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桌面上只有茶具，而陈寅仍旧端着茶壶在斟茶，丝毫没有拿东西的样子。如此一来方杰心中虽然是好奇，却也不好冒冒失失的开口问，那样不免会显得自己过于“猴急”了些，从谈判的角度来说也会让自己限于被动当中。

　　陈寅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摆放在方杰面前，示意方杰坐下来喝茶。

　　大不过儿童拳头的茶碗里装不下多少水，方杰双手端起举过额头以示谢意后放在唇边一饮而尽，那边的陈寅微笑点头道：“你不怕礼物就在茶水之中？”

　　“若是大人想要我的性命，何须浪费那虎狼之药？”

　　“有理，果然是个聪明的年轻人，难怪皇上都会高看你一眼，咱们朝堂上很多人还不如你啊。”

　　“大人何出此言？”方杰放下茶碗，疑惑道。他现在已经有些闹不清了，究竟陈寅是来抓自己的呢，还是专门跑来聊天的？如果仅仅是见个面，聊个天，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其实这也是方杰自己想岔了，如果不是这么大的阵仗，陈寅就是托人带一封信给方杰，说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很想跟你交个朋友，要不咱们约个地方见面，或者是你来京城的锦衣卫衙门里找我？

　　那方杰他可能相信么？就算他相信了，他会去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兵匪见面那就只能是在战场上，至于说战场上是不是一定要拼个血流成河，那就要看双方的决定。今天陈寅显然是没有打算动刀动枪，他就是想要先看看，方杰是不是情报里说的那样。

　　“朝廷禁海不是一年两年，大明之外的世界何等广阔，皇上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皇上他也难啊。”

　　政令不出御书房，这几乎已经是大明朝的恶习，没有内阁的通过，皇上的命令甚至不能遍传天下，朝中大臣八成以上不赞成开海，嘉靖皇帝也很头疼啊，喵了个咪的，说话不管用的皇帝还有个屁的当头，如果不是为自己儿子考虑，说不定嘉靖皇帝将身上的马甲一扔，跑到大琉球跟着方杰混也不是没有可能，以朱家人骨子里的那种浪漫情怀来说，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

　　“不开海，倭寇难禁，百姓受苦，开海，则可能是与百官为敌，搞不好就会导致朝廷倾覆，民不聊生，所以......皇上希望你能够行走于黑暗却始终秉承一颗为国为民之心，虽然你不是我大明子民，但终究是我同族同胞，若是你愿意为皇上效命，为天下百姓操劳，皇上自然是不会亏大于你的。”

　　“大人，你这番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我和我的大中华船务集团不危机到大明朝廷的统治，不反对当今皇上的意志，不伤害咱们大明老百姓，那么无论我怎么做，皇上都支持我？”

　　“这话可是金口玉言，可惜只能出的我嘴，入的你耳，没错，皇上同意你便宜行事，但前提是......”

　　“我明白了大人，其实你也看见了，我大中华船务集团根本就没有在大明治下活动的意思啊。”方杰心中慢慢镇定下来，既然有嘉靖的这番话，基本上今天这道难关就算是过去了，至于说将来怎么个做法，那是将来的事情，现在还考虑不上。

　　“这个是你的户籍，放心，我让户部专门给你做的，算是我们的见面礼。”

　　谈话到这里，基本上双方都已经很清楚对方的意思了，陈寅从桌下拿出来一个小包，放在桌面上推给方杰。

　　“那真是多谢大人了。”

　　锦衣卫亲自给他办理户籍手续，那这个户籍不管是到什么地方都绝对不会有问题，换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他方杰就是正式落户大明，而且“移民手续”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寅亲自办理，更重要的是还上报了皇帝，这可就牛哔大了。

　　“皇上希望你能够好好干，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吾皇的期盼。”

　　“请大人放心。”方杰拱手为礼，只要不是强迫他入宫当个太监，其他的事情方杰觉得都是可以商量的，天下这么大，他犯不着跟朱家人抢地盘，反正在那些文人掌控下，大明朝廷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开海，来跟他抢地盘。

