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医生的要求,老丁头到医院去拿检查结果。他没有把肚子又疼的情况告诉医生,可明显最近疼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了。
诊室里只有主任医生一个人,他看了看老丁头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问道,“是不是腹绞痛加剧了?”
老丁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好着哩,好着哩!”
主任不怎么放心,又问,“你家人来了没有?”
上次医生叮嘱说要和家人一起来,可老丁头不想让舟舟再跑一趟,还得担心。这闺女虽然任性,但很孝顺,知道老爹病了,肯定挂念的不行。
老丁头说,“孩子工作忙,就没叫来。什么病情直接跟我说就行啦。”
主任医生再次仔细看了看检查报告,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咬着手中的笔,考虑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将结果告诉面前这个病人。
老丁头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大夫,检查情况怎么样?”
主任将拍的片子拿出来,沉声说道,“检查的结果不太好。我们科里的几个大夫综合研判了一下,也将片子和病情发送给其他医院的几个大夫,基本可以确诊。”
“什么病?”
“癌症。”主任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来。面对眼前这个清洁工,他脸色黝黑,面容粗糙,穷困是显而易见的,生活已经给了他很多的困苦,而癌症这两个字的分量,医生显然知道有多沉重。
“晚期。”见清洁工没有什么反应,主任医生又补充道。
老丁头像是被猛击了一棒,是一个巨大的棍子,沉闷的一棒。不过他很快醒转过来,生活给他的重击已然不少,死亡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还有多少天活头?”老丁头语气轻松的说。神色中带着底层人民那种特有的逆来顺受和乐观豁达。
主任医生感到心里更沉重了,如果病人能嚎啕大哭一场,他或许还能好受些。
“这个说不准,看癌细胞扩散的程度,目前看扩散的很快。”
“行哩!那就不用治了,还浪费钱!咱就听天由命,该哪时候走,就哪时候走。”
老丁头重重的握了一下主任医生的手,然后退出了诊室。
难道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直到离开医院好大一段距离,老丁头才开始认真想起这个问题。他有一把神奇的扫帚,还有很多行侠仗义的事情要做,而他多么喜欢去阻止深夜里的犯罪行为啊!
还有舟舟,工作还没有定下来,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她在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多孤零零的!
老丁头好像忽然想起来很多愿望还没有实现,很多计划还有待去完成。在要离开的时候,才忆起出发时的承诺。
他感到世界那么大,而自己那么渺小。
他细细数着没有完成的计划,发现都已经没有时间去兑现了。“这一件要扔掉,这一件也要扔掉。”就像一个要远行的人在收拾行李,可他的行囊太小,装不下多少东西。
“这个计划不能丢,要给舟舟买个笔记本电脑。对,明天就去买!”老丁头喃喃的对自己说。
回到楼梯小屋,老丁头的手一直在哆嗦,好像还处在医院的震惊中。他颤颤微微的掏出床底下的一个手帕,里面包着他这些年积攒的钱。
钱只有一小包,他很惭愧,平日里花钱有些大手大脚,没有积攒多少。他数了数,一共四千五百块钱。
“不够,还差五百。”老丁说,他记得舟舟曾经说过,她看好的那款比较便宜的笔记本电脑也要五千块钱。
“我去找老张借点。”老丁寻思。可是这次借了钱,真就还不上了。唉,算是坑老伙计一把吧。
当老丁头来到鞋匠小屋的时候,老张头正坐在马扎上喝酒。
“来来来,老丁,来的正是时候啊!快坐下,来碗竹叶青!今天我刚弄了一大坛竹叶青,这酒好!你知道的,酒中珍品啊!快来尝尝!”老张热情的招呼他。
老丁头找了个马扎子,动作缓慢的坐下。小方桌上有花生米,还有一碟辣海带丝。老张拿出个青花瓷碗来,倒了满满一碗酒。
竹叶青的酒香已经飘了出来。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老丁头问。
“哪什么好日子,有酒喝就是好日子!”
“好好好,那我就跟着沾沾光啦!”老丁头低头呡了一口酒,“这倒的也太满了。果然是好酒啊。够味!”
“那当然啊!咱老哥俩好长时间没整几盅了,今个儿得好好喝点,好好唠唠。”
“好!”老丁头胸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气,“来,干了这一碗!”
一大碗竹叶青下肚后,老丁头感到全身发烫,而老张又给他满上了一碗,还说“今天要一醉方休啊!”
老张从鞋柜里拿出一个盒子,神秘的冲老丁头笑笑,“你猜猜这是什么?”
老丁头瞅了一眼,笑道,“你这里除了鞋,还能有什么?”
“对啦!是一双鞋,不过不是普通的鞋!”老张头打开了鞋盒,是一双精致的布鞋,“这是我给扫帚侠专门制作的鞋!”
“给扫帚侠穿的?”
“对啊!你想想啊,扫帚侠做了那么多好事!咱老百姓是不是得意思意思?所以我呀,就做了双鞋,可结实啦!不信你穿穿!”
老丁头将那鞋接过来,“给扫帚侠做的,我穿合适吗?不试了。”
“试试,说实话就是照你的脚做的。扫帚侠不也是清洁工嘛!所以照你的样子做,差不了。”
老丁头试了试那双鞋子,果然很合适,也很舒适。“你可真有心啊老张!”
老张头开心的喝了一口酒,“那是!扫帚侠是老百姓的扫帚侠,咱们都得关心他!”
老丁头也喝了一口酒,然后叹了一口气。向人借钱最难开口,而老张头也不怎么宽裕。
“咋了?还唉声叹气的?”
“老张,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借点钱用。”
“借钱啊。好,借多少?”
老丁头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吧。”
“哎呀,这么多。是不是看病用?前一段六嫂跟我说了,说带你到医院去检查了,腹绞痛这个病啊,得好好治。疼起来受罪!”
老张头又喝了一口酒,“早知道你要借钱,我就不去买这竹叶青了。今天还真拿不出五百块钱来。不凑手啊。急用吗,明天行不行?我想想办法。”
“行行行!”老丁头连声答应。他很想把自己得了绝症的情况告诉眼前的老伙计,可告诉他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很多事情只能成为秘密,就像他那把神奇扫帚一样。可是有时候那种需要倾诉的冲动也不可遏抑,他不得不又喝了一口酒。
“老张啊,以后帮忙多照应照应舟舟呀!”
“这是哪里话!那不跟咱亲闺女一样嘛!都邻居街坊的,必须得相互照应啊!这孩子大了,以后该寻摸个对象啦!”
“那拜托老伙计啦!”老丁头像是放下一块心事,咕咚一口将剩下的酒都喝干了。 最强扫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