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后世大多数人来说自来水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甚至到了方杰成年的时候，生活在华夏城市里的很多人都已经不满足于国家机构提供的自来水了，因为他们认为自来水里安全系数不够，或则是容易受到污染，对他们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从而仅仅把自来水作为生活用水，额外再支付高额的费用购买饮用水。

　　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来水”这三个字就仿佛代表着一种神奇。

　　“自来水”从字面意思来解释就是“自己来的水”，可什么水才可能是方杰说的那样自己流到家家户户来呢？欧阳北峰觉得应该只有两种，一种是天上掉下来的雨水，而另外一种就是刚刚他们讨论到的，当发生洪灾的时候，漫流到地面上的河水，然而无论是这两种当中的哪一种，欧阳北峰都不觉得符合方杰说的“自来水”的意义。

　　“其实很简单啊，就是修建一个高大的水塔，然后将水车进去，最后在通过管道，连接到城市中的家家户户，在每家人或者是一个院子里安装一个水龙头，拧开之后就可以放出水来了，这便是自来水了。”

　　这个时代自来水工程的科技含量基本上没有，重点就是工程和工具本身的问题，方杰并不担心会有人去仿制，毕竟这种属于是投资高、见效快、回收慢的一门生意，在后世的时候或许还有公司愿意从政府手中拿出来自己做，但眼下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如果要对使用自来水的人收费，首先一个问题就是计费设备，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如果收费，怕是更多的人会选择放弃自来水。

　　大河就在哪里，又不会跑丢，什么时候没水了就去挑啊，干啥还要花钱买水？挑水喝又节约又健康，路上还能瞅瞅大姑娘小媳妇，有什么不好的？

　　其实欧阳北峰在听懂方杰那个自来水方案之后也是很狐疑这点，投资不小但是基本上没有收回成本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计划。

　　不过这个愚不可及的计划又的的确确能够解决城镇居民用水的便利性，所以欧阳北峰希望方杰能够更进一步的说明。

　　“咱们还是先说说建厂的事情，最近我们研究所里已经有了一种新型的材料，我称其为水泥，你去研究过没有？”

　　集团科技研究所乃是方杰耗费巨资收拢人才且亲自掌控的。

　　说是研究所，其实目前基本上就是方杰提出思路甚至连理论和图纸都拿出来，让研究所里那些个喜欢动手动脑的匠人们去捉摸，只要他们能够弄出来样品并且过程可以复制，那基本上就算是“发明”了一样科技，能够得到集团的奖赏。

　　说是发明其实对于方杰来说就是“复刻”，如果复刻一些简单的科技都不能成功的话，那么他也就不要搞什么发展了，老老实实靠着卖船卖炮当个富家翁就好了。

　　复刻水泥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水泥这玩意儿的技术含量也不是特高，只能说利用现有的生产工具很难讲水泥的产量提上去，像那种一天可以制造几百吨甚至上千吨水泥的工厂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是一个一天能生产几百斤水泥的作坊并不是问题，毕竟现在集团的奴隶数量有了相当的提高。

　　“没见过，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把他理解成继木材、石头、砖瓦之后的最新的一代建筑材料，通俗点说就是能够将建筑物变的更加坚固的一种材料，如果你一定要在东岸这边修建联合船厂的话，我建议你去研究所的作坊那边跟他们订购足够数量的水泥，当然你还需要一些工坊的匠人教你们怎样使用水泥。”

　　“刚刚不是否决了将船厂修建在这边么？”欧阳北非奇道。他刚刚是真的听取了方杰的劝说，也觉得将船厂修建在这里并不合适，一不留神甚至可能会导致所有的投资都被洪水冲走，而比投资更重要的是船厂的匠人，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将会时时刻刻遭受到洪水的威胁。

　　作为一个造船世家的传人，欧阳北峰最是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如果让他眼睁睁看着船厂被洪水淹没，那些宝贵的造船工匠一个个死在洪水当中，那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刚刚我虽然提到了洪水，当并不是完全反对将船厂修建在这个地方。”方杰稍微停顿后继续说道：“大自然固然可怕，但人类社会的活动本身就是要跟大自然竞争的，如果说我们太过于畏惧大自然，那么必定会阻碍我们前进的步伐。”

