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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泉的丧事办得很寒酸。老爹还不知道老三家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有人在哭,还以为又是后山张家的娘家人来闹事了。
老汉摸索着拄了拐棍,颤颤地往到老三家去。路上就遇到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从这边过来,看到了老爹,就拦住再不让往前走了。
老汉问那边是谁家出事了?我咋听着是老三家呢?两个兄弟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知道这事也瞒不住,还不如给老爹明说了吧。
老三偷着睡了范老五媳妇?藏在白柜里死了?老汉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
儿子大了,老爹管不了,那是他们自个的事情。可是这白柜,又不是光范老五家有,那个东西能捂死人?上面都有缝子呢么!再说了,捂得受不了,往出爬呀,那肯定就是范老五把柜子压住了,不让我娃往出爬么!
老汉已经有些糊涂了,但对于老三死去的这个事实他是明白了。他的鼻涕眼泪涌了一脸,“老大哟,咱玉泉是让人家给害了哟,你们还不去找范家老五报仇!”
爹老了,糊涂了。两个儿子把老爹搀着到了程玉泉家,老子给儿子不能跪,就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儿。
几个亲侄子给戴着孝,范新岁出来进去地给帮忙。马寡妇又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程二少这辈子算是把人活了!这是范家川人背后一直说的一句话。论理他只不过是程玉泉的堂兄,可他来了,还带着老婆孩子。
马寡妇娘俩在任何公共场合,都是完全听程盛泉的话。即使在院子蹲着,范新岁都要给他爹程盛泉端来一马勺水让他喝,比那些亲生的都亲。
范家和程家在历史上没有任何的婚姻方面的交集,也是从程盛泉和马寡妇开始,才有了这种很尴尬地关系,但毕竟关系是有了。
程家院子没有几个人,能看到的也就是几个亲侄子和范新岁一家。程玉泉的老婆娘家虽然是大户,但因为这个姑父死得太上不了台面,正好成了他们可以不来的最好借口。
新岁父子去给程玉泉打墓,至于老衣和棺材倒不用担心,老爹的都是现成的,拿来用就是了。两个嫂子在后面已经偷偷商量了好几回,看这个样子,老三媳妇把娃爷的棺材准备是白用呢,这个便宜可是占大发了。
相比程家的凄凉,范老五家倒是人出人进的,人们都来安慰范老五,这个人们心中最大的受害者,已经几天不好好吃饭,连话都不说几句。
范老四知道这些事情都比别人慢了一拍,从心底里就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死人都已经拉走,具体经过都是他听人说的。
他在心里就骂着,我看你程家兄弟还再打别人家婆娘的主意,活该!当后来村里风声四起的时候,他和别人一样,一个巨大的疑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程玉泉藏到白柜里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会捂死,为什么不爬出来?
那个老白柜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从小在里面藏身,上面的缝隙都能看到外面。再说了,想出来头一顶就出来了,脸面还比命重要?
一个可怕的结论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那就是老五给白柜做了手脚,害死了程玉泉!
他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这个当年还跟着他给人套麻袋的小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他的心里装着什么,已经不是他这个当哥的能知道的了。
那个白柜被浇上了不知道是什么油,烧了很长的时间。第二天范老五把他往田里拉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个白柜的扣拴不见了。
白柜的扣拴那天他认真地打磨过了,只要一抬起就自动会扣上,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可是现在,木制的白柜已经成了灰烬,那个铁制的扣拴却不见了。
他先用锹在里面拨拉了一阵子,没有找到。再用手细细地摸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慌乱,他心里清楚,在范家川,有人的思想和他是同步,或者说走到了他的前面。
每一个来慰问他的人,都解释着一个道理,那就是程玉泉是自作自受,只是自己头上的帽子色彩不太好看。相比起一条人命,人们还是觉得程玉泉这次玩得有点大了,不值。
范老五的领导已经来看了范老五,在同情他的同时,给他放了几天假。当他送走领导的时候,天已经黑成了这个样子,他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一个黑影,一动不动。
他到跟前问了一声“谁?”那个黑影竟然在笑,就像个鬼魅一般。
这是程玉泉的老爹。他已经八十岁了吧?说话跑风漏气的。老汉说范家老五呀,你心可真毒!
