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晨子没想到秦靖会说出那番话，她现在的心情很烦躁。一个人来到文化广场的百年大榕下，她找了一处石凳坐下。

　　如此看来，秦靖喝醉酒那天晚上说的话，根本不是醉话，而都是他的心里话。如果真如秦靖所说，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那他跟齐雪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把齐雪对他的感情当成什么！想到这一点，袁晨子不禁有些气愤。

　　此时，一辆自行车在袁晨子的面前刹住。

　　袁晨子抬起头，面前的是韩奕时。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袁晨子放低视线，看着地面一片黄绿的落叶，说：“在等！”

　　“等谁？”

　　“等心情好一点！”

　　“奇怪，‘心情好一点’怎么还不来？”

　　袁晨子瞪了一眼韩奕时，笑了！

　　事实上，韩奕时早就看出了袁晨子眉宇间的愁容。

　　“上车吧，带你去兜风！”

　　袁晨子眼前一亮。她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坐稳了吗？”

　　“稳了！”

　　韩奕时踩动自行车。

　　“上次坐在你自行车后面，还是篮球训练的时候。”

　　“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

　　两人没再说话。风轻轻地从耳畔呼过。

　　经过一个巷口时，一辆出租车停靠在巷口中央。韩奕时娴熟且平稳地绕过去。

　　袁晨子和探出头来的出租车司机正巧对视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司机盯着袁晨子看时，眼神里透出一丝震惊。

　　韩奕时把自行车停在便利店门口。

　　袁晨子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便没有跟着韩奕时进店，而是独自留在店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看见了突然出现在隔壁小饭馆门口的曹贤。此时曹贤在向袁晨子示意自己有话跟她说。

　　袁晨子走过去。也是这个时候，刚才停在巷口中央的那辆出租车正好开到小饭馆门口。

　　曹贤指了指出租车，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以前遇见人贩子的事吗，你上车我就告诉你！”

　　驾驶座的司机望向袁晨子，就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似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曹贤耸了耸肩。

　　“除非你不想知道！”

　　曹贤的举止比前两次跟踪袁晨子时多了几分决绝。

　　袁晨子犹豫片刻，说：“好！但我要跟我的朋友说一声！”

　　“你指的是韩奕时吧？难道你想让他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

　　是的，袁晨子并不想！于是，她坐进出租车的后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驾驶座的司机突然开口，语气里尽显和蔼：“你放心！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说，人多嘴杂，才请你到车里来的！”

　　紧接着，车子缓缓开动。袁晨子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抓紧面前的包包。

　　“这是要去哪？你们知道人贩子的事，那么也应该知道他们干坏事的下场！”

　　司机和曹贤都咧嘴笑了笑。

　　司机说：“村头有一个荒屋群，你应该知道吧，那里人少，方便说话！”

　　袁晨子在心里盘算，如果车子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在村头停下来，她就立刻下车。

　　最后，袁晨子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车子果真行驶到村头后，接着拐进了荒屋群的一片空地。

　　周围生长着一片高高的杂草，被大火毁掉的荒屋就在前面不远处。

　　秦伟国将车子熄了火。袁晨子跟着他和曹贤下车。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了吧？”袁晨子不耐烦地问。

　　秦伟国注视着远处池塘边的香蕉树。随后转过身，面对袁晨子。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难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袁晨子认真地打量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他的下巴的胡茬儿显而易见，其中一个特点就是满脸沧桑感。袁晨子一开始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面容而已。然而，很快袁晨子不再这样认为，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出租车？司机？袁晨子瞬间惊呆了，脱口而出。

　　“你是那个九年前那个出租车司机！”

　　“你总算认出来了！”秦伟国苦笑道，“看来我还没有老到让你完全认不出来。”

　　袁晨子的掌心仿佛在冒汗。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如果你还打着当年的主意，我看你的算盘打错了！”

　　“我本不是来找你的。只是一次在街上偶然看见你，觉得你和当年那个女孩长得很像，便让曹贤去打听。没想到你和她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原来曹贤跟踪她是为了打探这件事。当年，袁晨子逃离出租车，摆脱他之后，才遇见人贩子张姨。而他是怎么知道袁晨子后来遇见了人贩子？袁晨子甚至觉得他跟人贩子就算不是一伙的，也可能是同一类。

　　“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绑架你！只是受人之托，故意载你多绕几圈，目的就是让你赶不上登车时间！”

　　“受谁之托？”

　　“你的姐姐！”

　　袁晨子觉得他的话真荒唐，立刻反驳道：“你胡说！我姐姐怎么会拜托你这种事！”

　　“是真的！你姐姐当时说你父母根本不同意你一个人出远门，所以让我帮忙错过你的登车时间，还给了我二百块钱。”

　　当初决定和同学们去森顿大学参观，对于这件事爸妈从来没有说过不同意。袁晨子不相信姐姐会这样说，一定是司机在胡编乱造。

　　秦伟国继续说：“你逃跑之后，我便顺着你跑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最后看见你跟张姨走了。我知道她是当地凶残的人贩子之一，所以根本不敢靠近，也不敢报警，怕被报复！后来，当我再去你家附近打听的时候，听人说袁家的女儿出车祸死了，我当时想到没想，就以为是你！害怕警察会查到我这边来，到时候落一个帮凶的罪名，便辞去了在出租车公司的工作！”

　　“出车祸去世的是我的姐姐！”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轻松？”秦伟国紧握拳头，“就因为那件事，我抛下了妻儿，不敢露面。到最后，我老婆死了，现在儿子也恨透了我！如果能早点知道你当时获救了，一切都不会这样！”

　　一旁的曹贤咕哝说：“原来你当初突然抛下靖哥和他妈妈，是因为这件事！”

　　袁晨子听后恍然大悟。

　　“你是秦靖的爸爸？”

　　秦伟国点了点头。

　　当初误以为袁晨子死了，秦伟国慌了神，就因为自己的贪心，害了一条人命，无论如何他不能原谅自己。但他不想从此在牢狱度过，更不想秦靖从此有一个坐过牢的父亲。于是，他下决心和妻子离婚，起码躲一天是一天。每当想他们的时候，秦伟国都会偷偷地站在离家最近但又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看看他们。

　　直到妻子去世前，秦伟国都没能告诉她，当初离开她，绝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太爱她。

　　如今知道袁晨子还活着，也就是说，他为了不复存在的所谓的罪恶，赔上了他的整个家庭。一种复杂的感情在秦伟国的内心蔓延开来。 木叶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