　　好吧，这种高调式的言论让欧阳北峰接受起来有些困难，好在方杰这种源自他父亲的毛病还不是很严重，他接下来就详细的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使用水泥建筑就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洪涝灾害以及如何从建筑物结构上来预防洪涝可能会带来的灾害。

　　毫无疑问这些都会带来船厂建设成本的增加，但是方杰认为这种成本的增加是有好处的，因为联合船厂并不是集团所有，在联合船厂里面工作的人可能会非常的复杂，方杰并不希望这些人跟集团内部的人混成一块，到时候会出现很多管理上的问题。

　　相比之下用淡水河这个天然的分界线将其阻隔就会好很多，至少能够让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让集团上下的思想达到完全的统一化。

　　思想上的完全统一化是方杰持续在做的事情。

　　各类夜校的开设只是第一步，而推广文化教育和科技教育则是第二步，也是方杰现在正忙着做的一步。

　　这件事情基本上方杰是交给了青云在负责，虽说青云自己没有接触过现代社会文明和科技，但她跟方杰的关系算是最亲近的了，而且因为她本身的原因，相对来说更容易接受被方杰融于教育当中一些阴暗面。

　　之所以说是阴暗面，这本就是一个立场不同所以结果不同的观点。

　　人类社会的发展古往今来都离不开两个字——阶级。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么肯定不会有阶级，因为首先就不会有“社会”这个概念出现，可是只要有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那么阶级就会必然的出现。因为哪怕就是两个人也有意见分歧的时候，始终需要一个人去服从另外一个人的意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提出并且成功执行自己意志的那个人就是统治阶层，而另外一个人就是被统治阶层。

　　这种广义上的统治和被统治是永远都存在的，除非到了将来的某一天，人类可以进化到所谓纯粹的能量状态，彻底的抛弃掉“身体”这个俗物，仅仅依靠宇宙当中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能量就可以永远的存在下去。

　　方杰觉得到那种时候人类才能脱离“社会”这个概念，才能成为真正自由的个体，到那个时候阶层的概念或许才会消失，当然也有可能会变得更加抽象，反正再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人类都不可能进化到那种程度，所以方杰也就没有去思考这种得不偿失的命题，他只是牢牢的抓住现在，研究如何将统治变得春风化雨，让治下之人能够尽量过的舒适一些，不枉费来人世间走一遭。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那就是值得写入史书的“圣贤”了。

　　方杰在东岸这边跟欧阳北峰讨论了整整两天时间，最终将船厂的建造方案给敲定了下来，皇家联合造船厂的规模也因此而确定，两人还顺带着将皇家联合造船厂主打的船只类型给确定了下来。

　　按照方杰的意思，这个跟嘉靖皇帝联营的船厂是不建造战舰的，这本身也是嘉靖的意思。虽说他已经在大明皇帝这个宝座上安安稳稳的座了好些年，可是大明皇朝文人当道的惯性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他还不敢去触及的程度。

　　如果嘉靖皇帝在眼下就一意孤行的要建造战舰而且打造属于皇家自己的海上战斗力，搞不好内阁就能给他掀起来滔天的巨浪。

　　说起来大明也是一个非常奇葩的时代，当皇帝人其实并不安心，因为他们不知道啥时候内阁就会从其他朱氏后代当中找个人来取代他们当那个朝堂上的雕像。

　　嘉靖觉得自己仅仅是赚一些钱来给自己和宫中消费，内阁的反对声音应该不会那么强烈，至于说完全的瞒过内阁做这些事情，嘉靖用自己的脚指头思考都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大明皇朝的统治范围内，只有被瞒过的皇帝绝对没有被瞒过的内阁，内阁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手眼通天。作为能够“与天子共治天下”的人，他们的每一步都是在有限的人生中精准的迈出来的，跟依靠血缘天生就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天子有着巨大的差别，内阁中的每个人都是人精当中的人精，戏精里的戏精，随便抓一个出来那绝对都是某方面的“人杰”。

　　嘉靖并不愚蠢，相反他还很聪明，所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去触及内阁底线的时候。

　　而对于方杰这边来说，同样是一件好事，毕竟集团想要发展，想要在世界上搏得更大更高的名气，那么战舰就是杀手锏之一。

　　盖伦帆船的名气已经打响了，成为集团的一面招牌，方杰可不想在集团还在上升期，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大明海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