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在那座城市,可以称得上没有任何牵挂,归国后不想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可有时候情理之中的事情,听起来仍会牵动心肠。
聂子期捏了捏鼻梁,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嗯,能说说你的近况吗?我还有几个同学,一直都挺惦记你的。当初你走的匆忙,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后来咱们大学同学每年聚会,都会聊起你。”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匆忙解释道:“我不会向别人提起的,我……嗯,纯粹是想听你说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言辞中的不妥,他难得有一丝腼腆。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聂子期这个人,腼腆害羞的时候,面不红气不喘,脖子却会透出几分红色。
容茵专注在开车这件事上,没有去过多留意老同学的神色变化,更不会去注意他脖子红没红。她看了眼后视镜,一边徐徐说道:“我去F国之前法语四级基础,到了那边之后,半年时间通过了语言课程的考试,后来都在攻读蓝带学院的高级西点师课程。再后来我在一些餐馆和酒店后厨工作。前段时间,我的一位朋友回国了,我想了想,继续待在那儿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就干脆也回来了。”
聂子期消化着这些话里的信息,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个关键信息,但他不敢冒然发问,只是说:“那你现在……是在酒店或者哪家饭店工作吗?”
“我在郊区开了个自己的甜品屋。”
聂子期这回终于明白过来,此前自己问到是否“公司安排体检”时,容茵的表情为什么有一瞬间的停顿了。他悄悄攥紧了拳头,语气听起来却很松弛:“听起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容茵抽空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聂子期做了个手势:“你知道当初在咱们班,钟教授还有另外两个老师是怎么说你的。你明明在专业方面有很高天赋,毕业后却在实习期突然抽身,挥一挥衣袖直接去了F国。5年后你回来,竟然成了一位高级西点师。这听起来实在有点……”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子前方:“前面路口向右转。你的那间甜品屋在哪?待会吃完饭,我可以去参观一下吗?”
“龙潭风景区附近。”容茵说:“那边原本是一片旧工厂。现在都是一些饭店礼品屋还有画廊什么的。我也就租了个院子,弄个甜品屋。”
聂子期笑了:“那你就照着回家的路开吧。”
容茵偏过头。
聂子期说:“我想带你去的那家饭店,就在你说的那片工厂里。是一家私房菜馆,他们家做的鱼头汤很棒,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容茵耸了耸肩:“一想到吃完饭走几步路就能回到自己的家,还是挺感兴趣的。”
聂子期哈哈大笑:“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懒了?”
“我下午要正式营业的,刚才还在愁如果回去晚了,让光顾的客人白等该怎么办。”
聂子期坐直了身体:“这么重要的事,以后要先说。”他看向容茵的侧脸:“阿茵,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能算得上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吧,跟我这么见外,听起来真有点伤感。”
容茵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其实我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这件事,这不,我已经说了,你也知道了。”
聂子期摇头笑:“你这个脾气,真是一点没改。”
“我是什么脾气?”等红灯的时候,容茵难得认真地侧过眸看他。
聂子期面上带笑,眼睛里却透着某种想要确认什么的认真:“说起话来似乎不大中听,但对在意的朋友,会很用心。总考虑别人的感受,习惯去当那个照顾别人的人,很少对别人有所求,却对自己要求甚严。”
红灯变了绿灯,容茵踩下油门,车轮向前碾行,连带碾过窗外的烟尘粉雾,还有那些稀释在岁月过往的记忆碎片。她端正了视线,唇角含笑:“听起来简直像个圣人。”
聂子期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的是,这是以前的容茵。现在的容茵,举手投足似乎多了几分任性和不羁。但无论是哪一个她,无论有多少优点和长处,在外人面前,也永远保持着一份有礼有节的疏离。
所以尽管她很好,很优秀,却一直没几个朋友。
当他听说她是为了某个“朋友”回国而跟着回来,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不由得绷得更紧。
他的目光顺着容茵的侧脸滑落至颈间,然后是手腕和指尖。和从前一样,她仍旧不佩戴任何饰品。聂子期不知道其他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但他猜想,哪怕是容茵这样的性格,一旦处在恋爱关系中,也会佩戴上对方赠送的某件小饰品吧。
基于这个框架的猜测,他偷偷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心,实在因为身边这位容小姐的性格,与他认知中大多数女孩子的性格相差太多。他不敢打包票。
可现在并不是询问此等私密问题的好时候。
直到两人抵达私房菜馆,吃过午饭,驱车回到她的小院门口。面对着容茵明显带着笑容的脸庞,聂子期仍然觉得,不是开口的好时候。
毕竟多年不见,他一上来问这种问题,很容易被人家女孩子直接摒除在外。这位容小姐的防备之重警惕之高,从学生时代他就已经深切领教。如今两个人各自长了5岁,她又在国外游历,不仅阅历见长,人生经验也更丰富了,想要干脆利落地拒绝一个人,想必更为得心应手。
聂子期深觉自己等待多年,可不是为了上来送个首杀就轻易了结。 芬芳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