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烧的气味。
付江凡完全恢复意识,回头望着起火的荒屋,眼神里透着无尽哀伤。回忆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这样葬身在这场火海中,付江凡感到胸口疼痛无比,仿佛半个魂都被烧成灰烬。付江凡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方栋连忙扶住他。
“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我没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师父的忌日,就到这里祭拜一下她!”
“你这些年去哪了?为什么音信全无?”
付江凡停顿片刻,苦笑说:“没有我在的日子里,你不是照样过得很好吗?”
方栋欲言又止。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付江凡问,“你呢?”
“也挺好的!”
“那就好!”
付江凡多想告诉方栋,自己一直凤南村庄等他回来。然而,方栋的冷漠让他一直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你跟我回去吧!妈有时候会念叨你!小绮那件事过去了就让她过去……”
付江凡仰起头,发出一阵在方栋看来无法理解的凄笑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你一直都没有相信过我!”
方栋无言以对。
“也是!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当年要是你们迟来一步多好,我的计划就可以得逞……”
方栋没想到付江凡竟然说出这番令人发指的话。他气愤地揪住他的衣服,挥起拳头。
“打啊,干嘛不打下去!”付江凡讽刺道,“你当年不是直接毫不留情地打下去的吗?今天你同样可以!”
最后,方栋把拳头重重地打在旁边的树干上。他稍稍息怒说:“你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小凡!你走吧!”
付江凡正了正衣服,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眶噙满了泪水!
这时,十几个男人正向村头这边奔来,是方圆组织来灭火的人!男人们纷纷自发提着从家里带来的水桶扑到池塘打水。除了荒屋的大火,他们谁都没有留意到从身边走过的付江凡。
方栋回过头看,付江凡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他永远无法忘怀付江凡当年对方绮做的事。方栋气愤,甚至怨恨付江凡为什么要干出那样的事,加上他现在不知悔改。也许付江凡真的变了,就像当初的感情一样,由原来对一个人的喜欢变成了伤害!
方栋不由得摸了摸口袋里的玉吊坠,还好它在!
418号的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篱笆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是孟露妍,她扫视一遍院里。
“袁晨子,快开门!”
坐在龙眼树下的袁晨子起身去开门。
“孟露妍,你可以不可以改一下你无时无刻跑来敲门的毛病!”
“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韩奕时的!”
“可好像每次都是我给你开的门!”
“你可以不开啊!”
“真的吗?”
袁晨子打算把门关上,孟露妍快速溜了进来。
“袁晨子,你竟然真的打算关门!”
“如你所愿而已!”
“算了!只顾跟你吵差点把正事忘了。”
孟露妍在楼梯处遇见韩奕时。韩奕时惊讶孟露妍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孟露妍把荒屋着火的事情告诉韩奕时。
听到荒屋起火的消息,袁晨子心头一震。
“你刚说哪里的荒屋着火了?”
“还有哪里,当然是村头闹鬼的那间荒屋啊!不用紧张,火不会烧到这里的!”
孟露妍没想到袁晨子表现一脸担忧,觉得她是在和自己争夺韩奕时的安慰和关心。
事实上,袁晨子此时心里担忧的不是火势会不会蔓延到这里,而是她记得今天是方红岚的忌日,付大哥一定会到荒屋去。
“有人在荒屋里面吗?”
“我又没到现场去,怎么会知道!”
袁晨子越发担心,二话不说就奔出去。韩奕时知道袁晨子在担心什么,便跟了出去。他们刚踏出院门,就看见一个人坐在篱笆旁。
孟露妍吓了一跳,发出“啊”的一声。
袁晨子定睛一看,认出是付江凡。原先还担心他会出什么事,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袁晨子长舒了一口气。
“付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付江凡看上去心力交瘁。
“没什么!只是走累了,坐门口歇会!你们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去?”
韩奕时向前走出一步。
“晨子听说荒屋起火,担心你在里面出什么事,一定要去看看!”韩奕时转向袁晨子,“你的付大哥没事,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冲动!”
“我哪有冲动!”
方栋原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晨子,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好!”袁晨子爽快地答应。
孟露妍对眼前这个面生的男人感到一丝不自在。恰巧韩奕时让她先回家去!孟露妍对此不想多管闲事,便听韩奕时的话回家了。
院里只剩下袁晨子和付江凡。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付江凡开口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418号。
“我第一眼看见这里的时候,也很喜欢!站在楼上,可以看见山上的竹林和溪边的凤凰树,视野特别开阔!”
“你来凤南村庄,是来找什么人吧?”
袁晨子惊讶地望着付江凡。她记得自己从没有跟付大哥提起过这件事。
“我的确要找一个叫付北钊的人。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人的?”
“你忘了我也姓付?我爷爷就叫付北钊!记得那次我让你给相机里的照片给我看吗?当时我无意间翻到里面有一张60年代拍的合照!我以前在爷爷那里看到过和那张一模一样的相片!上面的四个人分别是曾祖父、爷爷以及曾祖父的另外两个徒弟。”
“这么说顾老师就是你曾祖父的徒弟,是你爷爷的师妹?”
“你说的顾老师是叫顾兰薇吧?”
“是的!是的!”袁晨子高兴得几乎要叫出来。
付江凡回忆说:“听爷爷说,曾祖父生前最遗憾的事,是顾奶奶离开戏班的那天,没有去送别!曾祖父病重的时候,曾把顾奶奶以前演出常穿的一件戏服和一封信交给爷爷,嘱咐他转交给顾奶奶。爷爷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可后来,因为发大水,爷爷和爸妈去世,我们所有家当都被大水冲走,包括那件戏服和信。很抱歉,害你白跑一趟!”
“别这么说!我相信顾老师不会怪你们的。”
袁晨子为能替顾老师打听到付家的消息感到高兴。随后听到付大哥一家竟遭到这般苦难,袁晨子心里变得难受。或许连顾老师都没有想到付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付江凡仰头看天空的满月。
“晨子,你听说过‘戏比天大’这句话吗?这是老祖宗常教导的一句话。我的曾祖父、爷爷和爸妈一生都爱戏、唱戏,为戏而生,为戏而死。如今全家只有我一个人存活下来,而我却未能继承衣钵,把粤剧文化传承下去!说来真是讽刺!”
袁晨子反驳道:“可我觉得付大哥你是热爱粤剧的!我听庙祝陈伯说过,你每一天都会到石林唱戏,这已经成为你日常习惯。和别人登台表演不同,你唱戏的舞台在生活里!”
付江凡把脸扭向袁晨子,目光炯炯。
“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多好!”
后来,付江凡起了兴致,决定把今晚在荒屋没有唱完的《帝女花》重唱了一遍。站在路旁,路灯的光亮毫无保留地正巧打在他身上。接下来,一秒入戏。手捏兰花指,脚踏小碎步,步调盈盈,身姿似拂柳。未抹半点妆容,然而,眉眼中依然流露出一抹令人难以置信的柔情。声音刚出来的瞬间,袁晨子手臂顿时起一阵鸡皮疙瘩。这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婉转悠扬,夹杂着一丝哀怨。眼角闪过一丝亮光,是泪水在满月和灯下的痕迹,宛如就是当年的长平公主。然而形单只影,没有当年陪伴左右的周世显。
如此忘我的表演,需要表演者多么热爱,才能到达这种境界啊?袁晨子无法估量。付江凡停下来的时候,失神地站了片刻。
付江凡离开418号之前,对袁晨子说:“我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愉悦!真的!”苍白的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可当他独自向幽幽的山野走去,瘦削的背影里留下的是落寞和忧愁! 木叶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