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前的峡谷内刮起了一阵激烈的飓风,从关后抽出去的风带着烟雾弥漫了整个峡谷。
李秀宁等人紧张地注视着关下的情形,从黑色的烟幕中不时传来凄惨的叫声,貌似这些人遭受了无边的地狱一般。
良久,漫天的烟雾散去,即使身在上风,仍然能够闻到一股一股的焦臭味。三百步以外的盾阵,哪里还有什么盾阵?忽明忽暗的火光还在燃烧,但是那些薛延陀的盾兵几乎没几个活着的了。间或垂死的兵士在挣扎,无力地在人堆中徒劳地仰着手,似乎在求救。
“哇!”李秀宁率先忍不住吐了出来。
旁边的一个年纪大的亲卫劈手抓住了那个书院的学子,狠狠晃了晃,又颓然地把他丢在了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连着按了几次地都没能爬起来。
呃。那几个学子也不敢说话了。但是心里反倒更加佩服起赵王和齐王殿下,因为这种情况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并且告诫过他们。
没人说话,眼前的场景除了给人以震撼,剩下的就是悲哀了,要不是临战急迫,那些个悍将说不定会发出“武勇不在”的感叹。
薛延陀人被震住了,前面的两轮爆炸他们能够接受,因为毕竟被掩埋的居多,然而火油弹的攻击是硬生生把这上千盾手活活烧死的,尽管在黑烟中看不到那种景象,但是凄惨的叫声仍然回荡在耳边。
“公主,”那个书院的学子有点扭捏,“陛下和殿下让我告诉您,所有的罪责全在他身上,让您不必介怀。”
“呸!”反应过来了的李秀宁大怒,“老娘是主将,老娘的征战凭什么算在他们头上,一切罪责自有老娘承担,说甚屁话!”
“来人,严加注意,给前面的木兰花和李将才发送消息,让他们稳守防线,关前的一切自有我来阻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对面那些是什么人?他们是侵我国土,掠我百姓的,这些人不值得同情,杀光他们才是我们的职责。”不得不说,李玄霸兄弟三人才是最了解李秀宁的。心软但是有担当,该尽的责任从来不推脱。
清理战场是个幸苦活,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大声说话,即使身在关头的唐军也没心情大声讲话,照老兵们后来讲,这是他们第一次没听到有人欢呼,据说,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胜仗。
几十年后,这场娘子关的大胜被人们津津乐道,也被列为了书院军事系的经典战例。“机械之神”李元吉又有了一个“杀戮之神”的称号,其中奥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然而,这场大胜的消息传到基地的时候,连房间外面的人都能听到李元吉得意的笑声,只不过那笑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夷男当天没有再进攻,当他的部下含着双泪打扫战场的时候,咄摩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即使最为莽撞的大度设也没出声。
当晚,深知明日再无建树,就面临失败的夷男终于沉不住气了。
时间不等人,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在一天内攻下娘子关,否则承天军一旦来了援军,后果不堪设想。
夷男的部下经过一轮诅咒般发誓后,带着任务纷纷散去鼓动将士们去了。
第二天,薛延陀大军的攻势骤然猛了起来,或许心中带着昨日的仇恨,薛延陀军疯了。
大唐的将士们也疯了,或许是为了发泄心中的压抑,也或许是为了向即将逝去的武勇致敬,两边几乎打乱套了。
“哎!”书院的几个学子被严令不得下城涉险,他们只好待在安全的城楼里照看那些剩下的火油弹。
连续三轮的火药弹轰炸过后,薛延陀军倒下了上千军士,但是后面的又涌了上来,八牛弩击发了,这次没有火药,但是穿透力仍在,令人牙酸的机括声连响不绝,关下的薛延陀军像割麦子般倒地无数。
即使这样,也没能拦住他们进攻的激情。当关内的钢弩起不了大作用的时候,薛延陀军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因为总算有人能够拖着浑身箭矢爬到城墙了。
那一瞬间,双方都静止了。
然后就是薛延陀军的欢呼。
李秀宁一脸冷静,见状下令道:“滚木雷石上,老娘再让他们付出千条人命,那几个小子呢,叫过来,让他们在下面给我拉上一条火带,过来一个人就给他们一鞭子。”
命令传了下去,几个学子愁眉苦脸拉着火油弹来到了前面,计算好了角度,又把火油弹发射了出去,娘子关前的范围不广,让他们的防守变得简单了起来。
