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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点讲。”二长老轻叹一声，接过大长老的话，“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如心蓝。”

　　佘姐儿急忙说道：“几位长老见笑了。心蓝只是觉得，活着，就要有信仰。世事无绝对，只要心不死，万事都有希望。小凡他——”

　　她看向孟凡，露出微微笑意，继续道：“是我最近一千年来走南闯北，见到的心智最为坚韧之人。他出自佛光一脉，修习禅意，在心智上，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之头脑聪慧，凡事不循规蹈矩，追随本心，许多百岁以上的佛光高人，都远不及他。若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有可能救出大圣爷，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他。”

　　孟凡微微一笑，朗声道：“佘姐儿谬赞了。我未见过大圣爷，但六大妖王，百万妖族，追随大圣从容赴死，想必大圣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此生能与之相见一面，死无憾矣。但即便如此，我孟凡并非妖族中人，不可能因为妖族的传说而将自己置身险地。坦而言之，我答应竭尽所能，解救大圣，并非要帮助妖族。相反，妖族喜食人肉，虽然有妖守联盟的法度制约，但依旧有不少妖族铤而走险，千百年来，屡禁不止，所以实际上，我对妖族没有任何好感。今日我冒着被你们一根手指就碾死的风险，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与佘姐儿相处数年，深知她的为人。我把她当朋友，无条件的信任着她，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分内之事。佘姐儿坚定的追随大圣，我便做她的马前卒，却又何妨？”

　　佘姐儿闻言，眼中波光流转，十分动容。

　　“好！”

　　妖族四老拍案而起，纷纷叫好。

　　大长老看向谢震等妖，道：“现在，你明白了？我们妖族本已凋零，不可能因为意见向左而互相指责甚至残杀。既然你们不同意，便各自回去，继续经营管理治下疆域内的妖族吧。”

　　谢震等妖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落在孟凡身上。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比之前和善多了。

　　“你真有把握救出大圣爷？”谢震的声音有些沙哑。

　　孟凡摇头，坦率回应：“我对封印大圣之地一无所知，现在谈论是否有把握，实在是言之过早。但既然佘姐儿说我有希望救出大圣，想必此番尝试，绝非毫无胜算。”

　　谢震牙关重重一咬，目露凶光，道：“我很憎恶人类。”

　　“没关系。”孟凡唇角一扬，“我也不太喜欢大多数妖精。”

　　“你很坦白。”

　　“你也一样。”

　　谢震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妖族四老与孟凡之间游离，最终长叹一声，道：“尽管阵营不同，但目标还算一致。我们憎恨人类，但我们和所有从那个辉煌年代走来的妖精一样，崇拜着大圣。大圣是妖族的传说，也是我们所有妖族唯一的信仰。长老说得对，只要能救出大圣，生命和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呵呵，真是讽刺啊，没想到我谢震，竟会和一个人类合作。”

　　他说完，坐回了石椅之中，随意抓过一瓶烈酒，咬碎封口，一口气将整瓶酒喝得精光。

　　他身旁的三名妖精，见状也坐回了原位。

　　妖族四老笑了起来。

　　谢震、佘姐儿等八方八王，也笑了起来。

　　孟凡双手合十，笑而不语。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

　　不论谢震等狂派对身为人类的孟凡有着怎样的憎恨和偏见，但在对大圣的态度上，双方达成了一致。

　　究竟是何等英雄豪杰，能让居于高位，统领一方疆域的大妖放弃自己一向坚守的立场?孟凡对那位妖族的传说，曾与六位结拜兄弟一同率领百万妖族，险些颠覆天庭统治的妖圣孙悟空，愈加好奇。

　　同时，他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第一，救出大圣爷谈何容易。此事若成，自己自然就是妖族的救世主，届时将妖族拉到与自己同一阵线，合力对抗百鬼殿，便不在话下。可一旦不成，自己便可能与之前曾经参与解救大圣的妖族一样，肝脑涂地，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方才谢震等四王表达了强烈的对人类的憎恨，而除了佘姐儿外的其他三王，并未表明立场。这是一种明显的中庸态度。而所谓中庸，只是暂时性的明哲保身，就像墙头的草，迟早会被风吹向一边，这说明其他三王很有可能随时向狂派倒戈。

