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西沉,军中已是悄然无声。只有西侧的小树林传来低低的私语声。
“方才那个把你踢出来的将军是谁?忒也可恶。”崔小钗。
“啊?”单同看着眼前的飒爽美人,心里一阵温暖。
“哦,那是我爹。”
“咋?”崔小钗呆住了,这就算是见了公公了?想起出来的时候自己那个眼神,不由大囧起来。
军中不能成婚,当年尉迟敬德也没办法。
李世民下令尽收安市城崔家产业,将崔家所有的家人仆役全部拿进军营。崔小钗依令随军,家人仆役全部被送往后军去了。
安市城的商人们见到崔家的遭遇,冷汗直流,原来唐军的优渥政策也是有选择的啊。
大王城,高丽西部最大的城池。
这座城池也是仿制长安建制,城池规模比安市城大,防护力也更加强悍。
李世民分兵三路,分别以秦琼,程咬金为两翼,用时一个月扫清了周边的势力,独留一座大王城。现在也是攻打这座高丽人口中的永不破败的城池的时候了。
薛仁贵奉命劝降,刚到城下,便陡然一阵心惊,急忙侧身滚落马下。
果然,一支攻城凿将他的马钉在了地上。
薛仁贵大怒,摘下背后的宝弓,弯弓搭箭,“嗖嗖嗖”将三支箭射上了城头。三声惨叫传来,眼见城上三名将领被射倒在地。
后边一片喝彩声。
接下来,薛仁贵不敢懈怠,立刻向后阵跑了起来,跑的也是经典的“之”字形路线。一支支攻城凿紧跟着他的脚步钉在了后面。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跑出了八牛弩的射程,薛仁贵暗自大叫一声侥幸,赵王殿下的避箭法子还真管用。
大王城的态度大家看的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李世民自然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张亮和程名振击破卑沙城,大军已经向北开来,刘仁愿的水军也开进了白沙江,正在逆水而上。水陆夹攻之下,高丽只能紧守城池,半点动弹不得。
这正是李世民和李靖充分考虑了前朝失败的原因想出来的策略。
高丽王高健武此时已是手足无措,原本想故计复用,再施坚壁清野,以弱胜强的策略,但是现在却被唐军压制的只能龟缩在一座座孤城里面。不是不想突围,而是真的很难,唐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铁疙瘩,将一座座城池紧紧围了好几圈,但凡出去的兵将,都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其余的人就再也不敢随意出城了。
基地内被李元吉改良的地雷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这种还不能自动延时的铁家伙用绳子就能拉开,只要找人盯着就行了。
“报!”帐外的斥候泪流满面,语带呜咽。
李世民大惊,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那人。唐军刚刚在大王城南门扎下营盘,正在分兵围守四门。
“启禀陛下,”那个斥候终于抑制住悲伤,抬起头咬牙切齿道,“大王城西北那处高山,就是前朝将士们的骸骨垒成的京观。”
这座京观,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人愿意谈起,就算是到了城下,大家都不愿意去看一眼,在这里面有太多的悲伤。
当年隋炀帝的百万大军沉戟高丽,数十万将士的骸骨被高丽歌功颂德,垒成了一座比大王城还高数丈的京观。
避是避不了的,众人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了,不等李世民下令,纷纷走出大帐,策马疾驰。
大王城西门外,李世民率领众人跪在了京观面前,这些都是前辈军将,这些人家里谁没有亲人丧生在这片土地上?
“来人。”沉寂良久的李世民爆发了。
“薛仁贵,老子给你一万人马,围住大王城北门,用地雷封住周围,有一个活物出城你提头来见。”李世民怒吼道。
“诺!”满脸是泪的薛仁贵跪地大呼。
“单雄信,单雄忠,你们兄弟俩率兵一万围住东门,多设地雷,不许大王城一兵一卒出城。”
“诺!”
“尉迟敬德,你也带一万人守在这里。”
“诺!”
“将士们,”李世民大喝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父兄子弟,这就当年跟随隋炀帝牺牲的将士们。克明,你们不必再劝,老子今日在此立誓,必破大王城,血屠三日。”
愤怒的李世民“唰”一声抽出腰间的利刃,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流了下来。
众人纷纷效仿,登时人人面上流血,振臂大喝道:“必破大王城,血屠三日!”
