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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话语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来俊臣当下无奈的耸耸肩，岔开话题说道：“行，我认栽，我自个想办法。”
一句说完之后，来俊臣扭头向站在门外的侍卫头领喊道：“你刚才说，对于那晚趁火打劫的毛贼刺客，你已经探查出一些眉目了，是吗？”
话音落地，侍卫头领走进房间，微笑说道：“是的。”
…………
……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李沐风伸一个懒腰，向来俊臣说道：“我累了，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接过李沐风送来的一叠纸张，来俊臣打开一瞧，竟然全部都是大额面值的银票，十五张，每张都是一千两。
拿着银票，来俊臣疑惑的说道：“这是几个意思？”
“魏青峰刚送来的，一万三千两是县老爷本月应有的分红，剩下两千两，是魏青峰自掏腰包凑的整。”李沐风打着哈欠，不在意的说道。
古往今来，各朝各代的官老爷，大多都是这幅德行。每到一地上任，必先拉拢豪强，与当地乡绅大户同流合污。
只要把关系搞好了，办事才能顺风顺水。比如各种巧立名目的敛财政策，再比如调节市场商品货价，以及大开方便之门，给人徇个私，枉个法。
诸如此类的手段，数不胜数。
县令都是当地的土皇帝，柴米油盐酱醋茶，酒水胭脂瓜果菜，只要县老爷有心经营，配合那些大户乡绅，便能将这些货物的价格往上提一提。
如此一来，有了差价，便是有了凭空多出来的利润。
此时此刻，来俊臣拿着一万五千两银票，只感觉有些烫手。
别误会！
来俊臣不是因为从当地百姓身上榨取钱财而愧疚！
而是因为！
这钱，真的很烫手。
来俊臣叹了一口气，直勾勾的望着李沐风，只说了一句：“世伯，你这么做，是不是损了点？”
“给你找点事做罢了，明白就好。”李沐风一句说完之后，立即从来俊臣手上将一万五千两银票夺了过去。
“不是给我的？”手上空空如也，来俊臣有些迷糊了。
李沐风将银票转交给侍卫头领，而后扭头向来俊臣说道：“是给你的，不过，这钱得交给姚六姐保管。滚蛋吧，你个混小子。”
来俊臣的心情很不爽：刚上手，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没了。
…………
……
盏茶时间之后，后院正厅当中，来俊臣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张文张武像是两尊门神站在门口站岗。
正厅的地面当中躺着一个赤身的人，这人的小腿断裂，肿的比大腿还粗。一卷破麻布围在腰间用以遮羞，他紧要牙关，忍着痛，额头直冒细汗。
来俊臣右手边的桌上堆满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脚下还有一件道袍扔在地上。
把玩着两个巴掌大小的圆盘，来俊臣正在暗自琢磨其中的用法。
两个扁平的圆盘，有成人手心大小，色泽银中泛青，还雕有精美古朴的花纹。
把玩过后，只见圆盘两面都是整体铁面，没有丝毫缝隙。来俊臣眉头一挑，便开始留心圆盘侧面。
十数个呼吸之后，来俊臣从圆盘侧面抽出一条细丝，越抽越长，直到伸开双臂再也容纳不了的时候，来俊臣手指一松。
只听‘嗖嗖’两声，被来俊臣抽出来的细丝，瞬间又缩回了圆盘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来俊臣玩上瘾了，感觉这东西跟后世的钢卷尺一样，挺有意思。
青年道士捂住断腿，梗着脖子不说话。
此时此地，这个家伙纵然身披麻袋，形象狼狈，但他竟然还能够绷住身架，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瞧见这家伙想要开口装逼，来俊臣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随意问了句：“是谁点你出来当相的？”
这是一句江湖道上的黑话。
江湖行当三百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人就会有恩怨，甭管你是强盗土匪，还是镖师骗子，既然聚在一起，就必然要划出一个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在江湖中，所谓的相，有两个意思，一是批卦算命的相师，二是宰相的意思。
