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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王常举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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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晓得美心还认不认得我,我在第二次从病房出来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躲在天台上泪流满面。

  兰花儿悄声站在我身边,等我伤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叹气说:“其实,你哭也没有用。人都那样了,想办法治好才是正理。”

  我想起警察跟我说的话,美心在看守所伤了人,要做精神病鉴定。只有鉴定她患有精神疾病,她才能不承担刑事责任。倘若美心只是一时气急,接下来的后果想起来都后怕。

  “治什么治?先就这样养着。”我没好气地说:“兰医生,美心嫂子有病,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不想她现在痊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花儿惊疑地盯着我看,低声说:“王者,你究竟是什么心态?这病能拖吗?拖得越久,后果越严重。到时候你就是想治,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我淡淡地说:“就算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辈子,我也不想她在监狱里呆一天。”

  兰花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沉吟半响说:“医者父母心,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我面目狰狞地说:“兰医生,你能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吗?再过几天,要对美心嫂子做法律医学鉴定。等做完了鉴定,你再父母心,好吗?”

  我面目虽然狰狞,语气却是哀叫连连。与兰花儿认识了那么久,我懂得她的心思不会违我而为。兰花儿是个好姑娘,她心地善良,纯洁,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就是一朵兰花儿,静悄悄的将暗香在我周围弥漫。

  兰花儿深深看我一眼,抿嘴一笑,下楼去了。

  我站在楼顶天台上,看脚底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倘若世界上的人都如兰花儿一样的安静,这个世界该会有多么美好。

  王常举的突然死去,让我在悲伤之余,心里浮现无数个假设。我在假设等他出来后,我该怎么与他好好喝一场,我甚至想过,在孟小冬的这场股权大战中,深受其害的王常举应该要得到他应得的补偿。

  现在他人已驾鹤西去,我的假设就像云烟一样,无影无踪了。

  悲伤再次袭上心头,眼泪又一次涌出来,湿了面颊,痛了心坎。

  王常举的死不明不白,我在想,监狱看守得那么严密,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可以自杀?而且他罪不至死,他也没必要去死。这个世界上让他留恋的东西还很多,她的父母、妻儿,哪一个不让他牵挂?

  我决定要找出他的死因来。我觉得,如果我不去探寻,他的死就会像一粒尘埃一样,在人间不留示好痕迹。

  我只有找出他的死亡原因,对自己才有交代。对美心也有交代。

  而能打探王常举死因的唯一途径,除了邱光,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出门直奔派出所,却被挡在门外。

  深圳是座看起来清明宽松的城市,似乎每一扇大门都对着你开放。倘若真想进入内部,却是比登天还难。

  比如邱光的办公室,就在派出所的二楼,门前大堂里人来人往,一扇需要刷卡才开的玻璃门,将楼上楼下隔成两个世界。

  门口坐着保安,懒散地打量着我。

  我说要去找邱光,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二个字说:“不行。”

  我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保安不会给我刷卡让我上去,于是我说:“是邱所约我来的。”

  “是吗?”他轻蔑地扫我一眼,说:“你打电话上去。”

  我心里窝着一股火,进门大厅的墙上挂着“立警为公,执政为民”的大字,为啥连见个面都那么的难呢?

  可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再傻的人,也不要在派出所门口闹事。否则,是真迟不了兜着走。

  邱光的电话我过去的手机里有,但那个手机已经被翁美玲拿去了。没有电话号码,叫我怎么打?

  我想去问保安,问他要邱光的电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肯定不会将邱光的电话告诉我,而且我如果露出不知邱光电话的尴尬,还大言不惭说是邱光约我来的,我估计这家伙肯定会赶我出门。

  突然想起邱光与甜姨的关系。好在甜姨的电话就像刻在我心里一样,我随手就按出额她的电话号码。

  谢天谢地,电话一打就通。

  我直言不讳地说:“甜姨,我要见邱所。”

  她在电话里哦了一声,问我:“有事?”

  “是!”我鼻音很重,不久之前我哭过,悲伤还在心底郁结着:“很急的事。”

  我告诉她我就在派出所的楼下,一道玻璃门让我咫尺天涯。

  “你等等。”甜姨挂了电话不久,我看到保安的对讲机响了,不一会,他就满脸堆笑过来,客气地说:“邱所请你进去。”

  我没心思与他废话,蹬蹬上楼,看清了门牌上写着的“所长办公室”,一头就扎了进去。

  邱光屋里坐了人,看到我闯进来,都惊讶地看着我。

  邱光从椅子上起身,对屋里的人挥挥手说:“先说到这里,我来了客人。散会。”

  我被自己的鲁莽弄得有些尴尬,讪讪地笑说:“邱所,对不起!”

