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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容铖的话让暖阁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宋时矜手背发痒,难受的想挠,刚伸出手就被中途截住。
她瞪大眼睛看过去,容铖抿紧唇角与她对视。
僵持片刻,他一言不发的拽住宋时矜的胳膊往出走。
屋外凉风阵阵,宋陵启轻触眼底,正想告辞时,他却晃神般看见宋清吟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宋陵启稍稍拢了拢眉,压下那点奇怪心思,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暖阁只剩宋清吟与婢女。
婢女犹豫再三,上前抵上门,还未收回手,就听得身后瓷器碎裂的声音。
“郡主……”婢女回身,低声提醒。
宋清吟抿唇行至窗前,抓紧窗沿盯着楼下一晃而过的两道人影。
眼底郁色沉沉,与这黑夜交融。
街边药铺里,宋时矜被容铖重重按在长椅上坐下。
走到掌柜跟前,交代几句折回她身边。
宋时矜轻甩两下酸疼的胳膊,抱怨道:“你做什么啊,是不知道自己手头的劲儿有多大吗?”
“那你知不知道不上药会越严重。”容铖语气冷淡,还带着隐隐怒意。
宋时矜莫名扫他一眼,想起方才他对宋清吟的态度,忽然好奇:“适才你那样说她,莫不是这是心疼我了?”
“……”容铖下唇微动,不等开口,宋时矜左右张望后接话:“这地方能成吗?”
容铖在她身侧坐下:“不会给你开刀。”
“我宋时矜可不是鹌鹑。”宋时矜瞪大眼睛看他,满脸不可置信。
容铖忍笑忍的嘴角颤抖,移开视线:“哦。”
瞧见他傲娇模样,宋时矜突然心生一计,弯了唇角。
她扬声道:“大夫,给我药就好。”
话音落,容铖下意识看她,宋时矜默不作声的眨眼。
跑堂将药送过来,待他离开,宋时矜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容铖眼皮底下,继续眨眼:“快给我上药啊。”
见他不动,宋时矜歪了歪头:“快点啊,我很疼的。”
容铖轻扯嘴角,扫了眼她的伤口,将热水沸过的细布剪裁好,慢条斯理的往细布上敷药。
他低着头模样认真,宋时矜瞧见黑长的眼睫跟高挺的鼻梁,笑意还未涌上,就听见容铖不解风情的开口。
“殿下是眼睛不适吗?”
宋时矜诧异挑眉:“什么?”
容铖捏着细布边缘,小心盖合上她的伤口,似笑非笑的道:“可这药只能治烫伤。”
言外之意便是,若眼睛不舒服,这药治不了,需得重新准备药物。
宋时矜忍气吞声的闭上嘴,她发现自从表明心意后,容铖再不是当年那个温柔的少年小哥了。
不过回想,当初那个也仅次于他不开口说话时才存在。
看他动作轻缓地将细布层层绑好,宋时矜又没忍住浅浅扬唇。
伸手戳戳他的额角,轻声道:“瑾之,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这该怎么办?”
容铖抬眸扫她:“就不怕我再不理你。”
“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死缠烂打这一招,可没人掌握的比我再好了。”
宋时矜自顾自地碎碎念,容铖不动声色地放缓动作。
待她说完,他正好将布条系成结。
宋时矜举起手来回看了看,满意地眯眼笑开:“你日后若是不上战场,还能开个铺子。”
“什么铺子?”容铖边收拾东西边问。
她晃晃自己的手:“药铺呀。”
容铖起身,似是忍无可忍,偏头道:“给你这样聒噪的伤患包扎伤口吗?”