　　说完这件“公事”，陈寅接下来就要跟方杰说一些“私事”，当然这个“私”并不是他陈寅的私事，仍旧是嘉靖皇帝的私事。

　　跟公事比起来，嘉靖皇帝的私事就要更加繁杂一些。陈寅首先从如今国库空虚开始，说道大河无水小河干，宫中的用度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家里女人买香粉的钱都要克扣着给，这让嘉靖皇帝这种有“雄心壮志”的人很是不爽利，然而每当他想到一个什么法子要赚钱的时候，总会被朝堂上那些人用“君不得与民争利”这样类似的话给堵回来，扎心啊，这也是嘉靖看那些大臣们不满的原因之一。

　　你不要我与民争利，那你给我弄点银子花花？当皇帝的真要这么问朝堂上那些大臣，恐怕那些大臣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反诘皇上：你竟然作为天下人的表率，就不能节约点？胭脂水粉的就给皇后一个人用，每天吃饭就吃点素，那不就能节约很多钱了？

　　曾经有个皇帝听信了大臣们的话，总以为大臣们会跟他一样节约，等到最后才发现，我去，老子天天在皇宫里头吃糠咽菜，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老家伙，一个个上朝的时候穿补丁摞补丁的，回家就是金玉满堂，一顿饭没有二十个菜不上桌，没有三十个菜不上酒，没有五十个菜不请客，没有一百个菜不宴宾，这就是你们说的节约？全天下就尼玛老子这个当皇帝的在节约？

　　嘉靖皇帝这个人的脑子其实是很好用的，所以他对于下面那些大臣们的话往往是听十分信一分，当然他现在也不正面跟那些大臣们怼，主要的原因是怼不过啊，所以他就开始宠信他身边的人，因为天天见面好使唤啊。

　　海上贸易有巨额利润这个嘉靖皇帝是早就知道了，以前他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就是说没人可以帮他做这件事情，所以只能眼巴巴看着，听着陈寅这些人回来报告他，哪个大臣今年海贸赚了多少，或者是某个王爷今年从海里捞了多少银子。

　　这不算心中还没什么，真正一算嘉靖就觉得自己像是个穷鬼。

　　如今天见可怜来了一个让嘉靖看对眼的方杰，他当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

　　“大中华船务集团的股子已经分完了，皇上他老人家要是想要入股的话，一个是没有现成的股子，另外一个就是即便找人匀出来，恐怕数量也不大，未必能够满足皇上的要求。”

　　“怎么，刚刚才拿了皇上给的好处，现在你就要翻脸不认了？”陈寅冷声对方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啊，大海那么大，一家公司肯定是吞不下的，皇上的目的既然是为了钱，我看可以单独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譬如说，皇家运输公司，一水儿的大型商船，然后专门搞货运，到时候我们集团的商贸货运就全部交给皇家运输公司来做，在安全的海域航线上，运输公司自己跑，在有风险的海域嘛，就让集团的战舰来护航，不知道大人觉得这样如何？”

　　子公司，全资，即时结算，方杰为这个“皇家运输公司”制定的所有条件其实都是冲着一个理由去的——随时可以剥离。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在生意场上跟皇家合作，那就等于是与虎谋皮，如果不早早做好打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进了老虎肚子里了。

　　陈寅虽然掌控着锦衣卫，但锦衣卫的职责里可没有做生意这个项目，表面上听起来，一个皇家独资的海上运输船队好像是没有问题的，所有的设备包括人员都是皇上的，只有管理接受方杰这边的统一安排，账目也是独，立的，这样就不用担心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好像是很不错，关键是还有方杰名下的战舰护航，不用跟水师那边扯皮更不会暴露，简直就是太好了。

　　“我个人是赞成你这个安排，就不知道皇上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陈寅思考片刻后点了头，方杰这才是松了一口气，至于说嘉靖那边方杰并不担心，毕竟是居于深宫的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只能听手下的判断，因为没有足够分析的信息啊。

　　“那么，建立这个公司需要多少本钱呢？”

　　陈寅怕也是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嘉靖，所以直接就开始谈本钱了，毕竟落实将来皇家内库的利益对于嘉靖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情，甚至比前面说的那些公事都还重要，如果能够一次谈妥，那么回去面见嘉靖的时候也好说话不是么。

　　“这就要看皇上准备做多大的规模了，其实如今南北货运不管是运河还是陆路，成本都很好，如果采用我们的新式商船，加上安全的航线，那成本无疑会降低很多。” 大明海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