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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是个经济发展的时代,是科学力量急速强化彻底带动改革生产力的新时代,倘若时间能够倒流,距离此刻回溯半个世纪的时间,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
五十年前的一个黑夜,狂风伴着骤雨,那是一个台风来袭前的夜晚。
大鹏湾激荡的幽暗海水中,两个漂泊在海浪中的人在完成一项决死的旅程。
他们一边在心里默默背诵着那个时代最饱含精神能量的小红书给自己打气,一边奋尽所有的力气使自己不被海浪拍进深沉的海地。
他们的目的是逃离,他们的目标是海峡对面的某个地方。
犹如一群扑火的飞蛾,这样的行为在那个时代不断的涌现。
海峡对面的地方将这种行为定义为——偷渡。
后来叫做“逃港”。
在众多的逃港者中曾经有个传奇的人物。
这个人先后偷渡了12次都被抓住,创下了一个记录。
到第13次,边防军警看了他都脸熟,实在不好意思再抓了,他才成功地逃到对岸。
逃港者多为农民,也包括部分城市居民、学生、知识青年、工人……
方式,可分走路、泅渡、坐船3种,按照那时的叫法分别是“起板”、“扑网”、“督卒”
起板就是船舶起航,扑网是扑那道看守严密的铁丝网,督卒是象棋术语,取“有去无回”之义,敢在深夜跳进大海中的,不是寻死,就是走投无路,要么就是真正的猛人。
而这群在激荡的大鹏湾海流中漂泊的,就是猛人中的猛人。
坐船最稳妥,也最省心。
那时节连捞偏门的都讲信用,只要能登上船,就保你能安全登陆抵达目的地,前提是你要有钱。
陆路最方便,梧桐山东部与新界的山脉相连。
没有体力游泳走水路的中老年人和儿童妇女通常选择这条道。
路是好走的路,想来有脚就能走的到,但一条东起沙头角,西至罗湖,长达20多公里,贯穿整个梧桐山脉的铁丝网,荷枪实弹看守边界的军警,嗅觉敏锐、兽齿尖利的警犬一起铸造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为了躲避警犬,临行前有人会到动物园收买饲养员。
找一些老虎的粪便,一边走一边撒,警犬闻了粪便的气味,便不敢追踪。
大海无边无际,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可以轻易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所以走水路叫“督卒”。
或许还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记得,他们幼年的时候,一到夏天,水库和河里便人满为患。不少孩童从小就被家人灌输,“好好练游泳,日后游过去就有了前程”。
走水路的带有汽车轮胎或者救生圈、泡沫塑料等救生工具,还有人将多个避孕套吹起来挂在脖子上,甚至把乒乓球连起来都成了一件保命的工具。
即便做过充分的准备,这依然是一条被死神照管的死路。
“拉尸行”——专为游泳偷渡的人而生的一个新职业。
“拉尸佬”每埋好一具尸体,就可以凭证明领取劳务费15元。
一条人命15元在那时来看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水路有两条。
一条是后海湾,海面窄,风浪小,不像梧桐山上有那么多军警二十四小时看守严密。
完整的走完整条水路要分三个步骤。
下水,游水,上岸。
想下到后海湾里,需要经过一段有边境守军的泥滩,泥滩的蚝壳锋利的像刀子。
趴在泥滩上避开守军匍匐前进,过了这片泥滩就能进到后海湾,后面的水路风平浪静,但此时那些锋利的蚌壳已经将人割得鲜血淋漓。
带着满身血口跳进海水中不压过过了一遍“凌迟地狱”。
跟咬着牙滚过一次地狱相比,上岸就不算个事了。
另一条水路就是大鹏湾。
走大鹏湾有两个地方可以下水,一个是在距离沙头角约两公里处,游一个小时左右即可上岸,但防守严密。
另一个下水点在大小梅沙一带,风高浪急,还有鲨鱼出没,少有军警把守拦截。
不管什么时代总有些没钱,但是有本事的猛人,他们没钱上船,也不屑于像狗一样被人砸着脑袋赶,所以他们会选择最难走的水路。
虽然风大浪险,还伴着鲨鱼随行,但这是条有尊严的路。
能从大鹏湾安然游过去的人,都是猛人中的猛人,而且运气都特别好。
靠着浚江上的破赌船,吃了二十多年安生饭的老船头曾经就是个猛人中的猛人。
可惜他在浚江上安家之前的运气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老船头是黔人,他的名字也不叫老船头,只是时间实在太久,他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愿再想起来。
他曾立志像父辈一般,做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但后来他经历了一个疯狂残酷的年代。
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变的狂热,看着粮食地一天天荒芜,他啃过树皮、咽过观音土、甚至跟在村干部后面,吃过一晚“两脚羊”杂碎汤。
碗汤煮的酥烂喷香,那味道是他前半生都没有尝到过的,但他情愿没有尝过,更希望后半生不用再尝到。
有一天他听干部提到一个从来没听到过的词——逃港。
那天之后,每次回忆起杂碎汤的美味,他就会想到这个词。
所以他带着村里相好的秋妮,加入了“逃港”的行列。
他觉得自己在家里活的像条狗,这一路走来更像一条狗。
他想活的有点人的样子,他选择了一条距离死亡最近,但有尊严的路——大鹏湾。
那一夜,风大浪急,这样的天气没人愿意出门,更不会有人愿意去海里找死。
就这样的夜里,老船头用一条偷来的绳子把自己和相好的秋妮绑在一起,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大鹏湾。
当他从冰冷的海水中把脑袋挣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心里多了一份信心。
当他把呛了水的秋妮从海水里拉到身边时,他的心里又多了一份责任。
这条路的尽头,对他来说就是活路,他就没想过要回头。
他在心里一遍遍狂吼着村里那个城里来的知青,教他背会的小册子上的内容。
在他的认知里,这东西如同“神咒”,能呼风唤雨保平安,在村里只要念起这些东西,连鼻子窟窿长在脑门上的村干部都得老老实实。
“妮儿,等熬过这一劫……哥就发达了,以后……天天给你吃肉……”
他迎着翻腾的海浪,这样向相好的保证。
然后两条单薄脆弱的身影,在汹涌的波涛中,向着“天天有肉吃”的梦想,开始了一场将改变人生的旅程。 迷途寻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