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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雨点般的拳头骤然一停!
胖大和尚举着拳头,瞪着一双牛眼,有些委屈有些质疑,却是没有丝毫愧疚的嘟囔说道:“洒家不信。”
吐一口带血的唾沫,来俊臣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树枝,而后翻手一甩,只见树枝化作一缕灰褐色的光芒,钉在十米外的树干上。
树枝稳稳钉在树干上,劲力凝聚,足足深入半寸之深。
在胖大和尚错愕的目光中,来俊臣一拳揍在他脸上,掐着他的脖子叫道:“现在信了吧!老子要是想杀你,你早死千百回了。你个王八蛋,喝点酒你就耍酒疯,你差点就揭了我的底你知道吗。为了这个正儿八经的身份,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搭进去多少人情吗?”
来俊臣是真的动了怒,发了疯似的将胖大和尚一顿好揍。
和尚没还手,他依仗皮粗肉厚,硬抗死抗。丑陋的面容上,始终带着傻里傻气的笑容。
那副傻不拉几的傻笑,格外让人心暖心安。
不还手,打起来没意思。
片刻后,来俊臣揉着自己浮肿的脸,向胖大和尚问道:“大头,不是让你留在河滩村吗?你怎么跑到青阳了?”
“收到你的信件,洒家日夜兼程,在河滩村那破地方呆了三日,嘴里就快淡出鸟了。他娘的,为了随时等候消息,洒家足不出户。有钱没处花,整天就是萝卜白菜,好生憋屈。于是洒家就寻思着,出来喝顿酒,也误不了你的事。”胖大和尚话语至此,顿时就是一肚子窝囊气,表情很委屈。
趁人不备,一脚将来俊臣踹成滚地葫芦之后,胖大和尚继续叫道:“你个王八蛋,不要以为洒家呆傻。洒家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露面,否则你也不会把洒家安排在河滩村落脚。王八蛋,洒家奔波千里为你助拳杀人,你竟然不打算露面。你说说,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对于这货的脾气,来俊臣心里门清儿。
此时来俊臣压根就不搭话,而是继续问道:“你到我府上喊打喊杀,听话因,貌似是为了要给大悲寺的和尚出气。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胖大和尚一扭头,望着来俊臣很是惊奇。
“知道什么?”
“大悲寺的主持是熊千山。”胖大和尚回应道。
这话一说完,来俊臣立即惊跳而起,一双凤目瞪得溜圆儿,不可置信的叫道:“你说什么?熊千山?”
胖大和尚点了点头,直勾勾的望着来俊臣。
来俊臣运用确认的语气,试探性的问道:“是太行山三十六巨寇,鹰嘴山寨的二当家熊千山?”
胖大和尚还是点了点头。
来俊臣一拍额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重新坐在地上开始捏着下巴思索道:“他六年前竟然是假死,亏我还托人送去金银,为他烧纸祭奠。想不到啊,他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成了邻居。”
熊千山,太行鹰嘴山寨的巨寇二当家。
隋末唐初,天下大乱之前,太行虽有匪患,却只是一些散兵游勇的山匪强盗。
天下大乱之时,太行山匪中出了一位牛人,他整合太行强盗,聚兵两万,想要乱中取利,做大做强。
说白了,那位太行牛人很有才华与手腕,但他只限局于将才,而非帅才或是明主枭雄。
他有勇有谋,却是没有大局观。
似是李渊李密这种军阀诸侯都尚未举旗造反,这位太行共主却是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所谓枪打出头鸟,两万匪兵出山作乱,着实是潇洒了一年半载,闹出好大的威势。
只可惜,匪类终究是匪类。
从两万发展到四五万,树大招风,碰到了张须陀。
张须陀领军挂帅,压根就没将太行匪兵放在眼里。中军留守不动,只用五千精兵,便击溃了太行匪兵五万余众。
十比一的人数比例,一战打出声势,一战丧尽对手之胆魄。而后月余时间,七战七胜,张须陀便将太行匪兵彻底击溃。
两万人出山,发展至五六万,而后似是让人打狗一样的赶回太行山时,却只剩三千余人。
那位具有将才却无韬略的太行牛人,回山两个月后,便是伤病复发,郁郁而终。
他临死时,身边亲兵五十八人,手下大小将领十七位。
这些人,比鼠目寸光要强上许多,却又算不得胸有城府。于是乎,为了争夺权力,图谋日后东山再起。七十多人纷纷抽刀子谈判,闹起了内讧。
一场内讧,到底死了多少人没人清楚。只知到了最后,太行匪兵半聚半散,立起了三十六座山头旗号。
