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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方杰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封建王朝时期的造船厂会有如此庞大的规模。不提那三条巨大的船坞,光是看看码头边上连绵到视线尽头的材料库房就能看出欧阳家族造船厂的实力强悍到何种程度。
“怎么,没信心了?”
青云一直跟在方杰身边,码头上的人来人往让田间石龟等人目不暇接,叶满福作为曾经数次来过的“熟客”,忙着去处理靠港需要的各种手续,其他人在下船之后也跟方杰一样,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或许是因为方杰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有些紧张,以至于青云都忍不住出言安慰。
“不是没信心,只是单纯的感慨而已。”方杰摇头道:“就算这个船厂的规模再大十倍我也有信心,不过想要见到欧阳家族真正管事的人怕不容易吧?”
“大当家的要见还是很容易的。”刚刚忙好交接手续的叶满福过来赔笑道:“我在这里还是有点面子的。”
“你那不是面子,是钱袋子而已。”方杰翻了翻白眼,不过他倒是不反对让叶满福去联络欧阳船厂的高层,至少可以节约点时间。
欧阳明光,欧阳家族这一代最为杰出的一个,基本上家族里已经确定将来由他主持这份家业,今年二十三岁的欧阳明光身上看不到太多年轻人的峥嵘,然而有一种人到中年后才有的沉稳,如果不是听叶满福介绍,方杰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个蓄着长须,穿着简单的男人会是欧阳家族的重要人物,而且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
“叶当家的来了,小弟怎么也要亲自招待一番,请叶当家还有几位虽小弟前往茶亭,小弟刚刚买到一批好茶,大家共赏一番。”欧阳明光很来事,言谈举止让人无可挑剔,很暖人,不过方杰总感觉欧阳明光这种亲热背后暗藏心机,怕是将叶满福还有他都当成了送上门的肥羊了。
对于船厂而言,凡是来买船卖船的人,可能都是肥羊。
茶不错,大明时期华夏的茶文化已经发展到了顶峰,等到金钱鼠尾入关之后,汉人的茶文化就几乎没有任何进步了,甚至是在日益退步当中。
欧阳家族在距离船厂百丈之外的礁石上修建了一排茶亭,方杰大概的数了数,至少有七座,茶亭于茶亭之间有简单的回廊连接,回廊的两头一边连着码头一边连着船厂,如此一来客人们便可以不去挤那运输材料的土路,少吃很多苦头。
“明光啊,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今天来主要是说两件事情。”叶满福按照方杰事先的吩咐,首先开口。
“叶当家的请说,小弟洗耳恭听呢。”
“好,那就不废话了,我先介绍一下我的大当家。”
此时的叶满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海贼头子,倒是活脱脱一个商人,这也让方杰发掘出了叶满福的另外一个长处,或许叶满福真正擅长的就是跟商人打交道而不是率领一个海贼团伙。
“呀,方大当家的,刚刚是小弟疏忽了,请见谅,请见谅呀!”
“不妨事的,我也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这个船厂。”方杰笑眯眯的受了欧阳明光一礼,而听他这么一说,欧阳明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自豪,道:“那方大当家看了之后感觉如何?不是小弟我吹牛啊,整个大明南海的船厂有一家算一家,我们欧阳家族称第二,就没有哪家船厂敢称第一的,方大当家你信不?”
方杰点点头,年轻人嘛,骄傲一点自豪一点都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像欧阳明光这种富三代甚至是富四代,在方杰看来已经修炼的很好了,简直就是后世那些二世祖们的榜样,欧阳家族只要能够继续坚持下去,再过两三代也能自称是贵族了。
不过今天方杰却不是来捧欧阳家族臭脚的,他是来谈生意的。任何时代谈生意套路都是相同的,首先不管自己内心中有多喜欢,都必须要踩,狠狠的踩!
方杰现在就要踩一踩欧阳家族的船厂,他不会踩人,只会踩船厂。
“欧阳老弟人是很不错的,不过船厂嘛.......”方杰摇了摇头。
“怎么,我们家族的船厂难道还不能入方大当家的法眼?”果然,欧阳明光脸上神情变了,就连笑容都是那种冷笑。
“嗯,其实是差了点,你们这个船厂一年下来也造不了几艘船吧?”
