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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娇娇摊牌了!
这些人的所思、所想、所为,丝毫没有偏离卓霖心底的揣度。
在张四方的怂恿、造势之下,这一趟卓霖不但没借到人,反而彻底坐实了觊觎老码头的叵测心思。
卓霖看着潘娇娇暗自懊恼。
昨天那样的时机,来老码头向张四方借人手,就已经意识到那会犯下潘、翁二人的忌讳。
即使昨晚没有发生张四方与警方一起灭掉方家众盟的事,现在这两个人也会对自己敬而远之。
更何况还有个要拿自己顶缸的张四方。
无论是李全才在外面听到的小道消息,还是在这里等待时从茶馆小二口中打探到的风声,都说明张四方已经在打造这口黑锅。
可自己还是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去期待了一个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结果。
幼稚!
“从不缺少对人情世故的洞察,也见惯世上最原始的暗面,却总抱着虚妄善良不愿撒手。”
卓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雒天生怒其不争的贬评。
“去救人!”
卓霖冷声说道。
潘娇娇回味着这三个字中透露的坚定,只有卓霖自己才知道那份坚定下隐藏的无奈。
能力决定一个人生命的高度。
卓霖的能力使雒天生到今时今日依然舍不得对卓霖放手。
性格左右一个人道路的方向。
面对清晰的善恶,多年从军经历带来的果敢能使卓霖与雒天生默契无间。
一旦这条界限模糊,卓霖就只能与雒天生背道而驰。
本性中对善面的向往,会衍生出不该有的迟疑和错误的判断。
这是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正是这道鸿沟让卓霖只能仰视雒天生,永远做不到雒天生那样近乎电脑程序般的情况判断与精准应对反应。
即使今时今日,卓霖已经对这位兼顾了技能教官、人生导师、上级领导、尊敬长辈于一身的雒天生产生了质疑,却依然逃不出雒天生带来的阴影。
“救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不能操之过急,你稍等一下,我再去跟翁大哥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潘娇娇一手握着卓霖左臂,一手轻轻揽在卓霖的右胯上,说道。
卓霖没有挣脱,让人感觉潘娇娇已经暂时稳住了他。
欺骗雒天生,能有几成成功的可能性?
卓霖没动,是因为他的心底突然晃出了这样的想法。
老码头这边已经没有可能,卓霖不得不把主意打到最不该打的洛天生身上。
利用当前的有利形势,打入老码头与浚江船帮。
对于擅长未雨绸缪的雒天生来说,方家一旦倒下,一定会把目光投向有可能接手方家暗门生意的来老码头与浚江船帮。
雒天生也一定会以这个作为条件,才有可能帮卓霖救人。
卓霖曾经被雒天生说动,寄希望于从方家这条线上找出当年“台风行动”的泄密者。
但得到的只是无尽的麻烦,与卓霖一直留在龙德的目标越来越远。
这是个卓霖绝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假意答应雒天生,等救出人之后,立刻离开龙德,这是解决眼前困境最简单的方法!
与雒天生之间已经无所谓欺骗。
如果真的有,那也是雒天生的谎言和欺骗在前。
问题是能不能,怎么才能让雒天生相信这不是个交易。
必须让雒天生把注意力放在救人,而不是考虑为确保卓霖能百分百配合下一步行动去布置后手。
灭了方家是能力,救出狗子是恩德。
老码头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现在是翁青桐与潘娇娇摄于威势要把自己抬进老码头,他们只是代表了大不多数人的利益。
而没有出现在茶馆中的那些堂主就是阻力,那些人反对的是自己,也是翁青桐与潘娇娇。
翁青桐与潘娇娇绝对不可能借人手去帮卓霖去救人。
更直白的说,王瞎子的义子是被卓霖救出来的,他们情愿让这个孩子死在外面。
他们怕的就是卓霖在灭掉方家众盟的大功之上,再加上这份救出狗子的恩德。
有了这份恩德,就是恩威并存。
无论是出于感恩,还是出于进入老码头之后有可能对翁青桐潘娇娇的反制,剩下的那部分堂主于情于理都有可能直接转变态度,反过来支持卓霖。
不管雒天生针对老码头和浚江船帮有什么下一步的安排,成为老码头内部能够制衡翁青桐与潘娇娇的存在都能带来更大的空间。
对雒天生来说,那都是更有利的局面……
救人,是为了下一步针对老码头的行动能有力推进,而采取的必要行动。
这是一套符合雒天生式思维和利益的形势发展逻辑!
卓霖扭头看了一眼雅室角落的立钟,十一点十五分。
已经没有必要在老码头耽误时间了,卓霖夺门而出。
“等等……卓霖你去哪儿?快回来!”
潘娇娇正跟翁青桐耳语,只听着门声响动,已经不见了卓霖的踪影。
“快!快拦住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他!”
