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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公安局的人是昨天下午撤离范家川的,只不过肖子铭一直沉浸在对家人的难舍之中,没有听到罢了。
公安局的人在范家川的村部里,经过一步步地缩小侦破范围,已经把怀疑对象缩小到了四个人的身上,其中包括肖子铭。按照其他人的意思,把这四个人秘密逮捕或者传讯,结果自然就出来了,他们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有把握的。罗局长否认了他们的提议,这样一来,势必会给范家川人造成极大的精神恐慌,退一步讲,即使从四个人中揪出真凶,其他的三个人如何向老百姓解释?
公安人员在这四个人中寻找蛛丝马迹。关键的一点是他们的经历到底如何,因为现在破案的方向是这个真凶有在鹰嘴洼为匪的可能性。他们四个人都具备身体好力量大这一个特点,可是基本上都没有为匪的时间。在范家川这么一个都能把祖宗三代说清楚的地方,没有什么事情能把村人们瞒住。这样一来,肖子铭的嫌疑陡然上升。
可是,这个人是河南人!这一点几乎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而且就是公安人员也从他的口音上能听得出来,他那一口正宗的河南口音。他们夫妻在这个村庄可以说是透明的,总不至于一个河南逃荒者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鹰嘴洼当了几年土匪?公安人员找来的几个谈话对象,包括林书记在内,都一口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怎么办?局长也陷入了沉思。肖子铭没有时间去当土匪,这一点他也无法解释。正当一切都陷入了僵局的时候,局里的一个侦察员火速赶到了范家川,报告给大家一个特大喜讯:杀害马成飞的真凶已经落网了!
来人告诉他们:在附近的南坡洼村,村民王老三发现自家的洋芋窖被人偷偷挖开了,偷了一些洋芋。本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这个王老三是个小题大做的人,而且是个一点亏都不吃的主,他把这件事放到敌特破坏的高度来宣传,还给村支书汇报了。村支书想着可能是哪个乡邻手脚不好沾便宜,就在村子的会议上做了讲话,希望以后这种事情再不要发生。没想到放下簸箕带起箩,有不少村民都反映说是自家也丢过一点东西,虽然不值钱,但这种事以前没有发生过。还有的说是自家厨房有人翻动的痕迹,但也只是少了一些吃的东西,两口子也吃不准到底是来人了,还是自己家的人动的。把这些家庭放在一块,大家都发现,他们都是村子边上的人家,住的都比较分散。
群众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人们一致认为,这是有人在搞破坏。当天下午,一个由十几条精壮汉子组成的护村队成立了,专门对这一片区域进行监控。
这些敬业的人们在蹲守的第三天,把一个进到张老汉厨房的人成功堵住了,大伙本来想着可能是一个小毛贼,哪想到这个人手下功夫了得,打伤了好几个人,最后护村队仗着人多,还是村上的一个小伙子从后面偷袭了一棍子,才把来人捉住。
村支书闻讯赶来,让他交待是哪里人。可他说的地方与这里很远,家里的情况又说得是云山雾罩。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也是东拉西扯,满嘴胡说。结合到他打人时候的凶狠劲,村支书敏锐地感觉到此人身上有重大嫌疑,到村里偷点吃的东西,犯得着那么拼命吗?
他们把这个自称叫齐山山的人用麻绳捆了,从乡上找了个拖拉机,直接给送到县上。哪想到这个看似凶猛的壮汉,在公安局查出他的身份后,竟然竹筒倒豆子一般,承认马德谦就是他杀的!
来人刚被送到县公安局的时候,一直自称叫齐山山,金水县杜家壕人。金水县与金沿县相邻,何况历史上金沿县就是由金水县划拨的,两个县的人从口音上根本分辨不出来,更何况他说的地方又是两县交界之处。问他为什么到那么远的地方偷吃的,他说是和村里人闹了纠纷,才出来躲几天。他的这些话反正可信度也不高,公安局的同志也在想一个问题,他如果是这样的一个身份,有必要为了偷一点吃的拼命吗?
