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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二章 黄河捞尸人

　　不远处的河面上，驶来一艘船。

　　那船来得很快，就像离弦的箭矢，径直往那具浮尸追了上去。

　　看上去那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那具浮尸过去的。

　　而且那艘船很奇怪，船不大，船身没有一处不是黑色的，透露出一种诡秘的感觉。

　　船老大说：“那是捞尸船，跟我们这普通渔船不一样！”

　　捞尸船，顾名思义，那船是专门用来捞尸的。

　　之前说过，黄河上每年都有很多的浮尸，这些浮尸肯定需要打捞的，捞尸船就是专门做这种工作的。

　　捞尸船来的近了，可以看见船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顶黑色大斗笠，看不出他的模样。

　　他打着赤足，挽着胳膊，露出黝黑的肌肤。

　　虽然体型偏瘦，但露出的胳膊却显示出坚韧的肌肉。

　　“老麻子，今儿个又有收入啦！”船老大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从船老大的嘴里得知，那人的名字叫做“老麻子”。

　　很明显，老麻子是专门来捞尸的，再结合船老大刚才那句话，不难得知，这个老麻子就是黄河上一门很奇特的职业：黄河捞尸人！

　　黄河捞尸人的工作很简单，却也很苦，一年四季都在黄河上飘荡，靠着打捞浮尸挣钱生活。

　　你把浮尸打捞起来，遇难者的家属自然会找上门来，然后给一些辛苦费，也就是所谓的“领尸费”。也有人专门花钱雇佣捞尸人，替他们打捞亲属朋友的尸体。

　　这门奇特的职业，在黄河上已经延续了上千年。

　　只要黄河不枯竭，这门职业永远都会存在。

　　读书那会儿，我看过一篇新闻报道，主人公就是一名黄河捞尸人。

　　当时这个职业报道出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舆论的轰动。

　　有些人指责捞尸人发死人财，不道德，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酬劳，谁会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呢？

　　老麻子显然已经是捞尸一门的老手了，他很迅速地从船舱里拿出一个特制的网兜。

　　看上去跟平时捕鱼的那种网兜差不多，前面是网，用一根长长的竹竿连接起来。

　　这里的水势比较平静，浮尸随波逐流的很慢。

　　老麻子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星子，抡起网兜，看得准确，一网兜罩下去，立刻将那具浮尸兜在网里，然后用力往后一拉，就把浮尸给拉到船舷边上。

　　这个时候，老麻子将网兜固定在甲板上，然后取出一对形状奇特的铁钩，就像月牙似的，弯弯的，也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泽。

　　老麻子伸出铁钩，勾住死尸的脖子和脚踝，用力往上一提。

　　别看这老麻子黑黑瘦瘦的样子，其力气可是大着呢，也不见他怎么费力，就把死尸给拖到甲板上。

　　接下来，老麻子将死尸拖进船舱，用一床草席包裹上，然后变戏法似地从掌心里变出一颗石头模样的东西，掰开死尸的嘴巴，塞进死尸的嘴里。

　　整个捞尸的流程十分娴熟，看上去就像机械化运作，足以见得，老麻子确实是打捞尸体的老手，他这一双手，不知道已经打捞过多少尸体。

　　干完活，老麻子索性坐在甲板上休息，掏出旱烟袋点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烟雾笼罩着他的面容，更加看不清楚他的脸。

　　这种职业本就比较奇特，老麻子给我们的感觉也是神秘不可靠近。

　　他就那样坐在甲板上，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反倒把我们看得有些不太自然。

　　船老大发动船只：“走吧，这老麻子脾性古怪得很呢，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你就算撬开他的嘴巴，他连哼都不会哼一声！不过在这黄河上，老麻子的名气还是很大的，算是资历最老的黄河捞尸人，但凡在黄河上跑船的人，没有人没听说过老麻子这个名字的！”

　　“慢着！”青龙慢悠悠收起鱼竿，对船老大说道：“船老大，再拿两壶酒出来，我想找他喝两杯！”

　　我们惊讶地看着青龙，发现青龙目光一直停留在老麻子身上。

　　一看青龙这眼神，我们就知道，青龙对这个老麻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要跟他喝两杯？”船老大诧异地问。

　　“有什么问题吗？”青龙点点头，不置可否。

　　船老大说：“老板，你可要考虑清楚，他是黄河捞尸人呀，身上的尸气重的很，那些孤魂野鬼都缠着他，跟他走太近，你们也会被牵连的！在这黄河上，老麻子是没有朋友的，大家都不愿意跟他来往，觉得他晦气的很，顶多也就是碰上了，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主动找老麻子喝酒的，你算是第一个！”

