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染满心的疑惑，急急赶去宣武侯府，她让敬王不要出面，毕竟如今这个时辰，五公主一个姑娘家去找个大男人，委实有些不妥。敬王这个黑脸出现，让五公主该怎么办？再则，敬王过一会儿也要焚香沐浴，换上龙袍进宫了，已经不能耽搁。

　　进了宣武侯府，烟染径直去的是莫昭恺的紫竹院。

　　这会儿门口下人倒是不多，毕竟这事儿要压下来，公主殿下的闺誉怎么可以有损呢？是以，都是主子站在外头，有大老爷莫谨宏、大太太、大姑奶奶莫烟容以及莫昭安与明山县主。

　　明山县主靠在莫昭安怀里的，他们小夫妻俩本就恩爱，莫昭安前阵子在庄子用功，今年秋闱准备下场，好不容易今夜才进的府，自是好好地折腾一番明山县主。

　　瞧着明山县主如今面色潮红，整个人想要提起精神头却有些力不从心，烟染这个过来人，一下就明白了。

　　莫烟容第一个瞧见烟染，拉着她的手，道：“五公主还在里面。”话语一落，莫昭恺的屋里就传来瓷裂声响，隐隐可听见女子的啜泣与莫昭恺在说话。

　　烟染冲着大家颔首，也示意众人莫要多礼，就算当了皇后，私底下还不是一家人，何必呢？烟染发问：“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莫烟容道：“不然能怎样？五公主不出来，谁能去抓她出来？”

　　大太太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劳您过来其实也是想瞧瞧情况，劝劝五公主，恺哥儿不懂事，冒犯她，让她别往心里去。”

　　大太太的这么一句让烟染有些想法，似乎大太太倒颇为希望五公主与莫昭恺真的生出点事来。是的，真有什么，有敬王与她在，赐婚就行了，没人敢多嘴半句。可问题是，大太太这般乐见其成，难道是莫昭恺一直不婚，让大太太觉得，只有五公主这样的才能揪得住他？唉，大太太是有多想抱上亲孙子啊。

　　就在这时，莫昭恺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他拎着五公主的后衣领，板着脸，像是拎个小鸡仔一样的将她甩在屋外。

　　这一番动作，所有人在旁边看着，真真觉得莫昭恺太不知好歹，对公主殿下着实无理得很。可是要上前安慰，不是更让五公主难看？

　　莫昭恺做完一系列动作，立即折身返回屋内，可是门板没合上，五公主已经气愤地将手伸到中间：“你关啊，关啊，夹死我好了。”她流着眼泪，满脸愤慨，不愿意将手收回，“是你先抱过我身子的，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你这个坏男人。”

　　“你那时候才三岁，你淘气爬去摘果子，是当时的二皇子让我接你下树的。”莫昭恺咬牙切齿，当时他在太子卫率所当值，那时候故去的二皇子还是太子。如果知道这么一点芝麻大的事就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赖上了，打死他都不会奉命去接这个活儿。

　　“五岁，我那时候是五岁。”五公主喊起来，继续强调着：“就是五岁，就是！”

　　莫昭恺心里腹诽，一个说周岁她非要扯虚岁，这般在屋外哭哭啼啼，要他怎么说呢？他一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难道真的要误了这个身娇肉贵的千金之躯，何况小自己那么多？按着岁数，他的同僚有几个已经做了祖父，他这桃花开的着实有些不像话。

　　再说，他十七岁那年曾经娶过妻，正因为那女人，唉，多说无益，总之，这辈子他宁愿这么素着，也没想过再娶一房妻子。再说，明儿这五公主殿下就会被封为长公主，嫁给他做不成原配，哪有这般掉价的？

　　可是……五公主哪里想过掉价这回事？

　　烟染在旁边看着，与大家伙儿一样竖起耳朵听着，也努力回忆着上辈子五公主的事儿。

　　因为上辈子五公主的儿子与贤哥儿是同僚，所以她与五公主有了这层关系，加上性情相投，关系也是不差。现在想来，上辈子她与贤哥儿的爹那般分居，形同陌路，五公主好像也没提及驸马什么的？烟染记得，五公主那一世也是二十岁有的驸马，有敬王这个皇帝兄长把关，驸马性情、人品怎么会差？

