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
这一日,左尹昭常出使秦国归来,进宫述职后,一回到府中,便知道上大夫景邵已经在府中等候了。
见此,昭常立即向大厅中走去。
还未进入大厅,只是走到门口,昭常便见景邵正焦虑不耐的坐在主客位上,见此,他便连忙开口道:“上大夫!”
另一边景邵见昭常进来,立即露出一丝笑容:“左尹,你终于回来了。”
昭常闻言笑了笑,在主位上坐好后,奇怪的向景邵问道:“上大夫,不知出了何事,竟然劳烦大夫在我府中等候。”
“唉!”景邵摇头叹道:“还不是为了变法的事情,这段时间六君他们频频来信催促,指责我没有用心尽力,而且意图背信弃义,他们囔囔着要跟我绝交,这事可是愁死我了。”
“嗯?上大夫,究竟是何事情?”昭常皱眉道:“在下出访秦国,消息传递困难,只知六君等人在封地训练军队,却不知六君等人因何焦虑,以致闹到要绝交的地步了。。”
“左尹,事情是这样的。”景邵解释道:“之前六君与在下合谋,六君在江淮那边发动贵族征召百姓训练军队,以向大王施加压力。与此同时,在下负责联络朝中大臣,鼓动郢都群臣向大王施加压力。
如此,郢都与江淮遥相呼应,再加上借用五国伐秦,且极有可能会对我楚国意图不轨为由,内外结合,共同施压,以让大王停止变法。”
昭常听到这,眼前一亮,笑道:“郢都与地方,国内与国外,共同向大王施压,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六君为何要与大夫绝交呢?”
“唉!一言难尽。”景邵叹气道:“是大王那里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本来,按照我与六君的预测,在大王变法最关键的开始阶段,只要六君他们在江淮那边闹出一点动静,必然会引得大王勃然大怒,然后大王会下诏训斥问责。接下来,在下就会联合朝臣,为六君他们分辨,然后将六君他们的事情引到变法上去,最终掀起一股大浪来,扑灭变法的火花。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还没有等我们行动,大王就被屈署给劝下了。然后,大王就没有多过问江淮封君的事情。”
昭常皱眉道:“可是屈原那个家伙已经看穿你们的目的了,所以提前指使屈署劝下大王。”
景邵摇头道:“不,是屈署那个家伙有异心了。”
“这···”昭常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景邵:“这怎么可能呢?”
“应该是真的。”景邵将屈署跟六君两人的交易说了一遍,然后叹道:“因为大王变法,我们这些贵族的私属,或多或少都有逃亡的,屈署因此而对变法心生不满,这也在情理之中。
况且,据我所知,屈署那个家伙不仅让嫡幼子去了江淮那边,而且还让他的次子去了齐国,虽然是以游学的旗号去的,但依我看,肯定是去齐国避难的。
这些迹象表明,屈署应该是不看好变法,所以提前留后路了。”
“原来如此。”昭常笑着点了点头,他对屈署的做法倒也能理解。而且,他现在也知道景邵在为何为难了。
“所以,因为大王对六君他们的行动不闻不问,大夫这才找不到机会联合群臣向大王发难。”
“正是如此。”景邵点头道:“原本只有六君五人行动也就罢了,根本影响不到大局。可现在江淮那边行动的封君已经接近二十家了,而大王在屈署的劝阻下,依旧以为六君在封地的行为乃是正常行为,而不是在向大王施压。
如此,我虽有心向大王进言,但也苦于没有借口啊。也正是因为郢都之中群臣迟迟没动静,所以六君才认为在下爽约,背信弃义了。”
说到这,景邵看着昭常道:“原本仅凭我景氏一家之力,难以撼动大王的决心。现在左尹归来,倒是给我信心,凭你我昭景两家之力,联合廷理司败,必能给大王极大的压力,再加上六君等人在江淮呼应,则必能劝阻大王。”
昭常听到这,已经理解景邵之前为何迟迟没有行动了。
一则景邵自己地位不够,难以统合司败等人。
二则景氏多在军中,司马景缺多日闭门谢客,导致许多景氏族人处于观望状态,单凭景邵自己,号召力不够,实力十分勉强。
三则景邵也想将昭氏拉下水,分摊与大王为难的风险,所以才等到现在。
不过,景邵的心思正合他意,统合群臣,正该是他昭常来才是。
想着,昭常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在下自然要响应上大夫的行动。
这样吧,在下刚刚回都,打算在今夜设宴,邀请咸尹司败廷理等人前来一会,不知上大夫以为如何。”
景邵见昭常一开口,就将领导者的地位揽了过去,他自知自己地位威望全都不如昭常,而这段时间的联络群臣,也让他知道自己无法统领群臣,且对抗大王的行动还需昭氏出手,当下十分洒脱的道:“善。”
昭常闻言,同样笑着点头道:“善。”
与此同时,楚宫中。
此时,熊槐看着陈轸道:“寡人正想找贤卿来,不想,贤卿倒是主动进宫来了。不知贤卿此次进宫,有何要事啊?”
