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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回过头去，方知是顾若仪。

　　“进来坐吧。”沈梦楹打量了一下被宫婢搀扶着的她，起身示意她进来。“听易亭说你受了重伤，为何不在房内休养？”

　　再一次见到顾若仪，竟觉得她比数月前苍老了许多。斑白的双鬓，微微佝偻的身躯，单薄瘦弱的身子好似随时会被风吹倒，就像被削去了利爪的鹰，没有了昔日的高贵与傲气，此时的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那个宫婢将她扶到屋内坐下后冲沈梦楹福了福身，继而转身离开了房间，明亮的房间里只剩下沈梦楹与她沉默对视。

　　“听说轩辕华庭下令处死了那个假皇妃？”顾若仪看着她，语气甚是平淡，“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用心。”见她不说话，顾若仪皱了皱眉，接着说道：“那个女人来杀我的时候，我已经猜到她不是你。我知道阮青菱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也迟早会杀我灭口，待在那个地方，我从未指望过能够有离开的一天，所以我希望你能阻止龙儿回来复仇。就算要惩罚，老天惩罚我一个人便够了。”

　　“阮青菱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还用问么，我知道的事，太多了。”顾若仪轻咳两声，眉间似有抹不净的疲惫，抬起干瘦的胳膊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喝下润了润喉咙继续道：“这么多年来，阮家暗地里密谋些什么，我全知道，阮青菱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之前她没有对我下手，不过是不希望轩辕华庭起疑，如今……”

　　“阮家有什么密谋？”忽略掉一些无关紧要的，沈梦楹只想知道这个。当初是阮志辉将轩辕华庭救出冷宫的，难道说在轩辕华庭登上帝位之后，阮志辉打算造反？

　　“聪明如你，难道你还猜不出来么？”顾若仪表情淡淡的，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的味道，“两年了，为了铲除阮家在朝的势力，这两年来轩辕华庭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表面上升了阮志辉的官，封了他女儿贵妃，暗地里却架空阮家在朝的权力。不得不承认，轩辕华庭确实要比龙儿更能胜任那个皇位。龙儿好比一盆悉心呵护的牡丹，而轩辕华庭，是迎风傲雪的梅花，龙儿始终无法做到面临强敌而依然从容淡定。”

　　“如此说来，他早就打算造反称帝了是么？阮青菱那么在乎华庭，她怎么会同意阮志辉这样做？”

　　顾若仪的目光似是暗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她的手指似是无意识地在杯的边缘滑动：“今日的阮青菱，和当初的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是为了争夺皇位而必须牺牲的一枚棋子罢了。”

　　正是因为经历过，她能够体会那种做为棋子的无奈，即使是深爱的人，也必须放手。

　　“何况这江山是轩辕家的，这一次，连轩辕霖炎都赶回了皇宫，涉月的帝位岂能容许他阮志辉说拿就拿。”忽然觉得有顾若仪陪自己说说话也好，虽然心中对她依旧有恨意，但是现在除了她，没有人能够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起身来到桌前倒上一杯茶，沈梦楹的眉间仍有淡淡的忧愁，只听得顾若仪淡淡一笑，似是在嘲笑她的无知。

　　“看来轩辕华庭还是瞒了你一些事情，不过想想也是，就算告诉了你也不过是给你徒增烦恼，你根本帮不了他什么。”幽幽对上沈梦楹不解的目光，顾若仪疲惫地摇摇头，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要急着让龙儿登上皇位么？”

　　“洗耳恭听。”

　　“轩辕明并不是愚蠢之辈，很多事情他心中其实很清楚。虽然他不知龙儿非他亲生，但他也不愿意让龙儿继承皇位，即使拥有上千后妃，他心中却只有瑶贵妃一人。在产下轩辕霖炎之前，瑶贵妃曾怀过一个孩子，那时候她刚进宫不久，初蒙圣宠的她因为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妃嫔，所以，她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

　　沈梦楹静静听着，虽不知顾若仪为何突然提到轩辕霖炎的母妃，但她还是耐着继续性子听下去。

　　“在承受失子之痛的同时，她也明白了应该如何在后宫中生存。以帝王的垂怜为武器，保护自己，对付别的妃嫔，她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变成高高在上的贵妃，而轩辕霖炎也在她的保护之下无忧无虑的长大，虽然轩辕明没有说，但我知道，其实他一直在找机会，他想废掉龙儿，改立轩辕霖炎为太子。”