　　可是夫婿这种东西，就跟穿在自己脚上的鞋子，只有自己知道舒不舒服。回想五公主上一世，似乎夫妻感情一般，不爱提及，想来也不会有多好。只是烟染不多事，也不习惯做包打听，就没多了解她公主府的事情。

　　这辈子，五公主这般对莫昭恺，烟染着实想都没想过。

　　在烟染眼里，莫昭恺是真正关心自己的好大哥，而五公主也是自己的至亲挚友，真真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自己大哥固然是好的，就是与五公主匹配，年纪，还有早年曾经娶过一房妻子，约一年时间就和离了。所以……五公主就算下嫁也有些委屈的。起码与皇家先前几位公主相比。

　　子非鱼安知鱼？烟染终究只能心内感叹一句。

　　五公主这厢纠缠，似乎一旁围观的亲人们也没想上前劝说，莫昭恺实在为难。不过想想，公主怎么会出现在他屋里？说没有人接应，打死他都不相信。

　　“我不管，这个时辰我待你屋里，你不负责也要负责，明儿我会让皇兄赐婚。”

　　“胡闹。”莫昭恺叱出声来，可是堂堂公主殿下，这般小媳妇似得站在屋前，他只是侯府世子，真的想教训这个任性的丫头片子，委实有些不合适。

　　“本宫胡闹怎么了？七年前就命你不许娶妻，这些年你不是没娶么？你这么听话，本宫就是不忍心看着你孤独终老！”

　　“你小声点，会被外头的人听见的。”莫昭恺压着声音劝说，五公主这时辰还在他院子里，只有家人知道那没关系。可是这个院子离府外街道不远，万一有人听见，五公主的闺誉就真的毁了。这小丫头不管不顾，这么不懂事，他这个岁数哪能与她那样瞎胡闹？

　　“我就囔囔怎么了？”五公主更加拔高嗓音：“外头的人听着，我乃是五公主，这个莫……”她没说完，就已经被莫昭恺死死的捂住嘴巴。

　　五公主一把将他抱住，靠在他的怀里：“除了成亲这事我说得算，以后全听你的好不好？”

　　这一陡然的动作让莫昭恺直接懵了。

　　五公主眨着可怜巴巴的眼睛：“你不对我负责是不是，那我对你负责好不好，你肯定不想做驸马，那我就嫁进你宣武侯府好不好，不要公主府，做你们的大少奶奶好不好？我不会管家，那就让可以管家的人来管，如果真要我管，那我就学，让你娘教我好不好？”

　　说到这边，她委屈更甚：“你总说我是小孩子，不懂想，其实我想了很多，真的想的很多，你要我怎么样嘛？去找六皇兄，可他说主要看你，你愿意娶我，对我好他才赐婚，可是你只会伤我心，不是没办法，我今晚怎么会这么耗在这里，你当我脸皮比城墙还厚是不是？你都将我逼成什么样了？你太过分了……”说着，五公主开始捶起莫昭恺的胸膛。

　　莫昭恺被这般娇花般精贵的人儿抱着，怨怼哭诉，他直接僵成木头桩子，没有推开五公主，似乎整个人傻了一样。

　　五公主继续道：“我那么小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是你当初要送我梅花的，是你先勾引的我。”

　　莫昭恺终于从适才的窒息中回神，叹一口气，试图将五公主推开一些，奈何五公主反而将她抱着更紧了。

　　莫昭恺压低嗓音道：“那时候你才五岁，躲在一旁哭鼻子，我……我折一折梅花哄个小妹妹，我就是畜生一个也不会对那么小丁点的女娃有那种意思，你别误会。”

　　“就不是误会，就不是，那梅花我还带着，还有你干嘛要送我风筝，上头画着我最喜欢的蚕宝宝，你说，不是你有心，怎么可能知道我这个秘密，你早就看上我了。”