“那还是算了吧。”宋时矜跟着起来,看他将东西递还回去,小声说道:“若人人都像我,那岂不再无特殊光环了。”
从药铺往出走时容铖脚步稍顿,指尖紧了紧,无意识地唤:“殿下……”
“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宋时矜对他的无趣表示不满,嘴角耷拉着走到马车边,回头看眼他乖乖挥手:“回府啦。”
容铖盯着车帘放下再到马车消失。
轻声呢喃:“喜欢我……”话毕,莫名浅声笑开。
-
长公主府在玉清街西侧,这街上的另一座宅子是逆王府邸。
乃是先帝与皇贵妃所出之子,宋时矜大哥,当年也不知被人撺掇还是蛰伏已久,起兵谋逆却被先帝一举击毙,许是为了给宋陵郅清扫上位之路,先帝处理起来丝毫不手软。
逆王被毒酒赐死后,皇贵妃也因病重先后从冷宫挪出宫外囚/禁休养。
然那场谋逆的先后起因,宋时矜知晓些许,虽不多,但至少明白这并非旁人认为的那样简单。
思及此,宋时矜稍稍垂下眼睫,抬步进屋。
倚着软枕靠坐一阵,盯着云霄放礼物盒的举动,忽然想起尚在醉仙楼时,她与宋清吟的对话。
宋时矜加封长公主的晚宴上,她曾送给宋清吟一支白玉簪,那玉簪样式时新,宋清吟极其喜欢没舍得戴。直到去年腊月底,宋时矜才发现她几乎日日都将那簪子别在髻上。
今日瞧了眼便随口一问:“那簪子姐姐没戴了吗?”
“啊,簪子断了。”
她记得宋清吟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可宋清吟面色僵硬,让她起了疑心。
抬手按着唇角,宋时矜轻啧一声。
云霄察觉她情绪不对劲,低声唤:“殿下?”
宋时矜面色如常:“你可还记得父皇身边的那位贵妃娘娘?”
“记得。”云霄不由得一愣,反问道:“殿下怎的问起那位了。”
宋时矜的指尖在桌面缓缓扣了两下,淡声道:“你去安排人手,待虞绵生辰一过,我去看看她。”
云霄皱眉:“可殿下,先皇曾说过不允人前去探望。”
“无碍。”宋时矜摇头,手指点着另一只手背,“悄悄儿的,别叫人发现就是。”
她反复思量,怎么想都觉得似乎有哪里奇怪,传言四起、宋清吟提起端亲王时不自在的笑,都让宋时矜觉得,她不对劲。
离开皇宫,宋时矜的生活再次回归平静。
虞绵生辰在二月初一,怀揣着为手帕交庆生的心态出府,却在府外看见马背上的容铖。
宋时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三哥呢?”
“他不去。”容铖的身子随着马儿晃动,微扬下巴:“上马车,我送你过去。”
闻言,宋时矜心头喜悦,却口是心非:“我自己可以。”
容铖眸色淡下来:“你三哥让我护送你过去。”
“哦,怕我出事吗?”宋时矜撩着耳畔没有的碎发,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
管他是自己要来还是谁让送,反正只要是他就行。
容铖立在原地,眼神认真:“不是,是怕别人出事。”
“正巧我今日闲来无聊,就当做个好事。”
宋时矜看他两眼,抿着飞速上扬的嘴角转身登上马车,眼见着车帘降落,容铖轻哼,仔细听来似夹杂着些许笑意。
宣平侯府在玉清街以东,今日独女及笄,大办宴席场面很是热闹。
马车停下,侯府门庭前众人瞧见马车上的皇家标识,纷纷退让开,等宋时矜落地,就连宣平侯与侯夫人都上前两步行礼。
一年前先帝驾崩,宋时矜曾在宣平侯夫妇身边待过一段时日,素日里走的亲近。
瞧见两人欲要行礼,她赶紧扶住:“您二位跟我客气什么,我可只当是回自己家呢。”
宣平侯夫人笑着点头,嗓音略显洪亮:“快进去,绵绵在她房里呢。”
得知容铖还得进宫,宋时矜与他打过招呼,直接入了虞绵院落。
甫一推门,身着海棠广袖散花裙的小姑娘朝她奔来,眼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意,胳膊被抱住后,宋时矜瞧见她下意识往院落外看了眼,随即笑意隐去。
“不是吧。”宋时矜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我来你这么不开心啊。”
虞绵不死心的踮脚看,见她不应声,宋时矜无奈:“他没来。”