　　假如妖族中的狂派占据主导地位，后果非常严重。

　　妖族可能会撕毁与人类的合约，解散妖守联盟，与人类开战。

　　到那时，人类面对的，将是比百鬼殿更为强大的敌人。

　　妖精出身卑微，通过努力修炼，掌握超脱自然的力量，代表的是万物生灵的意志。如果不是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蚕食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以绝对主宰的姿态，统治并奴役着其他所有生物，妖族狂派就不可能出现。

　　人类做下的恶，始终要由人类承担恶果。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人类迟早要遭受妖族的怒火。

　　假如妖族孤注一掷，强者尚能自保，弱者将生灵涂炭。

　　让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可能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大厦将倾！

　　假如那一天真要到来，没有人能够阻止。

　　因为，那是所有人类共同努力，招来的恶报。

　　比如眼前的北方王谢震，假如他的族人灭绝，他无疑会舍命报复人类。

　　他可是拥有毁灭一座城市能力的大妖，一旦不要命的发起疯来，在八派反应过来之前，杀死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人，并非难事。

　　站在妖族的角度考虑，人类的错误在于自以为比其他所有生物，都高出一个层次。

　　然而，人类从来都不是自然的主宰者。

　　真正的主宰，是自然，是规则。

　　生物的最基本规则，是生存。

　　假如人类剥夺了其他生物生存的权利，就会招到反抗。

　　这，是简单的因果。

　　近百年来，各种灾难爆发的频率，是以往的十倍乃是百倍。

　　人类每一次攻克某种顽症或者病毒，便会有更新的破坏性更强的疾病或者病毒出现。

　　人定胜天？

　　笑话！

　　在自然面前，人类从来都是渺小而卑微的。

　　虽然孟凡出身八派，乃是华夏的守护者，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类太自大了。

　　他的思维不断延展，想到古时妖族在大圣领导下的辉煌时代，妖族尚且与人类和平共处，虽然偶有妖族食人的事件发生，但本质上只是妖族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填饱肚子而已。只不过人类一直以金字塔顶端的掠食者自居，一旦被其他生物当成事物，内心无法接受罢了。

　　但现如今，妖族内部，已经出现了誓与人类生死一战的论调。

　　这就不单单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么简单了。

　　而是战争。

　　繁华的人类文明背后，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一旦人类的衰落成为了“大势”，所谓八派，根本无法阻止。

　　孟凡的担忧，正基于此。

　　他内心隐隐不安，但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孟凡举了举酒杯，向谢震示意，随即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谢震同样喝下一杯酒，大声道：“数千年来，我妖族组织了数十次营救行动，始终无法突破封印。参与解救大圣的妖族，死亡率高达九成，侥幸活下来的，也灵气枯竭，千年道行一朝丧，甚至无法维持人形。我权且信你是真心真意助我妖族解救大圣爷，毕竟你们人类少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件事若是成了，我谢震就是你的一条狗。若是不成，千百年来，你也是第一个有心帮助我妖族解救大圣的人类，我同样敬你。你死了，我把你的牌位供奉在宗堂之上，日夜焚香膜拜，你若侥幸没死，有任何损伤，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医好你。”

　　孟凡道：“谢前辈快人快语，当真是豪爽的英雄豪杰。”他知道，所谓狂派，无疑就是无法压住心中仇恨的那部分妖精。他们大概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性情直率，做事不顾及后果，思维比较简单。人也好，妖也罢，拥有此等性情者，缺点与优点同样极为明显。他们若是厌烦你，即便你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他们也不会正视你一眼。但他们若是认同你，对你决然会毫无保留，甚至在危机时刻，会为你赴汤蹈火。

　　佘姐儿微微点头，笑道：“谢大哥本体是一只猛虎，性格也如虎一般，霸道无匹又豪爽洒脱。初见时，难免令人畏惧，相处久了，才知是值得结交之人。”

　　谢震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佘姐儿……我怎地也跟着叫你佘姐儿了？心蓝，你可真是说笑了。”

　　“好了！”大长老压了压手，“闲话他日再叙，今日心蓝带小凡来这荒芜之地，可不是为了听你们互诉优点。还是说说正事吧。”

　　孟凡急忙起身，道：“几位长老，晚辈洗耳恭听。”

　　“也不必这么严肃。”二长老笑呵呵说道，“不要把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当成什么地位尊崇的妖族前辈。我们四个，只是跑腿的，几千年前是，现在同样是。” 华夏猛鬼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