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拜倒请罪后,熊槐轻轻冷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竹简重重的砸在王案上。
“砰~~~”
安静的大殿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响,群臣内心顿时全都一颤。
此时,熊槐见群臣全都不敢抬头,便冷冷的向阴陵君问道:“阴陵君!”
阴陵君一听楚王冰冷的语气,他心中一寒,仿佛全都都冻僵了一样。
只是,楚王询问,他也不得不答,只得颤颤发抖的应着:“臣···臣在!”
熊槐见状,用毫无情绪的声音问道:“一晃一个多月,你可还记得住在阴陵大泽旁边的无名氏。”
阴陵君惊恐不已,煌煌而不知所语:“臣···臣···”
熊槐冷笑道:“看来君已经不记得她了,也是,你们俩素未谋面,而你阴陵君乃是高高在上的楚国封君,而那女子却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贱民,你阴陵君又怎会急得那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呢。”
阴陵君一听楚王讥讽的话,立即再拜道:“回···回大王,臣···臣记得!”
“记得!”熊槐冷漠的瞥了一眼阴陵君,依旧讥讽的道:“也是,你也应该记得,自寡人二十年前下诏废除肉刑以来,各地官吏秉承寡人的诏令,不再采用除斩首以外的肉刑。现在,我楚国再次发生烹杀这样惨绝人寰的酷刑,这事在阴陵附近已经引起了轰动,所以,阴陵君的确应该记得,你是这二十年来第一个动用酷刑的人。”
阴陵君大恐:“臣···臣···臣该死。”
“哼,该死,你的确应该死。”熊槐冷哼一声,然后自顾自道:“一个年仅十八的女子,一个刚刚成婚丈夫就被你征召的女子,一个成婚三年与丈夫聚少离多却依旧独自在家孝敬父母的女子,一个四更起床去砍柴早膳后就要去耕种的女子。
这样一个贤良的好女子,竟然因为区区一首民谣《汝坟》,而惨遭烹刑。”
“臣该死!”阴陵君再拜道。
此时,殿中群臣听到楚王与阴陵君的对话后,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他们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全都用冰冷的目光看向阴陵君。
这些人中,又以昭常为最,此刻昭常正用杀人的目光看着阴陵君,同时心中更是万分惋惜。
大好局势,本可趁此机会一举驱逐甚至诛杀屈原,结果,却因为区区三个百姓,而功亏一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昭常心中大恨。
另一边,熊槐则是看着下方的阴陵君接着道:“自寡人灭越以来,天下皆谓寡人残暴,而我楚国接二连三遭到各国围攻,战事频繁,百姓困苦不已。是故,国中百姓对寡人多有抱怨不解。这几年来,刺史府中派去各地采风的刺史,从国中各地给寡人带回了无数抱怨埋怨寡人的诗。
甚至,在汉北郡,因为汉北郡壮丁死伤惨重,无数的老父老母失去儿子,无数的妻子失去丈夫,无数子女失去父亲。以至于汉北郡中埋怨寡人的百姓甚众,怨恨寡人的也有很多,乃至暗中诅咒寡人的也不少。
这些寡人都清楚,可是寡人说什么了吗?”
熊槐自问自答道:“寡人对那些埋怨怨恨乃至诅咒寡人的百姓,全都没有问罪,而是下诏宣布休养生息,并将国中的王田分给了百姓。
为何如此,那是因为寡人知道这些年百姓真的是受苦了。”
说到这,熊槐又看了一眼殿中群臣,冷冷的道:“若是寡人也如你阴陵君一样,只要下方群臣百姓只要稍有怨言,不仅不加以安抚,反而施以烹刑。那么······”
熊槐呵呵冷笑道:“那么此刻殿中的你们,有多少从来没有对寡人有怨言,又有多少人能活着离开王宫。”
群臣一听楚王如此重的话,全都心中一紧,尤其是六君等人,唯恐楚王不跟他们讲道理,而是直接施以烹刑,那他们就死得太冤了。
于是,群臣纷纷请罪道:“臣等死罪。”
熊槐见群臣俯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冲阴陵君道:“阴欣,你之罪有三。
其一,违背寡人修养生息的诏令,为了一己私欲,征召百姓,此为虐民。
其二,行贿使者欺瞒寡人,此为欺君。
最后,也是最大的罪责,那就将寡人苦心经营废除肉刑的努力毁于一旦,二十年之功,却是一朝尽毁,此为动摇国本。”
说完,熊槐冷冷的问道:“阴欣,这三条罪名你可认罪。”
“臣···臣···”阴陵君一听楚王口中的三条重罪,几乎每一条都可以杀头,这让他急得全身的肉都是跳一跳的。
急切间,阴陵君立即将目光投向左尹昭常,希望昭常能出面美言两句。
现在他还不想死。
而昭常这边,在楚王公布阴陵君的罪名后,昭常便冷眼看着阴陵君,此刻他见阴陵君投来求救的目光,立即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有话说。”
阴陵君见昭常开口,快调到嗓子口的心脏,顿时微微向下回落不少。
而熊槐见昭常开口,立即面无表情的问道:“左尹有什么要说的。”
此时昭常眼睛余光瞥了一眼没有反驳楚王给的罪名的阴陵君,知道此时阴陵君已经成了楚王用来杀鸡儆猴的鸡,而他们这些被恐吓的猴子,又如何能开口为鸡说情。
所以说,现在阴陵君已经没救了。而其他十七位封君则不然,大王还查无实据,还能保一保。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让众人与阴陵君撇开关系,免得受到连累。否则,若是让大王将阴陵君的事情扯到其他人身上···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阴陵君闹出这种事,昭常根本就不想替他说情。
想着,昭常拱手道:“大王,阴陵君鱼目混珠,胆大包天,虐待百姓,其罪不赦,臣请大王烹杀阴陵君,以儆效尤。”
“左尹,你···”阴陵君一听昭常之言,立即转过头去,然后惊恐交加,目眦欲裂的看着昭常。昭常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而还落井下石。
见此,阴陵君原本稍稍缓和的心脏,立即如同在胸膛里打鼓一样,仿佛随时都要破胸而出一般。
此时,熊槐听到昭常之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阴陵君问道:“阴欣,如何?”
“臣···”阴陵君闻言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然后面如死灰道:“大王,臣认罪。”
“寡人是在问你认罪吗?”熊槐怒道:“寡人是在告诉你,我楚国已经连续二十年没有施行肉刑了,可是自从你开了一个头,现在,朝中大臣立即有样学样,要求要施行烹刑这样惨绝人寰的恶刑。
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你以为你烹得仅仅是哪三个百姓,不,岂是你烹得是寡人的威严以及我楚国法律的底线。
此时此刻,你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昭常闻言脸一黑。
而阴陵君浑身一震,然后痛哭流涕:“臣知错了,请大王降罪,无论何种惩罚,臣全都心甘情愿。” 大楚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