　　我突然觉得这个老麻子很可怜，孤苦伶仃的，都没人跟他做朋友，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怪不得老麻子会显得这般阴沉沉的，不爱说话。

　　青龙接过船老大递来的清酒，笑了笑道：“我认识他，他是我朋友！”

　　“你朋友？！”船老大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老麻子，又看了看青龙，眉头皱起老高。

　　也许在他看来，这个衣着光鲜，出手大方，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怎么会跟一个肮脏晦气的捞尸人成为朋友。

　　对于青龙这句话，我有些怀疑地看向红孩儿，希望红孩儿能够给我讲讲。

　　红孩儿冲我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情。

　　“你不用等我们了！”青龙把剩下的租金，全部支付给船老大。

　　船老大一脸欣喜，连声道谢，然后拍拍屁股，开着渔船走掉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送我们一大口袋鱼干。

　　对于船老大来说，他是巴不得我们不再上他的船了，在他看来，我们上了捞尸人的船，再上他的渔船，肯定是不吉利的事情。

　　我们站在捞尸船的甲板上，船老大驾驶着渔船突突突地跑掉了。

　　我和红孩儿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青龙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那艘渔船比这捞尸船宽大了不止三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好好的渔船不坐，要来坐这捞尸船，还要跟那具刚刚捞上来的死尸待在一起，这不是自己找难受吗？

　　青龙拎着酒壶，也不避讳，很洒脱的在老麻子对面坐了下来。

　　揭开泥封，递了一个酒坛子到老麻子面前。

　　老麻子伸手接过，青龙也给自己开了一坛，用鼻子闻了闻：“嗯，味道不错，正宗的粮食酒，不上头！”

　　我和红孩儿站在青龙后面，两人的心里都是疑问重重，因为我们搞不明白，青龙和这老麻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船舱里摆放着那具泡胀的尸体，河风吹过，不时飘出阵阵浓郁的尸臭味，那味道令人作呕。

　　我和红孩儿都被熏得有些遭不住，但是青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举着酒坛说：“干！”

　　老麻子也不客气，举起手中的酒坛子，跟青龙碰了一下：“干！”

　　我和红孩儿很是惊奇，老麻子在青龙的面前，一丝慌张都没有，甚至连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我隐隐觉得，这个老麻子不是普通人！

　　“怎么样？黄河上的生活滋润吧？”

　　青龙的口吻，就像在跟多年的老朋友谈话一样。

　　老麻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微微笑了笑：“还行，就是孤独了点，有时候想找人唠嗑吧，都找不到人呢！”

　　老麻子这话让我感觉心里酸酸的，其实黄河捞尸人是一门值得人们尊敬的职业，如果没有他们的付出，有多少亡灵找不到回家的路？但是他们在付出的同时，外人却又在讽刺和挖苦他们，甚至瞧不起他们，这种精神上的伤害是很难受的。

　　我忍不住冲口而出道：“哪里没人呢？我们不是人吗？你想唠点什么，我们陪你唠！”

　　老麻子看了我一眼，对青龙笑了笑：“这小子不错，你到哪里去收了这样一个傻小子？”

　　一方面夸赞我不错，一方面说我是个傻小子，这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青龙笑了笑，指着轻轻拂动的黄河水面说道：“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嘛！你我都已经老了，哈哈哈！”

　　老麻子摸了摸下巴，他那一撮山羊胡子特别“性感”。

　　老麻子摘下斗笠，抚摸着斗笠，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这才看清楚老麻子的模样，他的脸上坑坑洼洼的，长相有些丑陋，怪不得他的绰号叫做“老麻子”。

　　脸上有坑的，据说是出生时候感染天花病毒，就会留下这样的痘印，很难看。

　　以前桃花村有个村民也是这样一张脸，他有个很难听的绰号叫做“癞蛤蟆”，同村的好多人都不跟他一起玩，长大了也很孤僻，后来离开了桃花村，不知去向。

　　老麻子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幽幽叹了口气：“是呀，咱们都老啦！这黄河落日，我都看了上千年了，都快看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我听闻老麻子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上千年？老麻子在这黄河上看了上千年的落日？什么人能够活千年之久？

　　莫非……莫非他是…… 最后一个狩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