“为什么啊。”虞绵杏眼尾部上挑,神色稍显失落,“上次遇见你三哥,我还特意告诉他了。”
宋时矜摊手,拉着她往里走:“不知呢。”
虞绵好心情瞬间消失,沮丧道:“那我束发加笄他便看不到了。”
“没事的,大婚最美的时候给他瞧就是了。”宋时矜侧身倚在榻上安抚她。
虞绵伏在她胳膊上,面色恹恹。
大宋女子的及笄礼仪式冗杂,虞绵的及笄礼安排在侯府正厅举行,宾客落座,宋时矜没有去一早为她安排的地方,而是悄无声息的立在人群中。
她看着虞绵被束发加笄,缓慢又端庄的行了大礼,一时心头感慨,余光忽然扫过眼熟的侍卫,快步上前拦住。
“三哥让你来的?”宋时矜笑意刺眼,宋陵启随侍头皮发麻。
他本是被宋陵启安排来送及笄礼的,临走前百般叮咛不要被人发现,现下被宋时矜拦住,那距离虞绵知晓也不远了。
随侍硬着头皮道:“殿下,王爷吩咐小的偷偷来。”
宋时矜听见这话乐不可支,按按眉心克制住笑意道:“他亲手选的东西?”
随侍点头。
知晓他们二人之间的奇怪纠缠,宋时矜扬手:“回去吧,本宫不乱说。”
随侍将木盒递给宋时矜,不放心道:“殿下当真?”
“本宫还能说谎不成。”
宋时矜没再理他,自顾自的往里走。
趁着这间隙,她打开看了眼,是对虎头虎脑的大阿福。
被宋陵启这礼物逗得笑出声。
将礼物转交给虞绵婢女,只说这东西在前厅瞧见,宋时矜便想着给她送去,希望虞绵好生珍藏,一句不提是宋陵启送来的。
宋时矜回府已是日落,天边暮色变幻。
在长廊下怔忡许久,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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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二月二,民间有祭祀活动,皇宫也毫不例外。
宫里将祭祀活动安排在宝华殿,本是宋陵郅与姚皇后率领后宫众人,然后宫空余,索性便安排了宋时矜与宋陵启入宫一道祭祀。
范太后所生楚王刚满六岁,前些时日偶感风寒,范太后为照料他拒了这祭礼。
入宫时,兄妹俩同乘一驾马车。
宋时矜单手撑着侧颊,视线停顿在宋陵启面上,手指缓缓轻扣:“三哥。”
闭眼小憩的宋陵启嗯了声,“干什么?”
“昨日那对大阿福我瞧着喜欢的紧,三哥不如给我也寻来一对?”宋时矜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眼神越来越直白。
宋陵启抬眼,冷不丁开口:“原来你不喜欢俗不可耐的金玉物件啊。”
“三哥从何得知我喜欢那些,放眼认识的姑娘里,最喜那俗物之人可是绵绵,三哥怕不是记混淆了。”宋时矜双眼似乎都写着“看透一切”四个字。
闻言,宋陵启又重新闭上眼,欲盖弥彰般的回应:“容铖告诉我的。”
宋时矜看破不说破,轻声哼笑,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马车停在宫门口,换了暖轿,不多时抵达宝华殿。
宋陵郅与姚皇后早已入内,两人磨磨蹭蹭跟进去立在后头,祭礼开始。
二月二祭礼只上香即可,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宋时矜今日眼皮跳的飞快,上香时手指一抖,若不是宋陵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那火星子就直接落在她手背上。
见她状态不佳,宋陵启问询:“你方才打什么愣呢?”
“我总觉得今儿要发生什么事。”宋时矜摇头,神色凝重。
与宋陵启说话时,无意间目光触及姚皇后,扫过她过分艳丽的唇色,宋时矜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看见姚皇后虚浮脚步一晃,几步踩下台阶直直栽倒在地。
周遭混乱,宋陵郅大惊失色将她抱起。
宋时矜掐紧手心,迅速道:“赶紧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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