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可是自幼继承了军户身份的林石破并没有出海的机会，海禁嘛，他们这些当军户的还不得坚定自己的立场，要是万一被人家说举止不端就不好了。
锦衣卫给林石破安排的还是商船，从福州出发。因为时间上的问题，暂时没有找到直达南都的海船，所以林石破只能乘坐这条三百料的商船先抵达泉州，然后再在泉州找寻别的机会前往南都。
毕竟南都在大明官方宣传当中就是个“贼窝”，哪怕明知道港口里大多数商船可能都去过南都或者将要去南都，可林石破要是胡乱上去打听，肯定没人会给他答案，搞不好还会有人将他视为朝廷的探子——虽然他真的就是朝廷的探子，可他也不想让人识破啊，那多没意思，不，是没有安全感。
一个暴露了身份的探子肯定就是个死探子，当林石破抵达泉州的时候脑子里仍旧在纠结一个问题——他究竟要不要向方杰坦白他的身份，虽然朴平都说了，锦衣卫那边不会给他安排什么具体的事务，他只需要正大光明的跟方杰联系就好，但林石破还是不相信锦衣卫会这么简单，这么简单的话那还是锦衣卫？
在泉州待了三天，然后林石破就启航前往南都，一条两百料的小船，运载的全是矿石，岭南多山也多矿，只是过去那些矿基本上没人要，如今倒是好了，南都那边有多少矿石都能吞下，岭南这边开矿的人也就一下子富了起来。
林石破也是费劲了心思才打听到，港口当中唯一可以肯定前往南都的就是那些矿石船，因为其他地方不会要这些矿石。为了能够上船，林石破花费了十两银子，反复的跟船东强调他跟方杰是哥们，只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所以才需要找条船送他去南都，在十两银子加上几乎同等重量的唾沫星子之后，林石破才终于换来的船东的点头。
矿石跑一趟的利润其实并不高，毕竟矿石只是一种原料，其中真正能够用上的部分极少，所以要价很低，只能靠数量来冲抵，运矿石的船也就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好在林石破也不是个贪图安逸的人，基本上能够做到跟船上的船工同吃同睡，加上他好歹也花了十两银子，所以在船上过的还算安稳。
几天的航行后矿船终于抵达南都，因为他们运送的都是矿石，扩张之后的南都已经将码头进行了调整，像专门为炼钢厂运送矿石的船只就不需要去那个主要码头，而是直接停泊在靠近炼钢厂最近的一个小码头上。
几根又高又长的烟囱在向天空喷着浓烟，空气当中飘荡着一股让林石破感觉不舒服的味道，因为落脚的地方是工业区，所以林石破对于南都的第一印象其实比较差。
“人在哪里？”
“好！谢谢你！”
还在打量南都工业区的林石破丝毫没有注意不远处船东跟几个巡逻队员的交流，等他隐隐约约听到点声音时，那几个身上穿着统一服装的巡逻队员已经将他包围了。
“等等，别动手，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你是偷渡进来的吧？凡是偷渡进来的都有可能是细作，都要抓起来审问！”
五个巡逻队成员当中领头之人沉声大喝，他对林石破刚刚说的话呲之以鼻，什么自己人，怎么可能是自己人呢，自己人还需要偷渡？哥们你这个智商，很捉急啊。
“我真的是......好好好，别动手，我让你们捆，但是你们要帮我叫方杰，我跟他是哥们。”虽然林石破也有些拳脚功夫，但他真不敢随便动手，一方面是因为那几个巡逻兵带给他的压力，另外一方面也是担心自己万一收不住手把方杰的人给伤了，这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继续了。
所以林石破只能自缚双手，任凭几个巡逻兵把他绑起来，然后送到了这段时间代替杨斌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韦行面前。
“你是董事长的哥们？不对啊，没听说过你的名字啊。”
还好，韦行在听巡逻兵说了林石破的言论之后没有置之不理，而是选择跟林石破见面交流，如此一来林石破才得到了机会，不仅说了方杰，还说了林小云，他甚至说了林小云大概抵达南都的时间，这才让韦行重视起来。
“他说他叫林石破。”
“嗯？”
“叔也来了？”
韦行向方杰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林小云正好也在，听到“林石破”这个名字时，两人几乎同时有了反应。
方杰是在皱眉，他不知道林石破怎么会忽然到南都来而且事先都没有一个招呼，至于说林小云则是高兴，毕竟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而且彼此之间也有亲戚关系，自然值得她高兴。
倒是青云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她过去只是林小云的师傅，又不是林家村的保姆。
“带他来见我......算了，还是我们一起去见他吧。”