　　“真的不是那回事，那时候你才十岁，我怎么也不可能惦记一个公主的生辰，再说，我哪里知道你喜欢春蚕？这是什么喜好？”莫昭恺实在是懵得厉害，五公主的哭诉让他着实无奈。这些还真不是他的错，这让他怎么说呢？而且这些对话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五公主的执着……

　　五公主使劲踩可他一脚：“你就是狡辩，就是！”

　　烟染算是听明白了，时至今日，她真心希望五公主能够得到所爱，被心爱的男人捧在手心。虽说也讶异得很，似乎五公主五岁时候就情窦初开了，皇家的人心智也……也太早熟了。

　　原谅烟染这会儿分心，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长子的心智她不担心，还有次子未来的孩子，若是也如此……烟染觉得自己与之相比，当真是太晚熟了。上辈子活了一辈子，都好像没有那种怦然心动，为爱要生要死的感觉，不过反正上辈子是白活了一辈子。

　　幸亏这辈子重来一世，烟染瞧见这般场景，不自觉地就想了很多。

　　再想想自己这个好姐妹五公主，妥妥至情至性，敢爱敢恨。她的勇敢在于做出一般女子做不出的事情。起码烟染清楚自己，她做不到这般义无返顾地在喜欢的人面前，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这般坦诚。这种飞蛾扑火的真性情，像公主这样的身份的人，当真是极为极为勇敢的。

　　其实她了解莫昭恺的，这个大哥极重感情，对所有弟弟妹妹都关爱备至，若是做了他的妻子，他定会好好爱护的。只怪以前他娶过的女子实在太作，作得完美，让大太太这般慧眼都没识破，将她娶进门来，弄得莫昭恺一辈子都对娶妻这种事情避之唯恐不及。

　　其实上辈子，大哥就是一辈子不娶的。

　　若是现在的他能够卸下心防，还是五公主这样的好姑娘，未尝不是良缘。

　　此时，大太太与明山县主附耳说了几句。明山县主终于走过去，将哭成一团泥的五公主扶到自己肩头靠着：“到我那边歇一下吧，大伯娘会给殿下您做主的。”

　　明山县主一般没称五公主为殿下的，这时这么说，其实是让莫昭恺好生想想，堂堂五公主殿下这样，他应该偷着乐去吧。明山县主当然是心疼五公主的，烟染心里也是酸涩，若是可以，她真真想上前去斥责一下这个哥哥。

　　只是……

　　大太太又让莫昭安上前，“大哥，咱们说说话。”莫昭安先行进到莫昭恺的屋里，莫昭恺打量一圈周遭的亲人，叹一口气，跟在莫昭安身后。

　　此时他已经不像是往常魁梧可靠的大哥了，而像是莫昭安的弟弟，等着聆听哥哥训诲。

　　烟染与大太太回到老太太的祥合院，这事儿已经惊动老太太了，这会儿必然要先与她老人家回禀一声。

　　老太太原本已经睡下，这会儿披着外袍坐在罗汉榻上等着她们。

　　烟染与老太太问候几句，便与她一起坐在主位上。

　　大太太先行道：“恺哥儿对娶妻的事儿一直是这个态度，确是难为公主殿下了，这事儿定然不会传出去。”

　　大太太这句话对烟染说，但其意思是给敬王的一个解释。她能做的，自是将五公主今儿夜入宣武侯府的事儿掩盖。毕竟五公主闹出这么一出，她这当娘的，想让儿子娶妻，且还是个挺不错的姑娘愿意下嫁。可结果如何，她不能预测，是以，只能这么与烟染交代。

　　烟染叹一口气，岂会不知大太太的犹豫与为难。

　　往私里说，自是希望莫昭恺能看清五公主的好。要知道，五公主的性格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并不骄纵，极讲道理、明是非。不然也不会与烟染、明山县主打成一片。

　　往公里说，五公主是比金子还金的金枝玉叶，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根本轮不到大太太来做主。加之，莫昭恺固执成这样，也只能指着他径自想通，皇权强压也不能让五公主幸福。

　　这就是敬王没有答应五公主要求赐婚的原因。 盛宠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