张四方不在,翁青桐习惯性的推了一把潘娇娇。
“哒哒哒……”
高跟鞋触地的脆响,潘娇娇一把撸起了及膝的一步短裙,在一群堂主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追出了雅室。
有时候她也很讨厌自己这样的年纪,还要随时随地维护那副几十年如一日的艳丽外形,为了去香堂议事,她回到老码头的第一大要务就是洗漱、化妆、换衣服,而现在这都成了她追上卓霖的阻碍。
“去你妈的!”
潘娇娇顺着过道,直追到楼梯口。
她一手扶着墙喘气,脚下的高跟鞋踢飞了出去,卓霖早就跑的不见人影。
就算没有换裙装,就算穿的是套最职业的跑步装备,卓霖的身手也不是她这个半老徐娘能追上的。
可这事恶心就恶心在,追不上也得追,拼了命也得把卓霖追回来。
谁让她是走了江湖路的大姐头潘娇娇。
就是因为前半辈子做成了一件件普通女人做不成的事,潘娇娇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而现在她为了守住这一切,还要继续把自己的潜力压榨成能力。
“卓霖,你给站住,你别想躲着我,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茶楼外突然传来阵喧嚷,其中一声女人爆喝声,让潘娇娇陡然提起了精神,那是渔娘的声音。
“谢天谢地,总算是拖到了时候。”
潘娇娇身后,迟到一步赶来的翁青桐站住了脚。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她要是出事,我让你们统统粉身碎骨!”
听着茶楼外又一声低沉的怒吼,这是老噶犇的声音。
翁青桐一手扶着潘娇娇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江湖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潘娇娇有,翁青桐也有。
为了等到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突然开窍那天,翁青桐必须活的更久。
所以自知对翁青桐来说,显得更加重要。
什么岁数人做什么岁数的事。
他不止要做该养老的年纪不该做的事,还要时刻把握好分寸,不能做自己这个年纪的身体承受不了的事。
老年的翁青桐早已没有了一个男人天生能在女人面前炫耀的体力。
他不是累的,翁青桐大多数时候都闲庭信步,还带着世外高人的风范。
他总是在催促身边人,却从不催促自己,他是溜达着追出来的。
从雅室到楼梯口这点路,还不至于让翁青桐累的颤抖。
他是在笑,尽力压着声音笑。
此刻不能让除了潘娇娇意外的任何人看到他在笑。
女人心海底针,再加上一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翁青桐。
这是他们两个人定好的计策。
一边拖住卓霖,一边向浚江船帮通知了卓霖的去向。
驱虎吞狼,顺便探卓霖的底细。
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引狼入室。
张四方可以趁他们不在的时候为卓霖大造声势,他们也可以利用这个声势拦住卓霖进入老码头的脚步。
这么多年来,连方国正携威势入主老码头时,都还有豁嘴发带着一群人反对,更何况现在豁嘴发人在看守所,钱慕行已经化成灰。
只要他们两个人坚定的支持卓霖进老码头,就一定会有人出来反对。
这是老码头独有的特色。
三十六家小堂口,为了个自利益,聚拢在四个领堂堂主的麾下。
分裂的利益集团下,只有四大领堂堂主达成统一,香堂议事才有可能议出结果,而这个结果必定是代表了各方的利益。
表面的分裂之下,形成了一个能够促使团结的体制。
正是这个体制,使老码头使老码头达到了形散神不散的境界,使方国正绞尽脑汁却无法将看似毫无团结可言的老码头,真正分解鲸吞掉。
利用内部矛盾体制暂时拖住卓霖进入老码头,这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就是召来渔娘。
在渔港招待所,卓霖的避而不见实在蹊跷。
渔娘跟卓霖突然搞上床,加上翁青桐在房间里发现加“料”的酒,更显蹊跷。
渔娘到了,卓霖逃了。
他们两个危机暂时解除,还能使这份加了“料”的蹊跷见了些真章。
可以肯定确实是船帮算计了卓霖,不是卓霖算计了船帮。
可以肯定卓霖要避开的是船帮而不是老码头。
张四方反水,又突然跟从了卓霖。
那么多年都等了的人,突然因为一个外人的支持等不下去?
卓霖又为什么突然对老码头感兴趣,非要搀上一脚?
这也很蹊跷。
如果能确定上面两个事实,至少可以肯定卓霖对老码头存在觊觎之心的事实。
现在所有事前的目的都达到了,过程中唯一事先没有料到的意外,就是卓霖提出借人手去救狗子!
如果王瞎子的堂口有钱有势有人马,也许他们还会有所顾忌。
可惜王瞎子只有个单枪匹马混事的堂口。
天下太平时还能装点门面,还能在四大领堂之间起个缓和的作用。
可现在内部平衡已经打破,去掉方国正又来了卓霖这个连底细都摸不透的外敌。
这个时候王瞎子狗子算个屁!狗子算个屁!
为了救些不打紧的人,帮卓霖拾柴吹火根本就是扯淡……
这个意外除多拖卓霖一些时间之外,不存在任何意义!