方杰带上林小云和鸟头，大家一起前往林石破被关押的地方，因为这家伙一直把方杰的名字挂在口头，所以韦行也没有折腾他，待遇还算行，不过双方见面的时候，除了林小云是真心实意地发自内心喜悦之外，方杰、林石破和鸟头三人的表情都略有些不妥。
对于林石破方杰其实很失望，他曾经希望能够扭转林石破的畏缩，将其培养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结果事实证明林石破就是蜀国太子，扶不起的阿斗，在方杰身边还算好一些，只要方杰转身走开林石破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
至于说鸟头，他一看到林石破就会想到他和二狗子遭的那些罪，虽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其中大部分也不是林石破的责任，但鸟头还是不能将过去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忘记，所以他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已经不错了，不用指望他会对林石破有什么好脸色。
林石破自己也知道自己在两人心中的地位，所以他先是笑着跟林小云打过招呼，回头看了方杰一眼之后立马就低头下去，不敢再跟方杰和鸟头的眼神撞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升官了，怎么还能跑到南都来呢？”
军户可不是可以随便流动的人口，只要你是朝廷的军户，那你祖祖辈辈都必然是朝廷的军户，这一点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尤其是军队中低层将领，那更是几乎没有自己的自由权，只能别约束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除非是整支队伍受到命令调动。
从林石破所谓的卫所到南都，可不是仅仅一个两个卫所点头就能办成的事情。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方杰好气质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是卫所军户了，”林石破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腰牌来，技术是有过不不忘能力的方杰只是瞥了眼那个腰牌，就哑然失笑道：“你去当了锦衣卫？”
“锦衣卫？”鸟头反应很大，第一时间展开伸手将方杰护住，却是忘了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打不过方杰这个事实。不管过去跟林石破之间有怎样的交情，“锦衣卫”这三个字都带给鸟头一股浓浓的危机感，可不是么，天下有几个人不怕锦衣卫的？
“鸟头，你干啥啊，你看方杰就没啥反应，就算我当了锦衣卫，难不成还要害你们？”林石破有些不甘心地埋怨鸟头，结果却是换来了鸟头冰冷的回应：“你不是锦衣卫的时候就已经害过了，当上锦衣卫怕是会害的更加厉害！”
“这......这从何说起啊？”林石破满脸的委屈，这次他到南都还真没想过要害谁，可是让鸟头这么一说，他都快要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了。
“行了，先出来说话吧。”
最终还是方杰开口，林石破才得以从铁笼子里出来，他活动活动身子骨，然后跟林小云聊了几句最近村子里的事情，谁谁谁又离开村子了，谁谁谁去世了，谁谁谁又成亲了，谁谁谁生孩子了。
不过当听说林小云竟然跟青云一起嫁给方杰之后，林石破看方杰的眼神就始终有些怪怪的，哪怕林小云反复强调说这是她心甘情愿的，林石破仍旧不能理解，毕竟在林家村人眼中，青云和林小云是差着辈分的。
“说吧，锦衣卫让你来南都准备干啥？”
等回到院子里，方杰才将林石破单独留在自己的书房，他相信以林石破的智商水平肯定是没有机会爬进锦衣卫的大门，必定是那位都指挥使大人在详细的调查过后发现林石破这个“体制内”的人竟然跟方杰有所牵连，就干脆把林石破提到锦衣卫百户这个位置，顺手给自己塞过来了。
“啥都没说，就是让我过来跟着你。”林石破搓了搓双手，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说辞能不能得到方杰的信任。
“哈，还真是。”方杰一点头，笑了片刻，随即对林石破道：“你留在我这里可以，但是有两点，第一，有些地方你不能去，第二，有些人你不能接触。”
“可，可以的。”
除了点头之外，林石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大明海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