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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说完之后,轻佻的吹一声口哨,来俊臣抱着多多就往外走。
身后,孟浩文众人看着来俊臣走进宅院之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气场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害怕。总之,来俊臣总会在不经意之间,带给他们太多的压力。
直到来俊臣离开之后,众人这才胆敢畅所欲言。
欧阳成皱起眉头,小声向孟浩文问道:“孟大人,来大人离开之时,他与赵高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指着黑衣服说是白色的?
咱家这位爷的性情之怪,你问我,我问谁去?
孟浩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借机训斥欧阳成一顿。轻咳掩饰尴尬,孟浩文负手离去时开口说道:“你是法家学子,理应效仿先秦商鞅,执法严明。心思应当用在正途上,猜测上意虽是取巧捷径,但终究是浮萍一片,漫无根基。”
这段话,说的似是而非。欧阳成眨了眨眼,半天没回过味。
等欧阳成想要询问深究之时,孟浩文已然走远。
这时,许中上前,站在欧阳成身边小声说道:“商鞅君一生刻守律例,兴国安邦,助大秦成就王霸之基。此功勋,功高在世。但他晚年不得好死,落得凄惨结局。当然,这话有些远了,如今不是乱世,咱家这位爷也不是个想要上进的人。”
一听此话,欧阳成感觉话中有话,当即问道:“许大人可否教我?”
“来大人想收赵高为己用。”许中快人快语,话语非常直白,没那些弯弯道道故作玄虚。
话音一入耳,欧阳成心有所思,却是有些模糊不清,于是又问道:“何以见得?”
“指鹿为马鹿非鹿,俯首献忠乖似狗。”兴致一起,许中呵呵一笑,望着欧阳成说出如此一句话。
秦末,始皇帝游巡病故。赵高欺君擅改遗嘱,立胡亥为秦朝二世皇帝。
秦二世胡亥,非帝王之资。赵高意图篡权乱政,苦于人心难测,不知谁人是敌是友。冥思苦想之下,赵高想出个主意。
朝会中,众多大臣都在。赵高向秦二世贡献两只梅花鹿,指着那两只鹿向秦二世说:“今有两匹骏马,献与陛下。”
胡亥虽然不是帝王之资,但他也不是个傻子。这分明就是两只梅花鹿,又怎么会是骏马呢?
如此一来,胡亥与赵高各执一词。二人争辩无果之后,胡亥向左右大臣问道:“众位爱卿,你们说说,这两只梅花鹿,到底是鹿还是马?”
胡亥本以为,左右众多大臣会明辨是非,说出真相。
然而,他却被现实打了脸。
左右大臣心里门清儿,这不是鹿与马的问题,而是一个选择怎么站队,怎么投靠阵营的问题。
左右大臣之中,有一成人久不开口,想要做那风往哪吹,就往哪倒的墙头草。
有三两成支持胡亥,说那梅花鹿,的确就是鹿。
剩下六七成,则是统一战线,跟在赵高身后,指着鹿,说是骏马。
从此以后,众臣表态站队。赵高以阉人之躯,把持秦国权柄,大权在握,将胡亥架空成傀儡。
成语‘指鹿为马’的典故,正是出自此处。
想明白其中关键,欧阳成觉得,来俊臣先前那一番指黑为白的作态,还挺有些意思。
念头通达之后,欧阳成拜谢许中,而后就往县衙大牢的方向跑去。
许中在身后叫道:“你上哪去?”