紧接着,李世民缓缓唱了起来:“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雄浑低沉的歌声震颤了众人的心房,慢慢地,房玄龄跟着唱了起来,接着,众人浑厚的声音渐渐凝成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响彻在大王城的上空。
大王城四门被围,李世民下令收拾将士遗骨,军中仵作开始分拣拼装。人们的心情是沉痛的,数十万人的骸骨拼装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李世民便对大王城围而不攻。
城内的高丽守军数度突围,全部被唐军堵了回去。没有爆发大战,他们心中的那团火是没办法消弭的。所以,但凡接到出战任务的将士都是极度兴奋的。从书院里出来的这些小子们更是把李玄霸提出来的政工工作做到了极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出现疲惫情绪,这也是难得一见的了。
围城第二十天,高健武的求和使节终于来了,随之带来的是高丽的条件:高丽称臣,赔偿军费,以辽河为界,永不犯唐。
面对这样的诱惑,李世民连想都不想,直接拒绝。看着被赶出去的高丽使节。房玄龄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在高丽的拼死抵抗下,这场战争的难度会提高很多。
“房乔,朕不是不知道这会对将士们造成什么后果,但是你看看外面的京观,二十天了,咱们还没收回全部的骸骨,这是多大的耻辱啊。”李世民缓缓说道,“说朕刚愎自用也罢,说朕穷兵黩武也罢。这次根本就不跟高丽议和,耻辱就要用血才能清洗干净。”
房玄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张亮和程名振分兵阻住了百济和暹罗的援兵,将他们挡在了这里。”李世民指着地图说道,“刘仁愿的水军也已经上了岸,正在居中策应这两路大军,目前看来,我军的态势很好。”
看了看周围的将领,李世民继续说道:“只要我们能在大王城打好这一仗,就可以继续推进,和他们会和。到时候,朕就可以调集大军顺势灭掉百济和暹罗。”
“陛下,此举不可。”杜如晦急忙说道,“出京的时候,咱们的策略是消灭高丽大王城,现在大军为了稳守后防,已经留下了数万军队,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想要攻下百济和暹罗不难,但是羁縻起来实力不够啊。”
“嗯!”李世民有点遗憾,眼前的果实确实好看但不容易吃,大唐虽然已经灭掉了高昌,击败了薛延陀,高丽马上就是囊中之物,但是现在已经是无兵可派了,李秀宁的承天军,侯君集的军队,朔方的兵马都是不能动的。唯有一个可能,就是继续征军,但是短时间里是不可能形成战力的,没有半年时间无法周转。
“也罢。”李世民最终放弃了这个诱人想法,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李玄霸的来信中提到了一句话:老二,总得给承乾留下点什么吧。
看来老三也预料到自己要干什么了。李世民暗道。
既然确定了目标,李世民便开始了行动。
既然打算屠城李世民便对大王城没了兴趣,便打算好好锻炼一下那些小将的胆量,在确定了城内崔家有法子潜移出城之后,李世民下令军中动用了火药箭、火油弹、火鸦。大王城的水域被投放进去大量的火油,这些东西被点燃,就可以确定大王城完了。
大火燃烧了整整十天,期间唐军还将火油不断地投进城去。
十天后,大王城成了一座死城,整座城墙都被烧红了,据登上高山的斥候回报说,城里面没有了活物的踪迹,看着城墙下那些想要出城却被射死、烧死的尸体,众军齐齐出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了内心的烦躁。
没人愿意进城,崔富通的女儿看着大王城在流泪,李世民的脸色也不好看。
当晚,唐军大营内寂静无声,李世民有点烦躁,在帐内走来走去。
“克明,朕,朕做错了?”李世民喃喃问道。
迷茫的人是很危险的,李世民因为大王城的遭遇已经陷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他要是走不出来,唐军就真危险了。对李世民极为了解的杜如晦笑道:“陛下,您是谁?大唐陛下岂能有错?万千百姓的福祉系于您一身,将士们跟随您征战,求的是安居乐业。当年赵王殿下有一句话说得极好,为了百姓和国家,老子这张脸皮不要了都成。”
“呵呵,更何况是现在?将士们的烦躁是应该的,您的烦躁并不可取,面临这等境况,肯定有不少人会,会怎么……?”
“哦,陛下,赵王殿下说那叫心理失衡。”薛仁贵接道,“不过,书院来的学子们都知道如何处理,因此这件事情不需多操心。”
“嗯。”李世民沉思片刻,笑道,“呵呵,朕居然也差点心理失衡了。这许多年来的征战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得不说,李玄霸早就预料到可能出现屠城的情况了,他所选派投军的学子都对心理学方面有所研究,当然这门学科他并没有提出来。现在研究心理学的高手其实是武媚娘。
在这些学子的开导下,唐军大营内的气氛恢复的很快。
第三天,李世民就派人送回了京观将士们的骸骨,这些骸骨将会被送到山东,在那里,道门的袁守诚早就等着了,一旦接到骸骨,就会入葬,届时将会建成大唐第一座烈士陵园。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