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火器这个话题，方杰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轻笑，轻微到索萨都没有觉察，还沉浸在欧洲是火器发源地，拥有最为先进的火枪和火炮的那种滋味当中。
“......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不是么，我们公司需要你们造的船，而你们需要我们的火炮......”
方杰觉得是时候给索萨看一些真相了，所以他不慌不忙的带着索萨走上一艘已经安装完武器的盖伦帆船，这一路上索萨还在苦口婆心希望能够熄灭方杰心中刚刚升起来的称霸之心——东南亚怎么可能交给方杰呢，这不仅仅涉及到一个葡萄牙东印度公司，还有葡萄牙所有的贵族，包括国王陛下。
如果再说深远一些，英国人、西班牙人还有荷兰人都已经注意到了印度这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人的眼光就会转移到东南亚来，到了那个时候，方杰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东印度公司东南亚舰队这么一支小小的武装力量，很有可能就是几个国家的联军。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方杰跟索萨的私人关系有多好，索萨都不可能再继续出售火器给方杰了，毕竟他不能背叛他的国家，这是基础。索萨相信，到了那个时候，方杰就算是能够建造再多的战舰都没用，没有火炮的战舰在大海上根本就是一个活靶子，消耗弹药而已。
“......这是什么？”
不过索萨的喋喋不休终于被呈现在他视线当中的景象所打断了。他甚至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看到了一排整齐的火炮，散发出不同于青铜色泽，炮身更为细长的火炮。
虽然索萨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火炮，可是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舰舰长，他还是一眼就认定那个东西就是火炮，只是火炮为什么没有火门，没有......
“这是我们南都自己制造的火炮，嗯，原材料是钢材，顶好的钢材。”方杰尽量控制着自己，让说出来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他怕把索萨给吓坏了。
索萨确实是给吓坏了，虽然他是个舰长，不，现在他已经是位提督了，但不表带他对于火器制作就没有了解，在如今的欧洲，如果你身为男人不懂火器，那么在酒吧里很容易被人鄙视的。
钢材比青铜更适合用来制造火器这点索萨当然知道，可是好钢难得，而一门火炮需要的几百斤甚至是上千斤的钢铁，这么巨大的用量想要让如今仍旧处于作坊模式的炼钢厂，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呈现在索萨眼前的，这可是整整齐齐的两排火炮，不算粗但绝对算长，索萨再看了看炮口，火炮壁的厚度，心中默默计算着一门火炮的份量。
“上千斤啊。”索萨很快就得出答案，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太奢侈了，一门火炮就需要上千斤好钢，这些钢材若是用来制造弯刀或者是双刃剑，足以武装一支小部队了吧。当然，索萨也不敢保证是不是每门火炮的钢材质量都是那么好，要知道火炮使用青铜那是因为铜的延展性在这个时代还是远远超过钢铁的，所以开开炮的过程当中更不容易炸膛。
“怎么样，要不我们一会儿去试试炮？”
“这艘船还没有建造完成......”
