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本是李商隐给他老婆写的情诗，李玄霸做梦都没想到会用在自己和李世民身上。

　　皇帝不回宫里睡觉，偏偏赖在自己家里算怎么回事？居然还打算秉烛夜谈。

　　晚上，众人没少喝酒，李玄霸已经觉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柴绍和李秀宁去了客房休息，李承乾两口子被撵回了长安，据说还要处理明天的正事儿，长孙和杨吉儿一起走了。

　　李玄霸苦笑起来，这是摆明了阵仗让哥三儿谈心来的。

　　一壶酽茶早就祛除了酒意。

　　围坐在炕上，李玄霸家里早就不用蜡烛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鲸油灯，明亮的灯光下兄弟三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年月。

　　“哎！”李世民长叹一声，“老三，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李元吉看看二哥，又看看三哥，不知道如何插口。

　　“二哥，我打算做的事情只能对大唐有利，你在担心什么啊？”李玄霸笑道。

　　“不知道，”李世民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总是觉得你这一去就会成为永别，由不得不担心啊。”

　　李玄霸沉默了，他其实还真没有这个打算，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李元吉吃惊地看了看李玄霸，不舍之色一目了然。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李玄霸无奈，只好实话实说，“现在这个时候出海，危险不可避免，即使再周全的计划也不可能不出现漏洞。我只能做到更好，更周全而已。至于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不过，二哥，四弟，你们无需担心，我有全天下最坚固的战舰，大唐最强悍的将士，世间最先进的武器，呵呵，这要是还不能征服那些身处野人时代的蛮荒之地，岂不成了笑话？”李玄霸笑道。

　　“三弟，这些年你辛苦了。二哥知道你和四弟为大唐做了很多，现在眼前的情势一片大好……”

　　“二哥，”李玄霸截口道，他知道李世民打算说什么，“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我出去威服四方，你居中调度天下，咱们兄弟再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岂不更好？”李玄霸笑道，“我这一次几乎带尽了门阀大部分战力，今后你只需措施得当就能够完全消除门阀的势力，到时候寒门士子必然会顺势崛起，呵呵，这不正是你一直梦想的情况么？”

　　不管李世民和李元吉惊讶的目光，李玄霸继续说道：“老薛家现在已经成了大唐商业的领袖，他们家不用过度监督，薛老的二闺女薛雨嫁给了李孝恭的大儿子，也算得上咱们家的人，薛电这个人我了解，只要他领袖商业一天，大唐的商户就不会有异心，但是一旦发展到一定的势力，朝廷必须把商业把握在自己手里，我的想法是建立一个商业部，部长的人选很重要，书院里的学子有不少是学习商业的，这件事情让承乾自己来做，他应该知道谁最合适。”

　　李世民点点头，商业上的事情是李玄霸一手促成的，他最有发言权。

　　“学堂的事情还要再加把劲儿，虽然百姓中读书的多了，但是能够尽全力供养孩子读书的毕竟还在少数，这点不容忽视，我是想着是不是给读书的孩子增加点补贴，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还是很有用的。”

　　“二哥，不要担心百姓富裕。你的子民越富有，你的江山就越稳定。还记得我当年说的话吗，百姓种地都不掏钱交税了，一些个魑魅魍魉岂能动摇得了天下？”

　　这些年农户的生活越来越好，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农无税的目标。据说，当朝廷停止农税的时候，颜思鲁老夫子大醉了三天，直呼“大唐万岁”。

　　“二哥，藏富于民的好处你目前还看不出来，倘若有一天你需要百姓资助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百姓永远不会忘了是谁给他们带来的好日子。愚民的政策其实不好使，您自己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呵呵，治国，你比我强。”

　　“还有，强国要有强国的心态，弱国是没有外交的。因此，帝国不弱，外交不弱这句话要让承乾记住。”

　　“你是觉得承乾完全有能力做好皇帝的职责？”李世民忽然问道。

　　“当然，这几次你没看到么？”李玄霸不以为意，“无论是你亲征高丽，还是巡视岭南，他这个太子监国哪一件事情不是做得很好？”

　　“老二，皇帝虽然高高在上，皇帝的大权虽然最大，但是常年身居高位未必不会高处不胜寒吧。想想你这些年，这个皇帝的工作干得，累不累？”

　　李元吉有点崇拜地看着李玄霸，敢把皇帝说成是一项又苦又累的工作的也就三哥了。

　　李世民哭笑不得，这个三弟时不时说出惊人之语，自己早就见怪不怪了。

　　“嗯，一个人干活累也累死了。”李玄霸不依不饶，“你也不看看，我做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亲力亲为，把事情交给会干的人去干不就成了。你的首相府每天都要烧掉好几千斤的奏折，你每天光是批阅的奏折也不下千斤吧？”

　　“还说你不累，你看，小肚子都起来了。”李玄霸调侃道。

　　李世民拍拍自己的肚子，有点羞赧。

　　“老四，你是不是也打算跟着老三一起去？”李世民忽然问道。

　　“啊？”被惊到的李元吉有点惊慌地看了李玄霸一眼。

　　李玄霸有点怒了，李世民向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了，李元吉肯定有这个打算。

　　他皱了皱眉头，问道：“老四，你真打算跟我去？”