从此以后,太行三十六寨的规矩算是定下了,明面上推举共尊一位大寨主,私底下却是各自行政。
若是认真说起了,他们的制度,倒是很想草原上的可汗制度。没利益的时候,表面上和和气气,各过各的。有利益的时候,大寨主可汗一声令下,聚兵一处,统一调令。
打了败仗,大寨主位置不稳,怨声四起。
打了胜仗,大寨主占据大头,大秤分金。
正因为是这种制度,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从天下大乱到贞观盛世,太行三十六寨一直都存在。占据地利,打不死,剿不灭,杀不绝。只要你不能一口气屠遍三十六寨,那么,只需两年,太行匪兵就可死灰复燃,再次为祸。
坏处是,分居而住,人心不齐。虽然设有大寨主,却是再没出过一个牛人,能够真正统一三十六寨。有力不往一处使,这帮山匪巨寇,白白错过了天下大乱的好时机。
等中原平定之后,这帮家伙的日子,更是越加艰难,事事不顺。
鹰嘴山寨便是那太行三十六寨之一,中原大定,山匪们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山。他们若是想要活在阳光下,就必须找出一条生路。
前些年还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太行三十六寨与北方草原势力有些不清不楚。后来又传闻,太行大寨主力排众议,坚决不去依靠草原。
话语至此,不得不提的是,当年那位太行大寨主叫做熊心铁,同时,他也是鹰嘴山寨的大当家。
按照熊心铁的话来说,那就是,山匪巨寇也是汉人,北方草原则是一群不是人的豺狼。几百年的仇恨罄竹难书,谁他妈想投敌,谁就是婊子养的汉奸。你做不做人,老子不管,但是,哪个婊子养的杂种要是想给豺狼做奴隶,那老子就必将宰了你,省得你这个数祖忘宗的东西给太行山丢脸。
就这样,太行三十六寨再一次起了内讧刀兵。
随着这场内讧,太行匪兵尸横片野。此时恰逢贞观盛世,老百姓能活下去,没人愿意窝在山里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没人补充,也便泄了元气。
从此以后,太行匪兵日暮西山!
熊千山是个倒霉孩子,他爷爷熊心铁掀起内讧,一打就是两年。两年中,熊家长辈叔伯死伤殆尽,熊千山从一个排不上号的小角色,通过不断的接管旗帜,竟然混成了二当家。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举目无亲。
这家伙也是硬气,全家人都死绝了,他就为了胸中那一股气,硬是跟剩余的太行山匪死磕一年。到了最后,实在没了活路,这家伙带着一个瘫痪的四叔和百十多号人,流转到丝绸路上讨生活。
…………
……
此时此刻,荒郊野外的小树林中,来俊臣捏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胖大和尚,幽幽说了一句:“大头,我想宰了熊千山,你帮不帮我?”
听到这话,胖大和尚揉着脑袋,说道:“帮,必须得帮,你是我兄弟。可是,洒家想问你一句,是非杀不可吗?”
“也不是非杀不可,我是……。”
来俊臣的话语还没说完,胖大和尚就连连摇头,立即改口叫道:“那我不帮你。”
“为什么?”来俊臣惊呆了,头一次看到这货翻脸比翻书还快。
胖大和尚拍拍胸脯,揉着他那乌黑一片的护心毛说道:“洒家敬重那姓熊的一家人,是爷们儿,有骨气。”
这也难怪,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
胖大和尚戴罪充军,在边关做了好多年的刀盾兵,打的全都是草原异族。许多年的尸山血海,他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纵然原本无仇无恨,但是经过这许多年的厮杀,也必然是深仇血海,负债累累。
这家伙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货色,鬼知道他在边关前线交了多少朋友,又有多少朋友死在异族的刀枪之下。
此时听到这话,来俊臣也不为难他,而是沉声说道:“行,不帮就不帮,我自己单干,你别挡我路。”
“你们不是朋友吗?当年他假死的时候,你把自个媳妇的首饰都买了,只为用他的名义,给他那帮手下送些散伙费。”胖大和尚摸着脑门,不解的问道。
“朋友个屁,老子被逼着改名换姓,像条丧家之犬似的苟延残喘,全都是因为朋友在背后捅刀子。我算是明白了,这年头世道渐变,就连朋友也是靠不住了。”提起这事,来俊臣就是一肚子火,他说话的语气相当不好。 大唐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