“别的船也一样。”
当方杰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之后，索萨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他太小看方杰掌握的这个势力了，人家不仅偷偷摸摸的完成了从冷兵器到热兵器的转变，而且还将火枪和火炮都升级了，最重要的是人家的产量还上去了，已经完成了老战舰的换装过程。
不过索萨心中还是有一丝窃喜，毕竟方杰这边的战舰好像每一艘布置的火炮品种都比较单一，而且数量远远不如他的大公号，这要是双方真的开战，大公号肯定会占据优势，应该是这样的，索萨心中自我安慰道。
毕竟炼钢不易，好钢更是难得，方杰能够保证每艘船有二十门火炮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然而索萨心中的小得意不到一个时辰就彻底化为了泡影，那是因为方杰让他见识了一下南都兵工厂出品的火炮，在正常使用的时候可以达到的射程、威力和发射频率。
“怪物，这些都是怪物！”
索萨面沉如水，脸色异常难看，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那种看似很细长苗条的火炮，不仅发射频率大大超过了索萨座舰大公号上的轻型火炮，人家发射的炮弹却能比大公号上口径最大的火炮更远，远了一倍不说，精准度更是让索萨胆战心惊——十炮命中九炮，如果换成是大公号上最好的炮手来操作船上的火炮，即便是在停止的情况下，十炮能够命中五炮那就是上帝保佑了。当然，这个准确率是在火炮射程边缘时的条件。
可是大公号上的火炮射程根本不能跟南都这种火炮射程相比，换而言之就算是两艘战舰单挑，在船速没有区别的情况，大公号最终的可能就是被人家完虐——火炮射程差了一倍，人家想怎么玩都行。
“方，你是怎么做到的？”
从离开兵工厂开始，索萨脑海里就一直在盘旋着这个问题，方杰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火器也好，船只也好，都是属于科技树上的东西，点亮科技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欧洲经历了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积累才达到眼下的光景，可以说如果按部就班的话，不管是盖伦帆船还是新式火器，都需要几十年的积累才能突破。
这是正常的程序，可是在方杰这里却完全违背了常理。
首先是一个东方的船厂忽然建造出带有浓重欧洲风格的先进战舰，这点也就罢了，毕竟风格这种东西完全是看设计师个人，个人倾向于东方就是东方，个人倾向于西方那就是西方。
真正让索萨搞不懂的还是火器。在欧洲，任何一个能够单独打造火器的匠人都会被称为大师，这样的大师在巴塞罗那数量是最多的，其次就是伦敦。每个有志于成为火器大师的年轻人都需要先成为作坊里的一个学徒，然后一步步的熬时间，到最终能不能成为一个火器大师那还要看自己的悟性和运气。
方杰是去哪里找那么多火器大师的？绝不可能是大明那片大陆，对于大明火器发展水平，索萨觉得自己是了解的，别说是南都这种高度，就连欧洲都还远远不如。
“就是让大家放手去干。”
对于索萨的那些问题，方杰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他的确是让下面的匠人放手去干，只不过干的是他已经提出思路和方向的事情，当然就能事半功倍，如果换成是欧洲那些火器大师来打下手的话，或许进步还会更大一些。不过就算能够招募到那些火器大师，方杰也未必会采纳，因为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大师的时候，身上就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怪癖，那样的人方杰不喜欢用。
如果没有脑子里如同电脑硬盘版牢固的记忆，方杰或许会让手下的匠人随意挥洒他们的想象力，毕竟工匠和大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工匠只能重复大师的道路，而大师则是可以指引道路的人。
可是在火器这条道路上，方杰脑子里储存的知识已经不需要别人来领路了，他就是最好的领路人，所以他才不需要一个火器大事。
除了火炮之外方杰并没有展示别的东西给索萨看，总不能让自己的底细都被别人摸清楚了吧，况且仅仅是火炮这一项，就已经让索萨惊讶的合不拢嘴，若是让索萨看到最新式的栓动步枪，搞不好会直接疯掉的。
方杰觉得自己心底很善良，充分考虑到了索萨精神上的承受能力，所以剩下的那些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关于栓动步枪研发工作早已经完成，兵工厂那边已经开始投产子弹和栓动步枪了。在方杰的规划当中，火器发展到栓动步枪就暂时不会继续往前走了，步子太大同意扯到蛋，方杰可不想让历史还没有进入二十世纪，人类就被原子弹给彻底毁灭了。
晚上方杰自然要请索萨一起共进晚餐，往常索萨是非常乐于奉陪的，不仅可以喝到大明的美酒，关键是那些菜肴，美味的程度远超西方单调的料理。
但是今天索萨的心事很沉重，拿着刀叉迟迟不动手，就连方杰举杯邀约，索萨也都是木讷的应对，方杰知道索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就是被吓呆了么？
“方，我们真的会有成为敌人的一天么？”
吃过最没有滋味的晚餐，索萨被方杰留下来喝茶，两人随意的聊着，终于索萨忍不住了，将话题深入到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啊，世事无常，不过索萨，我跟你之间是没有私人恩怨的。”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离开东印度公司，那我们之间就没有利益冲突了？”索萨本身也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出方杰的言外之意。
“你们的公司想要的是殖民地，而我要的是市场，这是眼光的问题。” 大明海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