有一个到局里来办事的人认出了他。他叫秦嘎毛,老家就是金沿人。以前在鹰嘴洼为匪,后来不知去向。当他的真实身份被弄清楚后,公安局的同志兴奋坏了。
最兴奋的人是一个科长,叫王因培。他一直盯着副局长的位置,后来上面派来了一个马成飞,把他的路堵了。现在眼前又出现了希望,他正在找机会,没想到机会送到门上了。
他根本等不到局长回来,连夜加班突审,老资格的同志一个没叫,只带了一个他信任的刚参加工作不到三个月的小伙子做记录。
秦嘎毛被认出来后,再没有抵赖。他知道自己这下子是栽了,彻底栽了。他知道自己的下场和孙先生一样,这两年到处清查出来像他这样的“残匪”,基本上都是一颗花生米送着上路。他知道自己在政府手里都有血债,有的是实的,有的安在自己头上,逃也逃不掉。
王因培科长生怕局长一旦回来,这个立功的事不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所以在审判的时候,面对秦嘎毛的死不配合,他气得恨不得拧下这个土匪的头。他使了一招诈术,这也是常用的一招。他就说,秦嘎毛,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了马副局长的证据,你只要把事情都从实招出来,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再这样对抗审讯,你就是死路一条!
哪个马副局长?他一脸困惑。王科长趁热打铁,让小伙子把马成飞也就是马德谦的照片给他看。
马德谦?他死了?当秦嘎毛看到马德谦的照片时,他这才知道,马德谦竟然已经当了县公安局副局长,怪不得他要杀了自己!但他也想不明白,马德谦又怎么会被别人杀了呢?
王科长看到了他的面部变化,在他看来,那些都是他被击中了要害的表现。一个急于立功的警察和一个另有所图的土匪,在不知不觉中都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们之间的审讯,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是又一次地探讨案情和磨合细节。秦嘎毛巧妙地装聋作哑和王因培有意的重点提示,秦嘎毛知道了案件的整个来龙去脉。
马德谦的死法,不用说,是当年鹰嘴洼的二当家李凤山所为。二当家做事一向缜密,下手果断,不留后患。这么说来,李凤山还活着,有可能就藏身在范家川附近。而自己现在已经是被缚了手脚,除掉了马德谦,其实也是了结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他在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他做出一副拒不认罪的样子,但说话的口气和神色拿捏得很好。他知道,承认得太痛快了,反而会露出破绽。
一场警匪之间的斗智斗勇在审讯室里正式拉开了序幕。最后,在王因培科长的攻心和大量所陈述的事实面前,经过一夜的奋战,秦嘎毛终于低下了罪恶的头颅,承认了罪行,并在审讯记录上画了押。
王因培接受了小记录员对自己的崇拜和赞美,他打发一个人马上到范家川请局长他们回局里,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宿舍补觉。
小记录员给局里的同志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王因培科长的神勇表现,但局长总感觉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对劲。据他掌握的情况,秦嘎毛是个悍匪,怎么会如此痛快地就把这么大的杀头罪行就给承认了?
杀了金沿的文老四,就是这个秦嘎毛一手策划的。解放以后,在传讯当年的文老四外室的时候,那个前小花旦提起当年的秦嘎毛还吓得浑身发抖。而且这个秦嘎毛在上山为匪之前,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认罪如此痛快,总是让人生疑。
罗局长亲自提审了秦嘎毛。秦嘎毛供认了自己杀害马德谦的经过:马德谦约见自己,并想把自己除掉;他只有先除掉马德谦才能保住自己,所以他在后来跟踪并得知了马德谦的行踪;至于如何得知,他是死活不张嘴了。事情的大部分都能对上,但在如何把马德谦引到那个地方,他说的和罗局长的判断完全不一样。至于马副局长约见他的时间,和小孟那天晚上遇到马副局长外出夜归刚好对上。
他说是他当天晚上到达村部想伺机下手,被马德谦发现后,一直追到崖坡。他才下的手,之所以得手,是因为他抢到了马德谦的枪。
罗局长突然喊了一声:“把他的铐子和脚镣打开!”陪审的人都不知道局长要干什么,却又不得不执行。局长说,来,秦嘎毛,你把我当成马德谦,今天能把我制服了,我现在就放你走!
两个人在屋子里展开了殊死搏斗。人们都见识了罗局长的身手,他在不大的时间内就制服了秦嘎毛,他勒住了秦嘎毛的脖子,厉声问道:“你根本不是马德谦的对手!说,你为什么要把这桩罪揽到自己身上?你到底在替谁顶罪?”
秦嘎毛喘着粗气说:“杀人是要杀头的事情,我好端端地把这种事揽到自己头上干什么!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二十年后,咱秦嘎毛又是一条好汉!”
局长始终对这件事情充满了怀疑,这个耿直的金沿人,这个严谨的公安局长,他不想把任何一个真正的坏人从眼前放走,即便现在这桩案子的嫌疑人也是个土匪。他想把一切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为了他所热爱的事业,任何的流言蜚语他都不怕。可是,历史没有假设,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