一道十余步宽的火渠横亘在关前,窜起的火苗有两丈多高,事先挖好的火沟被填满了白磷和火油。昨日刚吃过亏的薛延陀军“呼啦”一声退了回去,即使夷男连连斩杀了数名退军将领也无济于事。
李秀宁的脸色没有丝毫和缓,她知道,夷男下一步的攻击很有可能会更加猛烈。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薛延陀军中有一支军队,人数不多,但每每面临困局的时候,总是他们出现来打破僵局。这支军队就是夷男身边的亲卫军。
果然,夷男最终沉不住气了,派出了他的亲卫。
这批人只有不到一千人,人人高头大马,强弓硬弩,最是擅长骑射,其中的数百人尤其擅长攀岩作战。夷男对他们注入了最大的心血,几乎全族的便利都倾斜于他们,他们也一直是夷男最后的依仗。
李秀宁这么多年收集了无数的情报,才探知了夷男手里有这样的一支军队,直到最近才弄明白他们是夷男的亲军。他们就像是“凌云百骑”一样,内外都很神秘。
李秀宁看到他们手里的强弓上装饰着一老鹰的翎羽,就知道是他们来了,因为这些人在草原弯弓射下大雕是入选的第一课,因此命名为“黑羽军”。
果然,气急败坏的夷男命令他们在八牛弩的射程外就开始了攀岩,虽然娘子关外两侧是悬崖,但总能找到落脚点,寻常的兵将是做不到的,对这些黑羽军来说却很简单。
关上众人心中一寒,一旦这些人爬上高崖,居高临下射击,那就成了一场灾难了。登时有数名将军请命阻拦。
李秀宁皱眉沉思,她知道这些“黑羽军”最擅长骑射,每个人的技击技巧并不是太高,为今之计当以近战为最佳选择。然而,这出击的人选却不好委派。
自己身边最厉害的高手就是木兰花,她被派了去雪花山,其次就是李将才,也被派去了乏驴山。身边的亲卫还剩下不到三百,倘若这三百人能够潜伏出击,说不定能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将主!”一个书院的学子请命道,“小子愿意率兵阻拦来兵!”
李秀宁大奇,眼前的这个小子长得倒是不太起眼儿,面皮微黑,一脸忠厚模样,看年龄也就十来岁,不过个头倒不小,也显得很是精壮。
李秀宁笑道:“小家伙胆子不小,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有点害羞,面色微红说道:“小子姓尉迟,名叫尉迟宝林。”
“哄!”周围响起一片惊讶声。
尉迟敬德谁不知道,那可是仅次于大唐战神的存在,据说人家除了当年败给了战神李玄霸,就从来没碰见过敌手。听这小子的姓氏就知道和尉迟敬德分不开。
“你就是尉迟黑炭的大小子?”李秀宁是他老爹老娘的媒人,说起话来自然不客气。
尉迟宝林满脸的无奈,他自然知道老爹的做派。父母在他面前没少说面前这位长公主的飒爽英姿。
这次李元吉派人来娘子关协防,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打算测试下火油弹的真正威力。那自己的得意门生当然要来这里拿军功了。
说起来,尉迟宝林这小子也是一朵奇葩,表面上看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忠厚无比,其实他的性格像极了他老娘白夫人,心眼儿忒多,只是不好说罢了。
李元吉三言两语就把这小子诈了个底儿掉,后来还专门跑到尉迟敬德家里收徒,据说还差点打起来。本来么,尉迟敬德就是武将,岂能愿意自己的儿子窝在深山里搞科研?谁知自小接受家学真传的尉迟宝林偏偏喜静不喜动,一身的好武艺偏偏不喜欢打打杀杀。
说不得,尉迟敬德只好同意了李元吉的意见。好在二儿子更喜欢军阵,让他有了点安慰。
李秀宁知道虎父无犬子,尉迟宝林既然敢提出来出战,必然有不俗的手段。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这孩子按年龄来推算也不过十几岁,至多不超过十六岁。
“公主姨姨,”这是老娘嘱咐的称呼,“小子虽然在书院学习,但是我爹从来就没放松过小子的武艺,再加上在书院里小子跟着军神大人也学了不少韬略,自信还是能够完成任务的。”
李秀宁身体一震,难怪这些年李玄霸把书院看得这么重,难道书院里真的培养了一批变态?
事情紧急,李秀宁没时间多想,只好说道:“好吧,我就给你两百亲卫,另拨你一千敢战之士,上此山崖阻挡来军,务必不让他们居高临下向关内攻击。记住,这些人最善骑射,告诫众将士务必近战为宜。”
尉迟宝林大喜,单膝跪下接下了军令。
看着尉迟宝林带人上了山崖,李秀宁亲自带兵迎向另一路。不是她不放心别人,而是现在关内委实是最安全的,以她的性格,自然不肯躲在关里。她的军令谁敢违抗,眼看着她带人上了另一道山崖,留下来的副将只好下令加大火势,务必拦住正面的进攻。 逍遥战神李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