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雪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那个人将自己的背包放下然后在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司徒雪想说应该跟自己的室友打声招呼才是,于是将身子撑了起来。
“好巧啊。”就在司徒雪回头的一刹那对面的人先开口道。
“是你?”司徒雪又惊又喜。
左轩笑了笑说:“是啊,世界真小。你怎么样了,还好吧?”
司徒雪揉揉脑袋说:“头已经不晕了。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住同一舱。”
“那就一路上多关照了。”左轩说着顺势倒下身子,将头枕在手臂上眯起了眼睛。
司徒雪见左轩如此安静也重新躺了下去,眼睛却不住地悄悄向一旁瞥去,心里止不住的一阵阵欢喜,渐渐地眼睛也就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船舱外一阵骚乱。司徒雪和左轩几乎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左轩抢先一步打开舱门,司徒雪紧跟上前,左轩却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司徒雪于是只得从左轩的手臂下面探出脑袋张望。
就见一个身材瘦小、衣着破旧的少年拼命地在走廊里奔跑,身后两个船员一边叫骂一边追赶着。少年经过司徒雪和左轩的舱门顺着楼梯就要往上跑,却被从楼梯上方赶下来的一个壮实的船员截住了。船员像拎小鸡崽子一般将少年拎了下来随手扔在地板上。紧追上来的两个船员将少年从地上揪了起来,其中一个嘴里用日文骂骂咧咧着,无非是一些支那猪之类的脏话。
左轩听到船员的脏话顿时来了气,他正要冲上前,谁知司徒雪动作更快,她倏得一下从左轩的胳膊下面钻了出去,一个箭步冲到那个船员跟前大声道:“放开他!”
船员瞪了司徒雪一眼,大概是没有明白也就没有理会。司徒雪于是用日文又讲了一遍。这回船员听懂了,他横横地瞪了司徒雪一下,然后大胳膊一挥便将司徒雪甩了出去。司徒雪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到,幸好身后一只手适时地撑了她一把。司徒雪向后一看,左轩阴沉着脸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径直走了上去。
左轩走上前,一把拧住船员揪着少年的那只手使劲向外一撇,那船员疼得一松手随即呲牙咧嘴地看着左轩。
左轩没有说话,他用凶狠的眼神瞪着船员然后使劲甩开了他的手。那船员向后退了几步,捂着那只手嘴里哇啦哇啦地骂着,一旁的壮船员撸起袖子准备动手。这时,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船员将他的同伴拉住了,然后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制止了同伴的那名船员转过来用中文对左轩说道:“不好意思。这个孩子没有船票也没有证件,我们怀疑他偷渡所以要把他带回去调查。”
左轩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只见他一脸油污,一双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里面满满地充盈着泪水,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如果他的确是偷渡的,你们会怎么处置他?”左轩问道。
“我们会联系港口的快艇将他送回去。”
船员的话刚出口,那个少年便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左轩看了看少年向船员投去了恳请的眼神。
那个船员摇了摇头说:“不行。他这个样子我们没有办法让他继续呆在船上。”
船员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见那个少年突然摊倒在地,全身抽搐起来,还不停地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围观的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左轩试图将少年扶起来却完全没有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从楼梯上走下一人穿过人群来到少年身旁。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一边解下领带一边说道:“帮我摁住他。”
左轩和司徒雪立即上前分别摁住少年的胳膊和腿。来人将领带团了起来,然后塞进少年的嘴里,又动手在少年头上的几个穴位按了一会儿,少年才渐渐安静了一些。
做完这些,来人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船员,然后用日文对那三个船员说道:“这孩子有病,现在赶他下船会出人命的。我可以做担保人,请让他留下,之后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
三个船员互相商量了一下,最后那个能讲中文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作主,需要请示船长。”
“那就有劳各位去请示船长,必要的话我可以当面跟他解释。”
沟通完毕后,三个船员暂时离开了。那人冲着司徒雪和左轩友善地说道:“刚才谢谢二位了。不过,还请二位帮忙将他抬到我的船舱。”
他的中文虽然带点口音却还算标准,声音也蛮好听的。司徒雪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他就是刚才在甲板上见到的那个“有修养的日本人。”
左轩和司徒雪帮忙将少年抬进了船舱。那个日本人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支针给少年注射,然后非常友善地向他们表示谢意:“谢谢二位。”
司徒雪看左轩不太想说话于是赶紧答道:“是我们应该谢谢先生才对。”
“对了,在下三浦樱野,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司徒雪。”司徒雪看了一眼左轩,连忙替他答道:“他叫左轩。”
“幸会。”三浦友好地回道。
左轩不说话,司徒雪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提问道:“三浦先生,你是医生?”
三浦彬彬有礼道:“是的。我到中国来就是为了学习中医。”
“这样啊。”司徒雪开始找话说:“对了,他怎么样了?没什么问题吧?”
“他的病很难治愈,只能尽量控制。现在缺乏相应的药物,我只能先给他打一针镇定,等到了日本我打算用中医和西医结合的办法为他治疗。”
“真的是麻烦你了。”
“不要客气。我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人。”
一直没开口的左轩这时说道:“希望你能认真治疗。”这话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三浦微笑着答道:“请放心,他是我学成回国的第一例病人,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希望是这样的。”左轩嘟囔道。司徒雪赶紧一扯他的衣角,使劲瞪了他一眼。三浦看在眼里却不介意,依旧笑着和他们搭话。
从三浦的船舱中出来,司徒雪就质问左轩:“你刚才是什么态度?别忘了,是他帮了咱们。”
左轩满不在乎地答道:“我知道。要不然我才不会对日本人客气呢。”
“你那也叫客气?人家三浦先生自始至终可都是彬彬有礼,可你呢?”
“没办法。我就是无法对日本人友好。”
“你那是偏见。不能一棒子打翻整船人,哪里都有好人有坏人。”
“我承认,或许我真的有偏见。但是我的确找不到理由跟日本人交朋友。”
司徒雪见这么下去也辩不出什么结果于是干脆转移话题,“对了,三浦的船舱好大好漂亮啊,你看到没还有套间。我怎么没有订到那么好的船舱?”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自己舱中,左轩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行了,知足吧!头等舱只有日本人才能订到,而且价格要便宜得多呢!”
“不公平!”司徒雪噘着嘴坐在自己床上。
“这下你知道了吧,日本人就是自以为是。刚才你也看到了。”左轩说着将脸转向了床内侧。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有人敲门。
司徒雪起身去开门,只见三浦樱野正恭敬地站在门前。
“我是来告诉二位,刚才我已经见过船长,他已经同意让那孩子留在船上了。”三浦说道。
“太好了。”司徒雪兴奋地喊道。
“另外,那孩子已经醒了,说是一定要当面向二位道谢。”
“好啊,我们这就来。”司徒雪说着转身去拉左轩。左轩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跟在司徒雪后面进了三浦的船舱。
一进船舱二人便看到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司徒雪不觉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二位请坐。”三浦说道,“在下特备了一些薄酒还请二位赏光。”
“三浦先生,您客气了。”司徒雪说着大方地坐了下来。左轩看了她一眼也只好挨着她坐定。
三浦又说道:“在中国的这些年,我也交了不少中国朋友。我很喜欢中国人的正直和豪爽。今天见到二位年纪轻轻却能仗义出手,我很佩服,所以借这个机会也希望能结交二位,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啊?”
“三浦先生,您这话就见外了。”司徒雪豪气地答道:“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您出手相助。再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司徒雪愿意交您这个朋友。”
“司徒君果然爽快。”三浦说着又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左轩,“左君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否和司徒君的看法一致?” 左手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