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烈的朝阳炙烤这金黄色的荒漠。无数流动的风沙洗练这一层光滑的金黄……
这一轮骄阳,在凡是有着过往时光的记忆的人都不会觉得太过盛烈得耀眼。至少比之那些只是飞舞于可及天空上的金乌真凰等要普通得多。
在那个时代,生灵之力可及苍穹之上,太多事物可类比于星辰永恒。
这一轮骄阳自然不怎么显眼,也说不上什么耀眼。而这片金黄色的荒漠,其表面披拂的风沙也显得平凡,平凡得真实。
被高温扭曲的空气扭曲这一切可及的视线。蓝青色的天空高高的,遥不可及的模样,一切显得虚幻得不真实。
这对于世界来说全然是一幅陌生的模样。
那一轮原本平凡却盛烈的骄阳,那原本平凡但灼热的高温……
从太阳的视线来看,这小小的荒漠中有着更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黑点在以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速度前行着。
但是这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切,仿佛一个恍惚打盹之间便足以改换了天地!
日落月升,蓝调的天空背景板上,青色被深邃的暗紫慢慢取代。
周天星辰升起,比以往那个时代似乎更近更稠密得多。
恍惚那只是错觉,又像只是一层虚幻的幕布被扯掉之后本该有的现实模样。
一弦月弯在这稠密的星空之中显得渺小。
白日金黄的荒漠泛着银白,时有风沙卷动。
那些渺小的黑点依旧不停歇地前行。
这片荒漠,原本并不是荒漠。
这片荒漠,原本的地形是什么,怎么也不好说。因为它经过了许多次改天换地,沧海桑田。是天地的时光伟力,也是生灵的通天造化。
因此,这片荒漠原本应该是怎样的模样,或许追溯其实没有意义。
但是这片荒凉得银白的荒漠原本却是一片古战场。自不知何时的远古传承至今的有着非凡意义的古战场!
近乎有着改朝换代的重大局势变幻时,最后的战争都会发生在这里。
因此,这里有着帝境陨落,有着仙神埋骨,也有着圣贤掩埋尘土之中。
这里,太多兵戈被时光岁月吹散成风沙。
这里,此处只是一片泛着银白光辉的荒漠。
走在这里,永远不会担心一不小心脚底便踩中古老的兵甲。也不用担心在那时光的蜃影中遭遇仙神的冲杀。
因为,那些都随着一阵阵风沙吹散于历史中,而不是过去。那不知应当概括于哪一片时空之中的变化忽然发生。
走在这片星空月夜下的荒漠,并不如白日那样轰鸣。虽然风沙依旧不停歇,但是荒漠却如同睡着了一般。
一道道脚印深陷沙地中,一道道脚印被风沙抹去……
月夜下的人们脚步不停歇。
安若眼神柔和地理了理怀中已然熟睡的丑儿被风吹起的秀发。
月夜下的光辉洒落在荒漠之中,也泛射在他幽深的眸子里。
而蹲在他头顶的白猫却一反白日的懒散姿态。一身白色皮毛在星月光芒下显得极为神俊。
白猫一幅夜行动物的姿态。
它蹲在安若头顶,伸出一只前爪,神态格外威严地往前探了一下。整个身体忽地缓缓坐起……
它仰头看向天上漫天的星辰,伸出的那只前爪又缓缓收回,看上去只是挠了一下安若头顶的长发。
安若的长发有些被风吹散了,但是他并不在意。就像他并不在意白猫在他头顶上的爪子并没有收敛一样。
微微透红的颜色在白猫的爪子尖端显现,那是血迹的颜色。但是在星光之下只是一瞬间又消失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安若的头顶依旧如常的模样。
微风吹动着泛着银白光辉的荒漠,如同安抚那些古战场消散的过去一般。
那些为了西地而来的战争,那些为了西地而来的牺牲,其实抱有最大意义上的敬重。
虽然,他们或许从头到尾都不曾获得一道正眼相看的目光。
但是,正是他们留住了那一道身影在这个世界的脚步。
他们不曾是为了取悦,也活着自己精彩而又峥嵘的一生。
他们,或葬却这片荒漠之下成了没有过去的风沙。或成王登顶,在历史中留下浓重的笔墨。
这片古战场于他们成了一处最后证明自己的舞台。其实已经无所谓证明些什么了,那只不过是功绩的封顶,改朝换代的昭示罢了。
但是人们却一直保留着这个传统。
因为在那片苍穹之下,西地一直都在!
人们敬畏西地,如同敬畏那一片苍穹。
而今,西地仍然在,却不知是否还是过往那个西地。
苍穹也还在,却不知是否是过往那一片苍穹。
来自遥远星空的光芒挤满整个世界的黑夜,只有白昼的时候才有收敛。
这些星辰的光芒如此耀眼,耀眼到哪怕是云层厚重的寒冬雪夜,人们依旧模糊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这一次大旱,天空已然太久没有了积云。有闲暇看天空的人才会发现,穹苍再也不是那片穹苍了。
之前人们预测天时的经验遭受沉重的打击。大雪之后大旱,给整个世间都带来沉重的灾难。
如果人们还愿意去相信,愿意去总结和观察。
他们将发现,这种错误其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穹苍不再是以前的穹苍,尤其是星空之中的星象有了太多的变化。
当然,就算他们去总结,也总结不出什么来。
过往的典籍不会记载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他们的一生,又能见过多少足以总结下来?
星象较之风云要恒久万千倍。
人们目前仅能对天时尝试的预测,或许仅能回归到对于风云迹象的观测上。
但是,他们注定还是失败。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并不是平静的时间!
安若行走在风沙之上,一步一个脚印。天地莽苍的轮廓中,他似乎渐行渐远,渐渐只有他一道身影。
无数星辰月色下,他似乎孤独前行着。
但他头顶始终蹲坐着一只白猫。他怀中抱着熟睡的丑儿。
只是虎贲营,似乎在这片寂静的天地中被风吹散了……
沉默无声地行走,沉默无声地远离。
远远地,安若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在那里,似乎有一座过去的虚幻的小院落在荒漠之中出现,又被一阵脚步匆匆的风沙吹散……
安若继续前行着,目光向西。
在安若怀中,丑儿紧紧抱着长剑,靠在安若的胸膛上熟睡着,香甜的鼾声消减在这片旷远的天地中。
有风沙阵阵,在安若的怀中依旧温暖而又安宁。
有风扬发,撒入星光,安若伸出手,一揽尽世间潇洒。
在这无声的寂静下,不知是否是幻觉的,天地悠悠扬扬地响起一阵阵飘渺的声音。
它们,是来自时空远端的兽吼,是咆哮,是厮杀,是旗帜飘扬,是雷霆震震,是打鼓擂响,号角争鸣,是盛世之音,红尘滚滚,是末世凄凉,天下疮痍……
整片荒漠之中的风沙忽然寂静,仿佛在为这些历史的过境致意。
安若忽地停下脚步,看向一处旗帜,一处白虎旗……
安若抬眼,只看见那漫天星空,看不见蹲在他头顶的白猫…… 行道少年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