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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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这才认真注视面前这人,这个叫陌殊的男子肤色白皙,长相清秀,面容虽不是绝色,但那双眼睛,澄澈透亮,似是能够洗涤人心。
楚歌罕见的为自己的无耻萌生了一丝悔意,她撸下袖子,连忙道:“没事,我没事!”
一尘走上来替她解围:“不用在意,我徒弟皮实得很。”此时他的斗笠取下来,放在了粮车上。众人得见他的容颜,也实为一惊。
“不过,你得告诉我们你何故要用纵风吓唬我们。”一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笛子。那笛子正好被楚歌一屁股坐了个正着,顿时断成了两截。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楚歌站起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陌殊也不生气,笑了笑:“无事。”
“陌哥哥,是好人!你们,是坏人!”
“对!你们是坏人!”几个小孩围在陌殊身边,一脸戒备,哪怕是此时陌殊已经和颜悦色,两方表现出并无恶意,孩子们也依旧是神色紧张。
楚歌挑了挑长眉,问陌殊:“这些孩子怎么回事?”
陌殊低着头组织语言,思索着怎样才能用两个字概括孩子们的事情,他语称艾艾,向来不愿多话。
似是知道他的苦衷,之前那个年龄较大的孩子站了出来,“陌哥哥为了保护我们才吓你们的,请你们不要带走他!”
楚歌留意到这小孩脸上有一道褐色的疤痕,再看其他几个也都是衣着粗糙,目光怯怯,遥想到近期的战乱,不免猜得到缘由。
楚歌问:“你们家在哪里?”
打着小髻的女童告诉楚歌:“我们家在祁州,爹娘都被人打死了,有坏人要抓我们,是陌殊哥哥救了我们。”
楚歌看着小小年纪的女童犹如讲喝水一般道生死,心上压下一块巨石。只是,流民这么多,那些人捉孩子干什么?她又问陌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前。”陌殊言简意赅,回复她。
半个月前,她正在安宁村给赵凌岚疗伤。战争让人家破人亡,其中利害,甚至牵连到京都的恭亲王一家。楚歌看向那些孩子,他们都因战乱无家可归,若不是被陌殊所救,确实生死难卜。
“陌殊,我有能力给这些孩子安家,你信得过我吗?”楚歌正色,寻思着让这些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料陌殊语气坚定:“不信!”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楚歌露出一副大受伤害的表情,叹出一口浊气,陌殊如白莲花一般清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似乎是觉得自己伤了她的自尊心,又道了句:“抱歉。”
楚歌清咳几声,直起身板,“你尽管放心,我长乐郡主虽说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但是给这些孩子寻个安稳的落脚处还是可以的,再说,你现在带着他们躲在山里也不是个事儿......”她话未尽,陌殊玲珑心窍已明了她的意思。
那群孩子听了楚歌的话,都下意识向陌殊靠近,似是并不愿意离开他。陌殊并没有立马回答,瞅了眼变暗的天,约莫要下雨了,示意他们先去躲雨。
尽管楚歌想要尽快上路,可眼前孩子们的问题也不容小觑,天色越来越暗,她指挥部队就地扎营,她带着一尘和司徒煜,与陌殊一同到了他们的住处。
林子深处,隐着一件小木屋,房子总共三间,孩子们的床铺虽小却整洁。只是这三间房里,竟然没有一张大人能睡的床。
“陌殊,你睡哪里?”楚歌随口一问。
陌殊眼皮抬了下,要她往上看。只见屋顶上一根半尺长的房梁上折着一块小被子,这竟然就是那陌殊睡觉的地方!楚歌咋舌,这人睡觉是得多踏实,才能确保自己不会一翻身就掉下来啊!