　　“呃，这个。”李元吉抬起头，想了想说道，“是有这个打算。”

　　“你都走了，我自己留在这儿干什么？年轻的时候还想着疯玩儿，年纪大了就觉得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这些年大唐日新月异，每天都有新东西出现，老子都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再者说了，基地和武研院那儿有青雀和尉迟宝林管着也不会出事儿，我跟你一起出去玩玩也不错。”

　　“废话，难道你不知道老子出去不是玩的？”李玄霸大怒，这个混蛋把出海看成一场游戏了。

　　“嘁，那可不一定，很多事情就是在玩里面发现的，科学来自实践，这话不假。但是很多事情也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吧。”李元吉不在意说道。

　　这句话可不是他教的，谁知道这小子打哪儿听来的。这个道理让李玄霸无话可说，人家都把哲理拿出来了，他也没办法。

　　“巨舰上的武器用的都是武研院的，有不少还是我亲自装上去的，嘿嘿，有了我，你才能玩得转。不过，三哥，你取名字的本事不见得多好，二哥的座舰叫‘大帝号’，你的座舰叫‘战神号’也就罢了，偏偏我的座舰弄成‘黑珍珠号’，太难听了。”李元吉笑道。

　　兄弟三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也罢，你想跟着去，也不是不行，”李玄霸说道，“不过，火药的配方，还有你的那些笔记都得留下来。”

　　“那是当然。”李元吉笑道。

　　“你们，”李世民不满道，“你们就这样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老子了？”

　　“不扔给你扔给谁？”李玄霸和李元吉齐声说道。

　　“天下都是你的，你就多辛苦吧。只是别累死就成，免得将来我和四弟回来的时候见不到人。”李玄霸恶毒说道。

　　李世民笑不出来，沉思不语。

　　兄弟俩不再说话，他们也知道李世民实在放不下心他们，居然难得沉静了片刻。

　　“老三老四，我要是，”李世民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我要是把皇位禅让给承乾，你们觉得如何？”

　　“啊！”李玄霸和李元吉都惊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李世民沉默了这么久居然真会说出这样的话。

　　良久，李玄霸貌似不经意间剪断了一段灯芯儿，灯光暗了一下又再明亮起来。

　　“二哥，想听真话假话？”李玄霸郑重说道。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怒道：“假话。”

　　“噗！”李元吉一口茶喷了出去，咳嗽了两声。

　　李玄霸无奈，只好说道：“那就恭喜二哥得脱樊笼，羽化飞升。”

　　“说人话！”

　　“呃，好，说人话，恭喜二哥祛除枷锁，得道成那个……呸呸！”

　　“还是说真话吧。”李玄霸郁闷道，咱就不会拍马屁。

　　“老二，你仔细想想历朝历代的皇帝，有几个年老了不犯错误的？”李玄霸缓缓说道，“先不说那些昏庸的，就算是汉武大帝又能如何？临老了还不是祸害天下？”

　　“为何皇帝年老了就会昏庸。”李世民郁闷，喃喃说道。

　　“还能是为什么？干了一辈子皇帝，自觉文治武功盖世，自然就会随心所欲了。其实这天下的发展自成规律，所谓的当权者不过是推动了一把而已，但是人家不这么想啊，老是觉得这天下缺了他就不转了。”

　　“享乐心思一来，自然就不听规劝了。其实，人老了脑筋就僵化了，思维当然大不如前，没了冲劲儿自然就随遇而安了。”李玄霸说的毫不客气。

　　“老二，你不一样，纵观历朝历代的皇帝，只有你能够兼听则明，魏征从来不给你留面子，这个老小子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呵呵，你能够身居高位而念及旧情，从来没残杀过功臣，这是你不同于常人之处。身为皇帝，还能够广开言路，知错能改，你的成功不是偶然的。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些做法，你完全能够被后世称为‘千古一帝’。”这话不是在拍马屁，后世就是这样称呼的。

　　“军事上，老子除了服李靖，再就是服你了。我也就能够冲锋陷阵，要论通观全局，运筹帷幄，除了军神，也就是您了。”李玄霸真诚说道，这也不是拍马屁，李世民的军事谋略委实了得。

　　“不过，你的缺点也有。”李玄霸继续说道，“前些天的天竺僧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二哥，这天下根本就没什么长生之道。虽然你的罪己诏也下了，但是你未必能从中完全走出来了吧。”

　　李世民老脸一红，缓缓摇了摇头。

　　“人心就是个无底洞，从来就没有满足的时候。”李玄霸郑重说道，“长生一事，今后列为皇族禁令，任何人不得妄谈。有那心思，还不如活在当下。”

　　李世民和李元吉缓缓点头，这些天因为天竺僧的事情，他没少受到朝臣的劝谏。

　　“哼哼，老二，承乾已经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了，这就是真话，而且我还相信，大唐在他的手里，必然能够焕发出更加亮丽的光彩。”李玄霸一锤定音。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