范老五没有吭声,对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只能听任这个半人半鬼的老汉在那里胡说八道。
“你拿白柜给我老三当棺材咧,”老汉继续自说自话,“要人命就不好咧,你要受报应的!”老汉颤颤地站起身来,“再有几天,你家门口就有鬼咧,我程老四能招来一群鬼。”
他竟然笑着走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听着十分恐怖。素素趴在门口,抱着孩子,浑身直抖。
连着几个夜晚,对于素素都是地狱般的生活。范老五一声不吭地在她身上做着他的事情,用手和牙齿在她所有不能示人的地方都留下了道道青紫。
范老五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表示了对婆娘的宽容,并且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这一点让所有范家川的人都看到了一个见过世面的范家男人,确实是一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呀!
范老五要走的头天晚上,素素哭着又一次跪在了他的面前,说自己已经不干净了,你休了我吧,我走。生的孩子我带走,你再娶一个好的吧,正好你现在也是吃公家粮的,好娶。
范老五阴阴地笑了,说你别再想那些事了,我不可能休了你,哦,对了,现在不是旧社会,那叫离婚。你要想离婚,记住,白柜里你的那个男人是咋死的!
素素打了一个激灵。那天夜里,当范老五又一次掐她拧她的时候,她的眼泪都能听到落到炕席上在滚动,却没有一点哭的意思。
第二天范老五家附近早起的人们都在家里等着听队长的哨子声,就听到素素的哭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程家四爷在范老五家的门口,一根伸出来的椽子上打了一个结,把自己挂在了上面。当村部的几位主事人都到了的时候,范老五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土色。
有经验的老人判断,他是在交夜的时候上吊的。最诡异的是,他的尸体下面用白灰提前画了一个圈。
沈先生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范老五。村里的传闻,再加上程玉泉的老爹这种抗议一般的死,似乎都在印证着什么。
程家的两个媳妇想来想闹一下的,倒不是真的孝顺自己的公公,而是想让范家能把公公的后事给办了。她们也知道以自己家在范家川的地位,和范家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两个儿子及时制止了媳妇的疯狂想法。范老五主动提出了,程四爹的老衣棺材他掏,死在自己家门口,这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如果不是玉泉兄弟在我家里出了意外,又哪里来的这档子事呢!
程家和范家的前尘后事又一次在范家川人们的嘴里成了主角。范老五的举动最后也被从义举演变成了赎罪,老汉说的他要把鬼招来的话就如魔咒一般,在人们的心里涂上了诡异的色彩。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程家的坟园里又添了两座新坟。程家实际存在的三个老户,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他们现在明白,这一切都是范老五策划的。自己家的玉泉虽然有错,但总不至于让他死吧?
在程家四爸能不能进程家坟园的决议上,出现了小小的分歧。三爸一支认为他不是善终,进了祖坟怕对后人不利,建议能在外面另外选个地方单埋。
还没等玉泉的两个亲哥哥发言,程盛泉一口回绝,说我们程家还准备往哪里顺呢?就是月子里死了,都往祖坟里埋!谁后悔就让后悔去,你应该后悔自己姓了程!
金泉银泉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想当年盛泉家出了事,自己都是怎么做的?这人哪,在遇到事的时候,才能看到长着颗什么心!
在四爸下葬的时候,程盛泉的哭声让来帮忙的人都大受感染。一个不被待见的侄子能如此跑前跑后帮忙,又哭得如此伤心,怎么不叫人难受?更何况程盛泉又是那么坚强的一个男人!
在坟园里,范新岁一口一个“我四爷”,也让程家的人刮目相看,人们都在怀疑,这个范志平的儿子真的是和程盛泉有父子缘呢,那些亲儿子都没有几个能比上的。
程玉泉的一儿一女都还不是很明白是怎么回事,大人哭的时候跟着哭,小的那个还躺在地上睡着了。
小凤做为程家人,跟着他们前后埋葬了两个亲人。她对这两个同一个姓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们的死也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倒是新岁,却是让她看到了很多她并不了解的东西。
肖子铭现在当了大队长,程家的事情都是从头帮到底。这一天回到家里,改莲说:“他爹,丹青生了!”
“生了个啥?”
“是个儿子!”
肖子铭兴奋地搓着手,在地上转来转去的,披上衣服出门的时候说,我到沈照禄那里抽锅烟去! 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