“去监牢,结个善缘。”欧阳成停下脚步,回应道。
许中摇摇头,开口笑道:“火候尚且不够,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恩。不到绝境,就非雪中送炭之时。”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欧阳成这个富二代立即吩咐家仆去买些酒菜。拜谢许中之后,恭恭敬敬的请许中去家中做客,想要请教长谈,多学点人心手段。
…………
……
来俊臣遇到了麻烦,好大的麻烦。
一路抱着小多多回到宅院,小家伙贼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长条状的木疙瘩。
这是一块惊堂木,青阳县衙的惊堂木。
“你从哪拿的?”来俊臣摇头一阵苦笑,捏了捏多多的小脸儿,无奈说道。
把玩着惊堂木,小多多贼兮兮将惊堂木重新藏在怀里,骄傲的说道:“这是我的,我从大堂里偷来的。”
这块惊堂木,是个老物件。它并非只是一块木条,而是一件长条形的雕塑摆件。
神话古籍之中,记载着一种神兽,叫做獬豸。此兽大者如牛,小则似羊。全身长有浓密黝黑的毛发,类似麒麟。它头有一根独角,懂人性知人心,能辨事非曲直,善恶奸邪。
獬豸有一个天性癖好,它一旦发现坏人,就会用它头上的独角,将坏人杀死。
正因这一天性,獬豸被崇拜为神兽,尊称为法兽。它是勇猛与公正的象征,是司法光明,磊落天下的代名词。
多多偷来的那件雕塑,正是以獬豸为原型,其形象,四肢趴伏,缩尾低头,是个卧睡的造型,看起来像是一根长条,比成人的巴掌略长三寸,宽度则有二指半。
这是个老物件,深红色泽,隐隐有些发黑。造型精美,手艺精湛,一尊小兽活灵活现,也难怪多多这个贪玩的小家伙会爱不释手。
小多多紧紧捂住胸口,再一次向来俊臣宣布所有权,嘟着嘴叫道:“这是我的,不给你。”
一个物件而已,看包浆色泽与造型风格,顶多也就是个南北朝晚期的玩意而已。
揉了揉小丫头的小脑袋,既然喜欢,留着便是。随便找块木头,也能让孟浩文当做惊堂木使用。
推开房门,来俊臣的右脚刚刚迈进门槛,他全身肌肉就瞬间僵硬。
脚下八字步,抱着小多多站在门口,来俊臣深吸气息站在门口没敢动。
苦笑从嘴角上挂起,来俊臣开口说道:“我能退出去,就当我没来吗?”
话语轻松随意,还有些调侃。浑身肌肉开始放松蓄力,顺带着话语声,来俊臣还调整了呼吸,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不测。
房间里,一灰衣老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他面皮枯瘦,像是一块树皮。一枚很普通的铜钱,活跃在他的左手五指之间。这老人的右手,则是把玩着一枚‘卍’字飞镖。
这老头,成名数十年之久,是位暗器大家,他叫洪镇南。
“把你的右手从衣袖里露出来。”洪镇南坐在椅子上,相距不过十多步,直勾勾的盯住来俊臣的一举一动。
来俊臣转头看了一圈,确定房中只有他一人之后,立即乖巧的从衣袖里伸出右手,顺带着还卷起袖口,示意没有暗器飞刀。
明知以洪镇南的暗器手艺而论,他是想打哪就打哪。在这位能将暗器玩出‘B'形路线的老怪物眼中,并无障碍物与死角这两个词。
知道归知道,可来俊臣还是微微转过身,用身体挡住直行路线,护住多多这个小丫头。
“来报仇吗?”来俊臣开口问道。
洪镇南点了点头,开口回应道:“老朽成名数十年,当日荒野小店一战,却是险些死在你的飞刀之下。如今伤势虽然尚未痊愈,但是我估摸着,若是占了先机,想杀你应是不难。”
对于这话,来俊臣深以为然。眼珠子一转,来俊臣又是问道:“既是报仇,那就莫要牵连无辜。能让小丫头先离开吗?今日是生是死,我都陪着您老人家。结局无非二去其一,绝无第三种可能。”
听到这话,洪镇南眉头一挑,尽显大权在握之时的戏弄嘲讽:“如此地步,你竟然还想拼死一搏?”
“蝼蚁尚且贪生,临死蹦跶一下,有何不可?”来俊臣眯起凤目,直视洪镇南的双眼。
洪镇南哈哈一笑,说变脸就变脸,脸色一摆,严肃说道:“小多多不能离开,她一走,你就没了顾虑。”
来俊臣在心里暗骂一声,你这老东西占尽优势,竟然还揪住这点把柄不放,真是小家子气。
洪镇南一生,见过太多翻盘的局面。江湖越老心越小,这个老东西能安安稳稳的活到这把年纪,早就看淡了虚名与自信,唯独剩下谨慎二字。
你个老乌龟!
暗骂一声之后,来俊臣感觉自己今晚要完蛋了。
来俊臣心里有鬼,因为他当年在丝绸路上玩死了一个暗器高手。巧合的是,那人是位青年,所用的暗器,也是‘卍’字飞镖。
更巧的是,洪镇南这个老东西死了亲孙子,绝了洪家的香火,断了后辈根苗。时至今日,他那一身手艺连个传承人都没有。再过一二十年,一准会被他带进棺材里。
来俊臣很想说一句‘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
可是转头一想,自己把他亲孙子都给弄死了,灭族绝种之仇,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想到此处,来俊臣脑中灵光一闪,报以侥幸的试探心理,幽幽向洪镇南问道:“老爷子,您是想报什么仇?”
这话让洪镇南有些不解,带有疑惑,反问道:“咱们之间,还另有仇怨吗?你阻我传承手艺,令我险些身死,这还不够吗?”
一听这话,来俊臣高兴的想要拍手大笑。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选择,能够狠下心与过去断绝来往,改名换姓。 大唐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