　　“所以当年刺杀轩辕霖炎的刺客，是你派出去的？”沈梦楹冷眼看她，语气也较之前冷淡许多。若非年幼的轩辕霖炎在冷宫遇刺，轩辕华庭又怎会因出手相救而险些丧命？每每想到这件事，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

　　顾若仪沉默片刻，握住茶杯的手指紧了又紧：“为了稳住龙儿的地位，我必须这么做。我的龙儿与瑶贵妃的儿子之间，只能有一个留下，你在后宫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她，沈梦楹没有说话。虽知这样的做法是错的，但她无法辩驳什么。

　　“轩辕霖炎被人救下，躲过一劫，瑶贵妃得知后立马猜到那个刺客是我派出去的。她知道她在朝中的势力敌不过顾家，为了她的儿子可以平安长大，她决定暂时离开后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她如愿以偿去了皇庙，这一去便是十多年。”

　　顾若仪说到这里，沈梦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我爹之所以安排玉妃进宫，之所以让玉妃对轩辕明用药，就是为了得到轩辕明的传位诏书。可又有谁会想到，原来轩辕华庭的手里竟然会有一封先帝遗诏。为了那个皇位，我和瑶贵妃算计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阮志辉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顾若仪和她说了这么多陈年旧事，似乎是在暗示她什么。

　　顾若仪看了看她，缓缓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茶水，道：“你应该问，瑶贵妃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沈梦楹皱着眉头注视她的眼睛，良久，她颤声问道：“难道……阮志辉……是瑶贵妃的人？”话一出口，她的背心已然沁出冷汗。

　　“你终于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她让阮志辉救下轩辕华庭，无非是想让轩辕华庭来对付顾家，然后坐收渔翁之利。”顾若仪的眼中划过赞扬之色，“世人只知轩辕明疼爱的人是瑶贵妃，却鲜少有人知道瑶贵妃原本姓阮。她本是阮志辉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早年因家道中落而流落异乡，直到她进宫为妃，阮家的人才得以与她相认。”

　　“这些事情……轩辕霖炎知道么？”又是上一代的恩怨，她实在不希望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轩辕霖炎成为又一个皇位争夺的牺牲品，况且轩辕华庭曾经救过他一命，他若是知道，定会极力劝阻他的母亲。

　　顾若仪扶着桌角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久久停留在沈梦楹的身上，步到窗前，她看着窗外的景色，沉声回答道：“深宫之中的女人，看人永远不能只看表面。在你的眼中，轩辕霖炎是个文弱书生，平日里待人随和，不轻易与他人相争。但若说轩辕华庭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那轩辕霖炎与他相比，可谓不分伯仲啊！轩辕霖炎的野心，并不比他的母妃小。”

　　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吸气声，她淡淡一笑，继续说：“也许龙儿并不曾告诉过你，当日你与苏倩在御花园遭刺客劫持，其实是轩辕霖炎一手安排的。说到底，这是轩辕华庭的疏忽，若非他让轩辕霖炎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意，轩辕霖炎又怎会拿你的安危去激他，让他为了你而选择逼宫？”

　　“你没有骗我？”

　　“事到如今，我为什么还要骗你？”顾若仪轻笑着回头，对上沈梦楹略带质疑的目光，她继续道：“当然，我今日来与你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感激我，我只是想用这些来谢谢你，谢谢你当日力保龙儿安全离宫，而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华庭知道这事吗？”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么轩辕华庭放任轩辕霖炎和瑶太贵妃回宫岂不是很危险？

　　“能够一揽大局稳坐帝位之人，又岂会不知道这些？相信他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他不会以大婚为由召轩辕霖炎回宫。轩辕华庭……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他可真是继承了先帝过人的胆识和才智，涉月有如此帝王，也算是先祖庇佑了。”

　　说到此处，顾若仪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下，原本还有丝丝血色的脸顿时苍白如纸。沈梦楹见了赶紧上前扶住她虚弱的身子道：“我扶你回房休息，你这样硬撑只会让病情加重。”

　　“过去那样对你，你是否……还恨我？”握住她的手腕，顾若仪艰难地抬头看她，“为了一己之私，我错得太多……”

　　“恨，我自然是恨。”扶着她，沈梦楹的眼中闪过万般复杂的神情，“但我恨的不是你如何对我，而是恨你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

　　闭上眼睛，顾若仪深吸一口气，继而摇摇头，轻声道：“对不起……”

　　扶住她的手指微微紧了紧，沈梦楹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道：“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再为她们诵经超度吧。”

　　阳光穿过竹林的间隙射向地面，一切的恩怨似乎在那一刻得到化解，轻声的呢喃带着虔诚的祈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惹事生妃：驯服腹黑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