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弯残月委身于薄云之后隐隐地散着乳白色的光亮。
悉悉簌簌的脚步声穿过围墙慢慢地逼近,黑影中一队士兵正悄悄向主楼靠拢。夜空中,一弯残月委身于薄云之后隐隐地散着乳白色的光亮。
屋内,
左轩双眉紧蹙,握着枪柄的手已经渗出汗来。他用枪指着司徒雪,看着他直直地指向自己额头的枪口说道:
“你想做什么?难道说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同窗之情是真的。只是,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司徒雪一字一句清楚地答道。
“别闹,放下枪!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对不起,你我都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面对司徒雪的固执,左轩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你们还能够离开这里吗?”
……
民国初年腊月,一夜之间扬城被一场罕见的大雪漆成了白色。
这一天,扬城首富,大丝绸商司徒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就快亮了,产房里依然没有消息,此时,正在艰难分娩的是司徒府才过门不到一年的九姨太。
司徒寅生在一个商贾之家,少年时曾有算卦先生说他的八字乃大富大贵之命数,唯一的缺憾是不利子嗣。司徒寅可不信这些,他从小跟随父亲和几位叔伯学习经商之道,后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吃苦耐劳将生意越做越大,人到中年便成了当地首富。不过,正是当年又身体健壮的他确实一直没有儿子。
原配夫人过世后,司徒寅没有续弦,而是仗着自己财力雄厚,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氏,并且放话说,谁先诞下儿子就扶谁做夫人。司徒寅虽然财大气粗,却从不巧取豪夺,纳妾一事全凭两厢情愿,对女方不计户籍出身,但求一个老实厚道。
虽然纳妾主要是冲着子嗣,但司徒寅对他娶进门的每一个女人都不错,而且无论年纪长幼,是否生养都一视同仁,所以大宅院里虽然姨娘一个接着一个地进门,但是女人们之间尚能和睦相处,家宅也算安宁。
大家不得不佩服司徒寅经商是天才,治家也是有方得很呢。只是,几个姨娘虽有生养却清一色都是女娃娃,这让司徒寅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同样着急的还有司徒寅的父亲,司徒老爷。眼看着自己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长孙女都已经出嫁,这长房长孙却一直没有着落,难道说当年算卦先生说的是真?于是他便跟儿子建议,过继弟弟的儿子,从小培养,也好以后接下这偌大家业。
司徒寅的弟弟司徒庆和他同父异母,是姨娘所生。司徒庆可以说样样比不上他哥哥,是个在店铺里帮忙都能算错账的主儿,仗着司徒家的名声娶了房老婆,还是个没什么姿色,又泼辣跋扈的厉害主儿,婚后没少受气。唯一让他心理平衡的就是,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
且不说司徒庆的两个儿子资质如何,司徒寅想着自己也才半百之年,怎能说就没有机会生儿子了?于是,年轻貌美的九姨太当年开春便被抬进了司徒府,紧跟着就传来了喜讯。
九姨太的肚子被司徒寅和司徒老爷寄予厚望,成了全府上下第一宝贝。不巧的是,司徒老爷在这一年患上了重症,病情恶化迅速,他努力撑着一口气就想盼着见一眼长孙。
于是,大雪纷飞的夜里,所有的希望和压力一齐集聚在产房中痛苦挣扎的九姨太身上。
产房内,稳婆、丫头们忙成一团。门外,司徒寅焦急地搓着手,来回踱着步子,脚印被雪覆盖又被踩出新的……
破晓时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从屋内传出。司徒寅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扒在门口垫着脚从门缝里往里看。
“怎么样?生了吗?是儿子吗?”
门终于开了,“恭喜老爷,”稳婆的话刚一出口,司徒寅已经越过她冲了进去,嘴里说道:“别说,我自己看!”
乳娘将孩子包裹整齐抱在怀里。司徒寅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打开襁褓朝里面摸了过去,一口气刹那间泄了个干净。
“呦,不高兴了?”床帐内传来九姨太呛口的声音。
“怎么会?母子平安就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司徒寅对这位小娇妻本就宠爱有加,此时更是陪着小心。
就在此时,一个丫头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老爷怕是快不行了!”
司徒寅一听,赶忙把孩子交还给乳娘,然后急匆匆赶去看父亲。
房间里,司徒庆夫妇已经在了。司徒老爷躺在床上,脸色如死灰一般,听到司徒寅的声音,他睁开眼,艰难地长了半天嘴,才挤出几个字:
“生——生了吗?”
“生了!生了!”司徒寅赶紧报喜。
“男——”
司徒寅知道父亲这是惦记着是否生了男孩儿,眼看父亲这一口气上不来可能就——司徒寅脑子一热,回道:
“是,是男孩儿!”
就见司徒老爷舒了口气,面带微笑着闭上眼睛,应该是满意了。
司徒寅也长舒口气,却听耳旁一个声音突然道:“恭喜啊!”一抬眼,竟然是族长。
族长是司徒寅的叔父辈,从小看着他长大对其护爱有加,对于子嗣一事也是相当重视。这不,天没亮就让下人来打探九姨太生产的情况,索性还亲自跑来了。一进门却听说老哥哥病危,便忙着赶来,正好听到司徒寅说生了个男孩儿。
本来是善意的谎言,想着送父亲最后一程,结果让族长也信以为真了。当着一屋子的人,司徒寅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很是不知所措。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夫给父亲号了脉后回复说:“脉相平稳了许多,应当是度过这一劫了。”
父亲转危为安自然是好事,可这谎话要——总不能现在告诉大家实情吧,万一父亲刚有所好转再受到打击。索性,司徒寅横下一条心,悄悄打点了当晚所有知情人,对外一口咬定,九姨太所生就是男孩儿!司徒寅,终于有儿子了!
于是,这年腊月,司徒府喜得贵子,取名司徒雪。司徒寅大摆流水席直到孩子过了满月,还遵守承诺,把早些年求子许诺的各种誓言,像什么捐育幼院之类的一概兑现。 左手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