强盗土匪靠钢刀蛮力，小偷靠技术，骗子依仗脑子。
然而，混迹江湖的算命相师们，他们自诩高人一等，又恰逢大唐以道教为国教。
于是，他们便以江湖宰相而自居，寓意高高在上，高人一等。
若是认真追究起来，这看似滑稽的身份等级制度，却是拥有着十足的内涵与道理。
一句黑话脱口而出，瞬间让这青年道士惊愕非常。
面容上羞红一片，青年道士拱拱手，挣扎着起身跪好，而后一个头叩在地上，张口说道：“认栽了，听凭发落。”
行骗遇见懂行的，这就好比，妻子偷偷摸摸的出门卖身，却是遇见了丈夫前来嫖娼。
尴尬！
非常的尴尬！
来俊臣还在把玩那两个圆盘，看都不看青年道士一眼，继续轻飘飘的说了句：“报家门。”
“江相，探花学子，皇甫文备。”青年道士的额头紧贴地面，恭恭敬敬的回应道。
江相，是指江湖宰相，说的是行业。
探花学子，是指师门出处，是说跟脚身份与来历。
皇甫文备，这就是个名字，没有讲究。
算命先生是一个很文艺的江湖职业，他们有组织有纪律，纵然是同行之间，也要分出个一二三四五。
与朝廷恩科金榜类似，行当里的牛人自有排名榜单，头三位，便以状元，榜眼，探花相称。
探花学子，其意思是说，我师父排号第三，我是门下学生，尚未挂牌出师。
皇甫文备没说指名道姓说出自己恩师的性命，因为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
碰到同行，只说排名，便能让人知晓姓氏名谁。
若是遇见外行装内行的人，那么，如此隐晦的说出跟脚，就会成为一种信息保护措施。
如此一来，纵然一时受到蒙骗，往后只需三言两语的攀谈，就会令对方露出马脚破绽，从而进行识破。
来俊臣没有去深究皇甫文备的来历，他只关心掌中这两个圆盘是什么东西。
此时，来俊臣从圆盘中抽出细丝，疑惑的向皇甫文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龙须丝。”皇甫文备仍旧维持磕头的动作，恭敬回应道。
细细看去，这丝线的粗细程度大约是头发的三五倍，不知是何种材料所锻造，竟然让这丝线呈现出一种莹亮的色泽。仔细再瞧，还能发现丝线上有着特殊纹路，恰似云卷云舒，海波浪潮。
摆在桌上的杂物有很多，瓶瓶罐罐，朱砂黄纸，丹药软剑飞虎爪，火引血囊百宝箱。
零零总总，不下二三十种。
这些东西，来俊臣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微微一皱眉，把玩着龙须丝，来俊臣轻笑问道：“你当日虚空踏步的戏码，莫非就是踩着丝线而行？”
兴许是跪的累了，皇甫文备抬起头，他重新坐在地上，向来俊臣嗷嗷叫道：“没错，事先踩盘蹲了点，布置过措施之后，才有了平地飞升虚空踏步的戏码。”
话语至此，皇甫文备立即不满的继续说道：“来大人，按照江湖规矩，同行遇见同行，看透不说透。是我算计您在先，这个裁，我认了。但是，您把我折腾成这般惨状，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话音落地，来俊臣立即将茶杯砸在皇甫文备的脑门上，冷哼说道：“谁跟你是同行？我是官你是骗子，收拾你是天经地义。”
一堆有趣的小玩意摆在桌上，来俊臣都懒得多看皇甫文备一眼。
此时来俊臣向门外吆喝道：“张文张武，把这小子扔进地牢，本官现在没空搭理他。”
一声命令之后，张文张武立即架着皇甫文备就往外走。
青年道士连忙叫道：“行有行规，你想怎么样，直接划出个道道我接着。来俊臣，做事留一线，你别不厚道。”
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来俊臣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厚道？
开玩笑！
好不容易才改名换姓脱离江湖行当，你现在竟然想拿江湖规矩压我？
来俊臣兴致勃勃的翻看小玩意儿，一番摸索探查之后，还当真发现很多实用又好玩的东西。
来俊臣笑眯眯的玩着，心情十分的好。
“老爷，老爷，有个和尚打上门了。”黄哲一路小跑，慌忙叫道。
一听此话，来俊臣不由翻了个白眼，直接说道：“满院都是退伍的伤兵残军，有人来找事，直接打死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
黄哲的身形猛然停住，而后说道：“那和尚太厉害，就连李大人的侍卫都伤了几个，没人制得住他。”
一听此话，来俊臣顿时就有了兴致。
当下，来俊臣从桌面上挑出几样好玩意，而后起步就往外走，笑眯眯的说道：“有点意思儿，我倒要瞧瞧是哪来的野和尚敢在这里撒泼。” 大唐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