陈轸应道:“大王,是关于齐魏两国的事情,探子来报,不久前六国之君齐聚大梁,魏王在征得齐王同意的情况下,第三次派出使者前去邀请齐相田文去魏国任相。
这一次,魏王可谓诚意满满,魏国使者去齐国之时,带去一百辆车,黄金一千金,珍宝数件,甚至还将相印一块带到齐国去了。
只要田文点头,那就可以直接前往魏国担任相国。”
熊槐听到这顿时一愣,之前齐王未离开临淄前往大梁的时候,魏王已经派出两波使者去齐国请田文任相了,但可惜的是,田文都没答应。
原本熊槐以为魏王被打了两次脸后,就会消停下来,但不想魏王脸皮如此之厚,被拒绝两次后,竟然还进行第三次邀请,而且这第三次的礼物还是如此的丰厚。
三顾茅庐,连诸葛亮都被感动了,更何况那个欺世盗名的田文呢!
想来那个田文已经被魏王的诚意感动了吧!
若是田文去了魏国,匡章已死,田文去魏,那田氏在齐国就没有门脸人物了。这对离间田氏与齐王的关系上,乃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对此,熊槐不得不在内心深处给魏王大大的点了个赞,魏王干了他一直想干却没有干成的事情,真是一个神助攻啊。
想到这,熊槐大喜道:“魏王诚意如此深厚,在齐王已经表达让田文自决得情况下,想来田文也不会再次拒绝魏王了吧。”
“不,大王,那田文再次拒绝了魏王的邀请。”陈轸摇头一叹,他心里也很遗憾。
“怎么回事,魏王都用五座城池给齐国交换田文,并且还重礼相邀,田文如此不给面子,难道就不怕齐魏反目吗?”
“大王!”陈轸解释道:“据探子来报,田文在魏王第三次相邀时,本来已经意动,但奈何恰好遇到齐将声子病重将死。
所以,田文为了帮助田甲争夺齐国主将的位置,这才推辞了魏相的邀请。
而且,据我们在魏国内应传来的消息,虽然田文明面上推辞了魏相,但是暗中已经许诺魏国,只要田甲坐稳齐国主将的位置,那田文就会辞去齐相,然后前往魏国任相。”
“这消息是真的吗?”熊槐闻言深深的皱起眉头,如果田甲成为齐国主将,然后田文去魏国任相,如此,田氏在齐国的势力就变得更加雄厚了。
这对离间齐王与田氏的计划极为不利。
“这消息应该是真的。”陈轸确认道:“据齐国的消息,魏国使者在被田文拒绝之后,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大赞田文的忠义,甚至还为了表达对田文的敬意,还将之前准备好的用于交换田文的五座城池献直接割让给齐国,并将礼物送给了田文,然后带着一百俩空车返回魏国。”
熊槐闻言,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想了想,熊槐目光一冷,然后吩咐道:“贤卿,立即让人编造一条讥讽田甲两次被楚国所俘的童谣,然后立即往大梁临淄散布,寡人要让田甲名声尽毁,无法成为齐国主将。”
“唯。” 大楚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