在房里房外耽误不过一刻,外头忽然倾盆大雨,楚歌站在微微漏雨的屋檐下,看着不远处的营帐已经扎好,心里寻思着要跟陌殊做番思想工作。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等了。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将这人打包带走,孩子们派人遣送回京……修书一封让赵凌岚帮忙安排下,应该可以得到落实吧。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心中又一阵隐痛,放下儿女情长不说,赵凌岚向来深明大义,这种忙还是会帮的。
京都里,正在被人念叨的赵凌岚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宣纸被墨汁晕染出了一块黑团,他怔了怔,换下一张。
连日里的噩梦加之楚歌的离去,让他眼见的瘦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迟迟不能下笔。他是想给楚歌写信的,提笔踌躇良久,好不容易准备下笔,又被一个喷嚏打断。
罢了,是他不配拥有。将刚换的信纸揉成一团,也将满腹的思念压了下去。
“阿岚,我来看你了。”
赵凌岚猛地抬头,听着门外清脆的女声一阵恍惚,下一瞬,他便苦笑摇头,怎么可能是她?那人早就离了他,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了。
来的正是慕容晓晓,她提着百蝶绣花裙小心跨过门槛,柔婉的颜容上是少女怀春的笑容。
按道理说,如今恭亲王府家破人亡,赵凌岚变成了个不良于行的废物,奴籍下人都能吐两口唾沫,常人避之不及,可慕容晓晓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她原本以为自己爱慕的是赵凌岚的样貌和家世,可其实不然,赵凌岚这样的人,即便是双腿废了,也还是让人心神向往。更让她惊喜的是,赵凌岚自受伤回京后,便与以前有别,甚至主动向她示好,这让她免不了心花怒放。
赵凌岚操控着轮椅出来迎接,笑着示意她坐到自己身侧:“坐吧。”
可慕容晓晓环顾四周,最终坐在主位上,赵凌岚几不可察地微怔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为她洗手烹茶。
慕容晓晓支颐,心情雀跃地看着赵凌岚,他光是坐在那就让人赏心悦目。赵凌岚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抬头,冲她展颜,在茶水氤氲的热气中,他眉目柔和如画,倏然的一笑,让天地为之失色。
慕容晓晓看呆了,赵凌岚心底却涌现出讥讽。这样无害的假笑,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相较于以前略微“面瘫”的他而言,现在的他,不仅是楚歌不认识,就连他自己都要不认识了。
自从在朱太傅那处得知父母惨死的真相后,赵凌岚就做出了抉择。种种证据表明,正是他那心狠手辣的皇伯父,害死了他的至亲。他原本就没有多少生存的意志,如果当初不是楚歌救了他,他情愿在山洞自生自灭。
可如今既然让他知晓了真相,他便不能再任人宰割。杀人偿命,终要付出代价。楚歌走了,他失了父母和健全的身体之后,再失所爱。也罢,左右他要做的事情,与楚歌甚至楚家军都背道而驰,他们守护的,正是他要摧毁的。若是注定要兵刃相见,何不早早断了念想?
思及此,赵凌岚便心里泛苦。不过月余时光,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从世子变成了侯爷,不过怎么着也是个没什么权势的,是皇帝可怜他,给他的头衔罢了。他忍痛与楚歌断了关系后,便开始笼络一切对自己大业有利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挂名的未来老丈人——慕容御史。
事实上,慕容御史一家自恭亲王府出事后,便想着法子要与他取消这档婚事,可耐不过这慕容晓晓的软磨硬泡,那丫头是死了心眼要嫁给赵凌岚了。
这日晚膳后,御史府传出嗔骂:“也不知道那瘫子什么好,你这般中意他!”
正是慕容御史在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早些与赵凌岚撇清关系,恭亲王一家的事,大多人心知肚明,现在避嫌都来不及,谁承想这傻丫头还一个劲儿往他那处凑。
“爹爹,阿岚德才兼备,哪哪都好!”说完,慕容晓晓拿出白日里从王府带回来的礼物,这正是赵凌岚遣人辛苦寻来的蓝玉观音,她献宝似的拿给他爹看:“阿岚心里念着您呢!您瞧,这可是他费了好大心血才寻来的物件,特意让我带来给你。”
慕容御史见那观音,双眼蓦地发亮,似是爱极,却又碍于女儿还在,不能表现得太过喜欢,只得拿过来随意摩挲了几下,便让下人拿回了房里。
“算他有点眼力见。”他冷哼一声。
“那,阿岚上次拜托你的事情?”慕容晓晓拽着父亲的手臂,晃啊晃,晃得他一阵头晕。
“哎呀!我的乖女儿啊!爹爹跟你说了多少次,朝堂上的事你不要碰!”慕容御史算是知道这赵凌岚打的什么主意,遂对女儿露出一脸无奈。赵凌岚此子惯会揣摩人心,自己想要夺势,竟然让女儿来帮忙劝说。虽然连日来朝堂上不乏替他说话的人,可都被皇帝驳回来了,显然不喜恭亲王已久。
如今恭亲王一脉大势已去,剩下个空架子在那,谁知道赵凌岚这霉运什么时候是个头? 青山不改,冤家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