  “没事!”他大度地摆摆手说:“反正我的会也开完了。你说,找我做什么?”

  我迟疑了一会说:“邱所,我想打听一下看守所死人的情况。”

  他警惕地看着我,犹豫片刻说:“打听看守所的事,你应该去看守所。我这里是派出所,什么也不知道。”

  我咧开嘴笑,说:“你们是一家的,一家人的事,还不知道么?”

  邱光奇怪地看着我问:“假使你们家有两兄弟,你对你哥或者你弟家的情况都会一清二楚?”

  我讪讪地笑说:“不能这么比喻吧?”

  “你说该怎么比喻?”

  我就说不出话来,面对一个正襟危坐的穿着警察制服的邱光,我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压力,劈头盖面而来。

  我的尴尬与惶恐让邱光很得意,他微微笑起来,看着我不出一声。

  他是在报复我!我很明白。

  与徐源在康宁医院门口发生的故事提醒着我,邱光故意这样说话,就是在报当初翁美玲一个电话让他灰头土脸叫人送还我车的仇。

  像邱光这样级别的人,在梁松面前几乎可以忽略。邱光再大,也就个副处级干部,而梁松,却是正厅级。他们之间的级别看起来只隔着一层不厚的纸,但要从处级升到厅级,却是一场春梦一样的美好,可望而不可及的。

  从政的人,级别在他们心里比天还大。

  邱光在翁美玲的一通电话后乖乖把车还回来,这里面一定有比他大很多的领导说话。当初翁美玲都不屑于与他通话,梁松更不会打电话给他。但邱光没敢有丝毫的犹豫,派人送回来车,一定是邱光的上头,有着一个让他不敢吱声的人。

  我知道再谈下去也会没结果,如果不是因为甜姨,邱光不会给我接见的机会。

  我告辞说:“对不起,邱所,打扰了。”

  说完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指着沙发对我说:“先坐,要忙着走吗?”

  我展颜一笑说:“不坐了。谢谢。”

  邱光便说:“甜姨来电话了,我不能不管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开口问王常举自杀一事,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我说:“没事了。”

  “真没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一样,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真没事。”我认真地说:“邱所,打扰了。”

  “你没事,我有事。”他说,离开桌子朝我走来。

  我心里又一阵慌乱,看着他冷冷的面庞,心里想:“他有什么事呢?”

  他将我按坐在沙发上,开始给我烧水泡茶。

  他泡茶的动作很熟练,这让我多少有些吃惊。其实像邱光这样的人,生在内地,长在内地,泡茶也是习惯用大杯大碗。像现在这样学潮州人一板一眼地烧水、淖茶、加水、闻香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真让我叹为观止。

  一泡茶好,邱光指着茶杯说“俗话说,酒满茶半,说的就是给人敬酒,须得满满一杯,否则不成敬意。倒茶的学问,在于只能半杯,要是满杯茶,反倒是对人不敬了。”

  说着,将手里的半杯茶倒出一口,再端到嘴边,慢慢饮了一口。

  我不解地问:“怎么还要倒出一点来?难道也是规矩?”

  邱光笑道:“正是。茶有茶神。这倒出的半口,正是敬茶神的。”

  我赞叹道:“邱所,你的学问真高。”

  邱光笑道:“生活小诀窍,当不得真。”

  拍了他一通马屁,邱光居然荣辱不惊的样子。我心里便浮起一丝疑惑,不知道这邱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到一壶茶喝得差不多了,邱光才盯着我说:“你问的,怕是看守所自杀的事吧?”

  我连忙点头称是。邱光狐疑地问:“这人跟你什么关系?”

  我说:“他老婆是我们孟总家的保姆。”

  邱光就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沉吟一会说:“这里面,有点复杂。不过,人死了好,就这打住了。”

  我说:“也死得有点不明不白了吧?”

  邱光瞪我一眼道:“这年头,喝个水都能死人。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呢。”

  “总得有个处理吧?”我问。

  “想怎么处理?这人畏罪自杀了,难道还要给他评个烈士?”

  我赶紧摇着手说:“我不说这个意思。”

  邱光扔给我一支烟说:“你小小年纪,倒很复杂。不过我提醒你,现在的社会,并不是你的那么美好。”

  我嗯了一声说:“我也明白。”

  “既然明白,又看你是甜姨特别交代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有些事,避开总比沾身强。” 混迹花街:谁的青春不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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