“也许他不是躲渔娘,而是赶着去救王瞎子的儿子。”
潘娇娇不着痕迹的撤开身子,避过翁青桐搭在肩膀上的手。
帮这个人精老头子做年迈体衰的戏码是张四方的责任,不是潘娇娇的。
兄妹有大小,却是平辈的。
“为非亲非故的人拼命,这样的傻事连警察都不会做,这样招揽人心的手段应该瞒不过你。”
翁青桐大马金刀的坐下,好像屁股下面是龙椅而不是台阶。
他很得意自己宝刀未老,虽然没了体力,但还有跟年轻人拼算计的本事,而且眼下确实是自己技高一筹。
潘娇娇难得的神情怅惘,这样的表情哪怕是在豁嘴发的目光下也不会展现。
只要有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三者就都不会存在。
“他去救人,会死的很惨!”
翁青桐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
潘娇娇问道。
人多势众的老码头对卓霖来说恍如无人之境,这样的事发生了多次。
这样的身手要从此刻大乱乍现、自顾不暇的方国正手上救人,也许有难度,可说卓霖会死,还能说的这么肯定?
潘娇娇低头看向翁青桐的目光,渐渐显的深邃。
“或许卓霖有来头路,可他绝对大不过这次的对头。”
翁青桐意味深长的叹声道。
“什么意思?”
同样的话潘娇娇问了第二遍。
翁青桐默不作声,低着头依旧在笑。
“你的意思是说方国正除了方家众盟,还有其他后手?”
潘娇娇也在翁青桐身边坐了下来。
兄弟、敌人……
老码头里混了那么多年,她知道该怎么跟翁青桐说话。
如果不想说的,老头子不会露出一点破绽,既然露出来了,那就只能看他自己想说多少。
翁青桐摊开手心露出一支黑色,笔芯粗细,只有三厘米长的小塑料桶。
用来传书的老物件,绑在鸽子腿上的小道具。
这种玩意儿连潘娇娇开始出来混的时候,都已经淘汰的影子都不剩下,也只有翁青桐才会玩儿。
潘娇娇微微撇下嘴角,从翁青桐手里拿过小塑料桶挤出里面的纸条,这一切都是跟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
“红楼”!
看着纸条上的字,潘娇娇下垂的嘴角突然裂开,精致的唇状只能装点美丽,掩饰不住惊诧。
老码头里迎来送往最多的人都知道是王瞎子,可潘娇娇坐拥的老码头茶馆才是老码头对外的招牌。
论起广结四海善缘,潘娇娇不会比王瞎子差,只是王瞎子三教九流的交道都打,潘娇娇是有的放矢,她只结交用的上的人。
借用个时尚的形容,潘娇娇的朋友圈比王瞎子高端的多。
她知道“红楼”,知道“金楼”,知道“大金煌娱乐会所”,只是权利和地位被一分为四的老码头领堂堂主还没有正式踏进那个地方资格。
“不要多想,能要卓霖命的人,也能要了方国正的命,现在的小崽子都靠不住,这是方家那个姓雷的小崽子新搭上的靠山!”
翁青桐一语点破了潘娇娇内心的惊诧。
“你……你在方家下了暗桩!”
潘娇娇不可思议的看着翁青桐。
老码头四十个堂口,即使不算下面的小弟,起码还有四十个脑袋在想事情。
哪怕想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混账事,起码也该有四、五颗脑袋想到些正事。
方国正能往老码头里插进一条癞皮狗“麻九”做明桩,老码头自然也可以往方国正身边安插暗装。
可问题是方国正实在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疯癫。
当年老码头费尽心思送进方家的人,根本连靠近方国正身边的机会都没等到,就都被一网打尽了。
潘娇娇实在没想到,翁青桐竟然悄无声息的就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也对,如果不是心里有底,以翁青桐那么惜命的本性,昨天也不会大义凛然的跟卓霖上蛟蟠岛!
“好多年了,直到最近才开始传消息,我差点以为这颗暗桩也反水了。”
翁青桐瞥了眼潘娇娇,脸上的得意胜过言语。
“浚江船帮没了老船头成不了气候,方国正树敌太多,这次的船是翻定了,那姓雷的小崽子太嫩,背靠大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以后龙德江湖上总该轮到老码头了。”翁青桐收起得意,突然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经过这次的事我也想开了,说到底兄弟还是得能关起门说话的才最可靠。为公,钱慕行死了,后面的事就只能咱们兄妹三个携手才能走下去,为私,如果我也死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也只有交给你和阿发我才能放心,所以……”
“大哥放心,小英的事我心里有数,现在是该把阿发接出来了。”
潘娇娇打断翁青桐站起身,向着楼下被推过来的老噶犇迎了过去。
“真想年轻三十岁,跟这些小崽子们好好玩玩儿……”翁青桐喃喃自语,扶墙站了起来,朗声拱手缓步下了台阶,对老噶犇笑道:“当年浚江船帮立码头的时候,是我代表老码头上的贺帖,一直想请老船头大驾来老码头提点一下咱们家的小辈,只可惜直到老船头仙逝都不得成行,今天总算得偿夙愿,迎来浚江船帮新任龙头大驾,实在是荣幸之至,江湖盛事……” 迷途寻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