“哦?那依方当家的意思,你一年需要买多少条船呢?”随着两人交谈的深入,欧阳明光对方杰的称呼都变了。
“如果是你们这个船厂的话,那还是算了吧,我一条都不想在你们这里造。”方杰缓缓摇头说道。
“什么?方当家的,说话可要留神,不要风大闪了舌头,你跟是叶当家的当家,做的那都是没本钱的买卖,请恕小弟孤陋寡闻,整个南海不找小弟这个船厂造船,方当家的难不成要去龙江造?”
龙江船厂,乃是当年郑和下西洋舰队最大的造船基地,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大船都是在龙江造船厂完工的。可那是官方的造船厂,先不说会不会给私人造船,事实上早就已经关闭了,欧阳家族当年就是从龙江那边挖了不少船匠,又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终于将自家船厂发展到眼下这个规模。
欧阳明光这样说,分明就是在挖苦方杰不懂装懂,别的事情不说,单单说造船这个事情,在如今的大明欧阳家族还真是不怕任何一个竞争对手的。
“去龙江造就不用了,欧阳老弟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们叶当家在你们船厂订购的船如今造到何种程度了?我看过叶当家跟欧阳老弟你们的协议,上面写的是七百料战船,对吧?”
“当然!如今能够造七百料以上船只的船厂当中,我们欧阳家是造的最快的。”欧阳光华傲然回答,可方杰却不屑一顾道:“可你们还是造的沙船!我就觉得纳闷了,你们家族的船厂既然是南海排名第一的造船厂,难道说就只能造沙船?”
“我们当然不止能造沙船,广船和福船我们都能造出来!”欧阳光华脸上微微变色,底气已经略显不足了。
是,欧阳船厂是可以造广船和福船,只不过他们只能造小型的广船和福船,广船在三百料左右,至于说福船也是如此,这两种船虽说远洋航行时性能更优良,然则体量差距也是不可弥补的,三百料的广船的确无法跟七百料的沙船抗衡,至少在目前的海战模式下,战船自身体量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欧阳家族的船厂的确有这个软肋,除了大型沙船之外,广船和福船都不是他们的强项,然则这个问题并非仅仅是欧阳家族船厂才有,事实上如今大明沿海的船厂,真正掌握了建造千料以上大福船的一个都没有,能建造五百料以上广船的船厂也是寥寥无几,七百料沙船基本就只有欧阳家族船厂才能造的出来,否则他们岂会如此紧俏?
“一千两百料的福船,你们卖多少钱一艘?”方杰没有跟欧阳光华争论,而是忽然抛出一个订单,一个欧阳家族船厂根本无法完成的订单。
“我......我暂时不能答应你,因为一千两百料的大福船需要的材料太多,工期也非常的长......”
“我估计你们是根本造不出来吧。”方杰摇摇头,道:“欧阳老弟,我有个建议,能不能请你家真正主事的人出来聊聊?”
“我就是......”欧阳光华梗着脖子,然而在方杰眼神逼视下,欧阳光华怂了,“你们稍等,我去找我大伯。”
欧阳光华的大伯欧阳北峰,一个已经快六十岁了,却仍旧满脸矍铄,精神健旺,须发皆白了但双眼看人时仍旧是炯炯有神。
“你就是方大当家的,听说你想在我们船厂造一艘一千两百料的大福船?欢迎啊,订金五千两如何?”
不愧是真正当家主事的人,一来就用气势压迫方杰,甚至直接将方杰的皮球踢回方杰,想要造船啊,行,只要你给钱。
“这是我们大掌柜。”欧阳光华给众人介绍欧阳北峰,大家寒暄过了,方杰笑道:“大掌柜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能给钱,就能造大福船?”
“没错,只要有钱就有船!”
“哦,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欧阳家族也就是会吹牛,七百料就是你们的极限了吧?”
欧阳北峰冷冷一笑,驳斥方杰道:“原来方当家还真是来拆台的呀,既然明知道我们欧阳家船厂的极限能力,却偏要提出那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方当家的不如直说你想怎样,不管是什么道道,我们欧阳家族都能接下来!”
“好!大掌柜快人快语,那我就真说了!”方杰清了清嗓子,忽然压低声音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给你们欧阳家族一个机会。”
“给我们家族一个机会?”欧阳北峰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伙子看着挺正常的,难道其实是个疯子?
叶满福那个枯叶岛是什么规模欧阳北峰已经听欧阳光华说过了,老实说若不是因为方杰故意找茬,枯叶岛那种规模的海盗,还真不够资格让欧阳北峰出面。 大明海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