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粉睡莲仍亭亭玉立。

　　落地窗旁，古铜色的铁质花艺架上放着一捆蒜苗，中央插了几株白花点缀。韩奕时捧起来好奇地上下打量。

　　“看起来怎么样？”

　　韩奕时身后传来袁晨子的声音。

　　“噢——还行吧！”

　　“真的！秦靖说这叫野趣式插花！”

　　“秦靖的花店什么时候也卖蒜苗了？”

　　“不是啦！这捆大蒜苗是我今天早上在一个卖菜的老人家那里买的！”

　　今早，袁晨子到街上去采风的时候，看见一个头发银白，脊背佝偻的七旬老人，坐在人来人往的街边，面前的地面上铺了一个白色的编织蛇皮米袋。老人家就是那样把自家种的菜放到那上面整齐摆好，向过往的行人吆喝叫卖。现在，那上面只剩下一些大蒜苗。

　　阳光正好打在老人坐的位置。满脸皱纹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一股矍铄。趁着阳光柔和，袁晨子走到老人面前，向她买下了那些大蒜苗。

　　老人布满青筋的手背露出来，手腕上佩戴着一对银白色的手镯，上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看到这双手，袁晨子忽然想到了顾老师。然而，她还没找到顾老师提到的，那个名叫付北钊的人。

　　袁晨子见那蒜苗叶子翠绿，株棵粗壮，便寻思着，用它们来作插花的材料，那样至少可以储存一周。因此，就有了韩奕时手上的插花。

　　除此之外，茶几上的水果看样子也被摆置过了。最近、野花野草，蔬菜瓜果，凡是在袁晨子看来能当插花材料的东西，都要被她捣鼓一番。

　　袁晨子倒是说了：“你可以随便弄啦，不必因为我摆置好了，就不舍得打乱哦！”

　　“嗯，那当然！”

　　韩奕时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他会特意不去弄乱，让那些“艺术品”呆久一些。

　　风和日丽。

　　袁晨子和韩奕时约好一起上凤南山。他们要干的事却有所不同。韩奕时是要到凤南山去采集声音。袁晨子则想去拍些山里的照片，顺道拜访一下付江凡。

　　正午时分，天上乌云密布，天色越发昏暗，眼看就要下雨。

　　韩奕时脱下自己的防晒外套。

　　袁晨子几乎可以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果真，韩奕时把外套递给袁晨子。

　　袁晨子脸红，推辞着摆摆双手。

　　“不用不用！”

　　谁知韩奕时却是这样说：“我是想让你帮忙拿一下外套！我的鞋带松了，要绑鞋带！”

　　袁晨子的脸刷一下红了。

　　“你以为是什么？”

　　“没……没什么！”

　　她心里纳闷。按照电视剧的情景，不是应该男生和女生一起躲在外套下避雨的吗？为什么到她这里，却不是这样！如果真是那样，该是多么浪漫的一个画面！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只见韩奕时满脸疑惑地瞥了一眼。

　　“你在想什么？”

　　“喔——没在想什么啊！”

　　袁晨子回过神来，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显得有些慌里慌张地相机紧紧地抱在怀里。

　　树叶发出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袁晨子仰头看。一颗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正好拍打在她饱满而洁净的额头上，晕开一丝凉凉的感觉。此时，她想到了相机，因此犯了愁。万一相机进水了，坏掉怎么办。

　　“把你的相机给我吧！”

　　“啊？”

　　袁晨子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韩奕时要她的相机做什么，但还是给他。

　　韩奕时拿过袁晨子的相机，只见他将自己的外套缠绕在相机上，缠了几圈。接着，他才把相机还给袁晨子。只见相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在穿过树林的时候，听见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由原来的“滴答滴答”声，变成了“沙沙沙”声。没想到这雨来得这么快！散落的雨珠开始胡乱地拍打在脸上，在身上。

　　最后，他们在树林外找到一处勉强可以避雨的巨石。一块巨石倾斜成棚，但容身之处狭窄得可怜，勉勉强强可以容得下两个人。他们就站在那巨石下面避雨。除了雨水下落的声音，他们几乎还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雨水打在他们外露的一侧，使得他们往中间靠得更加近。袁晨子的手臂触碰到韩奕时的手臂时，能感觉到来自他的体温。

　　袁晨子的脸颊绯红。

　　其实何止袁晨子，此时，韩奕时的心里似乎也有类似的感觉。他所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情景，也曾在他扮演过的剧里出现过，那时从未有像现在这种感觉。

　　他们都不敢看对方，而是东张西望，看向其他地方。

　　雨水大势地下，沿着巨石顶部往下落，呈一道水帘门。远处的山顶隐没在烟雨中。

　　雨势明显变小之后，两人加快下山的脚步。韩奕时和袁晨子来到山腰的庙。付江凡找来干净的毛巾让他们擦拭身上的雨水。他注意到韩奕时身体的右侧几乎湿透。

　　袁晨子突然想起自己的相机。她赶紧把外套里的相机掏出来。外套淋湿了一小块，但由于多层包裹着，相机没有进一滴水。她这才安心。

　　袁晨子把相机拿到付江凡面前。

　　“你一定很想看看现在的凤南村庄长什么样吧？”袁晨子说，“虽然没办法把凤南村庄角角落落都拍个遍，但里面也涵盖了不少地方唷！”

　　付江凡心里微微触动。自从住到这山庙来，除了这凤南山和荒屋，再没有去过凤南村庄其他地方走动。他对凤南村庄的印象，仅停留在十年前的样子。那些以前熟悉的地方在脑海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翻阅着袁晨子相机里的照片，付江凡才知道，凤南村庄早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模样。比如，那间园艺店什么时候开在街边，他就不得而知。但有些地方，依然可以勾起他的回忆，让那些掩藏在岁月中的记忆渐渐被拨开。他甚至能很清楚地想起在那些地方发生的故事。而照片里出现的那些人，有些他依稀能认得，有些则完全想不起来。

　　突然，他看到一张照片时，眼前一亮，显得有些激动。

　　袁晨子接过相机看，来来往往的街上，显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背着黑色的包，右手推着一个行李箱。男子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显然是跟男子男子认识的。袁晨子记得这是她昨天站在秦靖的园艺店门口拍的。当时她只是随手一拍而已。

　　“你认识这个人？”

　　“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不可能是他！”

　　付江凡自嘲地笑了笑，随着把照片滑到下一张。

　　袁晨子没有追问，她大概能猜到付江凡说的“他”具体指的是谁！ 木叶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