下,算你大功一件。”夷男说道。
“是!父汗。”大度设大喜,颇为自豪地看了看突利失。
“突利失,你也带领一万兵马攻下雪花山,也算大功。”夷男又说道。
“诺!”突利失应道。
“本汗带领剩余兵马直驱娘子关,见识见识这位平阳公主的本事。”夷男一锤定音。
残云似墨。
薛延陀的两路大军如雪潮般涌向两座高山。
雪花山上,木兰花冷静地盯着下面的薛延陀军。挥挥手,副将走了上来。
“可曾安排好了?”木兰花问道。
“将主放心,您说的那个地雷都埋好了,嘿嘿,小子们还在上面堆上了石子儿。”副将笑道。
“嗯!”木兰花应了一句,也不知道赵王殿下的这个东西好不好用。
这个地雷就是李元吉根据火药弹研制出来的,只不过由于缺少了延时引爆的装置,只能改由火药线引爆,就像开山时的火药一样,把药绳点燃了人再隐蔽。而在这种乱石山之上,点燃火绳之后,人只要躲到巨石后面就可以了。
这种东西其实用处不大,也就是尝个新鲜,第一次见到的没有不吃亏的,李秀宁就是利用了这个先机。
时间不大,大度设的前军爬了上来。最前面的是薛延陀的骑兵,山势险要,马不能行,这些骑兵只好下了战马拐弯抹角往上爬。山上的草木不多,自然就免了烧山的策略。
等这些薛延陀军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木兰花军中最突前的将士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是躲在石头后面的,对方发现不了他们,但是临战前的紧张是难免的。
“呔,”一个小家伙蹦了出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性命来!”大家伙一听全乐了,这是哪个活宝?占山为王的么?
还别说,就这句话居然吓住了数千薛延陀军。
“哥哥,这小子要钱还是要命来的?”
“弟弟,我看悬,这小子以为咱们抢劫来的。”
大度设的鼻子都气歪了,眼看前军发愣,怒道:“笨蛋,这是傻子。再不上去,老子杀了你们。”
主将发怒,众军发一声喊,齐齐努力上前。
那个活宝就是书院里李元吉的弟子了,这小子上次押送地雷来到军前,就不大愿意走了,反正来都来了,还得教人家使用不是,干脆就留在了这里过过上阵的瘾。
谁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居然会引起大度设的怒火。眼看情势不好,这小子大喊一句:“你们人多,老子不玩儿了。快跑啊!”转身跳下巨石就跑。
这下两军全愣住了,这是真跑啊。转眼就没影了。
“这小子。”看那小子真跑了,留下的将士们全乐了,纷纷点燃面前的火绳,也大喊一声跑了起来。
大度设也傻了,这就是战无不胜的唐军?
半晌,大度设才反应过来,原来以前都是被吓住了,看来唐军是真害怕了,这样的机会哪里去找?便赶紧催促众军上前。
“咦?什么味道?”不止一个人闻到了一种怪异的味道,纷纷纳罕。奈何军令已下,众人来不及多想,纷纷赶了过去。
木兰花站在岩石上紧张地盯着下面,心里暗暗祈祷,王爷,成不成就看您的了。
终于,一连串的“轰轰”声响起,只见半山腰火光四射,乱石击天,间或夹杂着人的肢体,还有不少武器被弹起在空中。一阵血雾在空中逐渐蔓延开来。
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下面一片狼藉。
“木姐姐,咋样,小子就说管用吧。”先前喊话的那个小子跑回来看着眼前的胜景称赞不已。
木兰花双眼一滞,在宫里见惯了无数世面的那颗冷酷的心也觉得一颤,闻言回头看了看这小子,慢慢说道:“厉害,你当是头功。”
凄惨的薛延陀军被数十颗地雷炸的七零八散,数千前军就这样饮恨半山腰,不得不说地雷上堆上石子儿的威力是巨大的,薛延陀军中罕有铠甲,单薄的皮甲又岂能阻拦石头的冲击,数千人如同遭了雷震,溃不成军。
大度设因为过于突前,左臂被一块石子儿击中,要不是因为穿了铠甲,这条胳膊就废了。即使这样,左臂也是抬不起来了,很明显是断了。
目瞪口呆的大度设和傻子一样愣住的众军呆呆地站在那里。
木兰花没有下令进攻,这个时候要充分发扬敌人内心的恐惧,这个道理她懂。
薛延陀军的眼中逐渐升起了无边的恐惧,从来就没见识过这样的情况,还没接战就已经损失了两千多人,这样的惨像什么时候见过?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