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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毒的真相

蜜谋甜妻(上) 千寻 17490 2021-04-06 0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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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表哥该替自己想想。”吕氏语重心长。

  当时年纪小,以为做哥哥的就该这般宠爱妹妹,对他从无多余想法。

  可不是吗?亲哥哥虽不着调,却也是处处紧着自己,把她捧在手掌心。

  直到她爱上郑启山,直到表哥藉酒壮胆,方才明白原来表哥待她的心思,不是自己理解的那般,可心已交付出去,她再无法回应表哥一片真心。

  多年过去,她始终记得回门那天,表哥对相公说:“我会一直等着表妹,但凡你待她有一分不好,我便带她离开。”

  相公气得满脸通红,怒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表哥冷笑,“那我便等你死在战场上,接手表妹和你的孩子。”

  那是明明白白的挑衅,可偏偏就是这句挑衅,让相公在出征前反覆对她说:“我不给苏叶机会,我会平安回来,我的妻子、孩儿不需要别人照顾。”很赌气的话,但也是这句话一次次安抚了她的焦虑。

  二十几年了,相公履行自己的誓言,而表哥也履行了,可是表哥的履行让她压力好大,她不愿意耽误他的一生。

  “你明知道我不会把这种话听进耳里。”苏叶笑道。

  光阴是帖好药方,能弭平人的不安与创伤,他想过,当时间走得够久,许多坚持将会变得淡了、变得没有意思,最终放下……

  早该放下的,表妹脸上并未刻下太多岁月痕迹,足见她在郑国公府的日子过得滋润,人人都说郑国公宠妻,且他的后院干净得传出惧内名声。

  苏叶记得以复出生那年,郑启山打了场仗,却也把吐番国公主的一颗芳心给打下来,对方派人和谈,当中提出让公主下嫁和亲。

  使者刚说出口,皇帝还没允呢,身穿盔甲的郑启山当场跪下,对皇帝道:“臣愿亲自领军,三个月内消灭吐番。”

  明明白白表达出“你敢嫁公主,我就敢灭你”。

  吐番公主可是个年轻妖娆、男人见着都会流口水的尤物啊。

  公主受辱,直接问他,“我自愿为妾,将军为何不愿?”

  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居然回答,“因为你丑,我怕我家夫人被你吓到。”

  即使苏叶再喜欢表妹,也无法违心说公主容貌输表妹,可郑启山连想都不想就这样说出口了。

  从那之后,郑启山的名声由惧妻转为宠妻,他宠得表妹走到哪里都要受上一顿嫉妒目光。

  这种情况,他还有什么无法放手的?只是感情这种事,太难。

  “难道表哥打算孤伶伶过一辈子?”

  “谁说我孤伶伶?我有个徒弟,你见过的,称得上人中龙凤吧。”

  “身边总要有个知冷暖的人才好。”吕氏劝道。

  “放心,冷暖我自知,该穿衣不会脱衣,该扇扇子不会点火炉。”

  “你固执得让人着恼。”

  “表妹别恼我,也许姻缘天定,哪日碰上喜欢的就定下了。”

  吕氏瞪苏叶一眼,这话是敷衍,师兄都快四十了,要是愿意定下早就定下了。“表哥……”

  郑启山看着两人,他清楚,虽然苏叶很讨厌,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许是因为信任,许是因为夫妻情深,他知道苏叶的心思,却从未怀疑过他与妻子。

  “行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们,阿木发现情况有异,依伤口的长度、深度,郑启山不至于严重至此,且伤势痊愈后脉象也不太对劲,让我过来看看。”

  “是吗?”郑启山斜眼看他,一脸不信。

  “不愿意?行,身子是你的,不是我的,你早点玩完,我才好接手,我挺喜欢你家闺女的,要是能让她喊一声爹,光想就通体舒畅。”苏叶吊儿郎当。

  听听,这话多气人,气得郑启山血管爆炸,就要赶人。

  吕氏一跺脚,怒道:“都几岁了,还像孩子似的斗个不停,你们不累我都累了,相公,你给不给表哥把脉?”

  “不必。”郑启山硬声道,全天下又不只苏叶一个大夫。

  “那好,表哥,我家不只闺女可爱,儿子也能耐,赶明儿个起,我就让他们喊你一声……”干爹。

  “好好好,我看还不行吗!”他扯高衣袖,把手伸到苏叶跟前。

  苏叶看着这一幕,心底轻叹,他们之间哪有他插手的分。抓起郑启山的手,他细细把起脉,皱起眉心,脸绷紧了,“你中过毒?”

  “我没有。”郑启山直觉回答。

  “一定有,只是年代久远,你认真想想。”苏叶笃定。

  吕氏也觉得不可能,公公只有相公一个独子,不会因争爵位而发生龌龊事,而朝中文官多于武将,这些年南征北讨武将都不够用了,在皇上眼里,一个武将可抵得过三个文官,只有处处护着的分,所以谁会做这种事?

  “你们都想不起来吗?郑启山从来不曾中过毒?”

  年代久远吗?拧起双眉,吕氏缓声道:“曾经有过一回,但那是春药,应该不算毒。”

  “春药?怎么回事?”

  “婆婆对我向来不满意。”

  听到“不满意”三个字,苏叶差点儿跳起来,有啥不满意的?舅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堂堂的宰相,表妹嫁进粗野没文化的郑家已是委屈至极,她凭什么不满意!

  吕氏倒杯茶递给他,忙解释道:“别气,那只是婆婆的私心,启山和公公待我极好,为此公公与婆婆多次争执,害得婆婆心冷,把自己关进小佛堂里,多年都不肯出来。”

  这始终是她心底遗憾,丈夫孝顺,却在这件事上顺不了婆婆的意。

  “到底怎么回事?”

  “成亲之前,婆婆希望自己的外甥女李琴嫁给启山,可启山对她无意,李琴父母早逝,从小养在婆婆膝下,婆婆早拿她当媳妇看待,但启山坚持娶我为妻,婚后婆婆数度暗示,让他纳琴表妹为平妻,但启山为了我坚拒。

  “李琴不知怎么想的,竟对启山下药,企图生米煮成熟饭,逼得我不得不让她进门,但启山警觉,发现自己中招,一掌将她打伤,奔回房里寻我……”吕氏红了脸,那回她以己身为解药,狠狠为他解了三日三夜的毒,“东窗事发,李琴无颜见人,投湖自尽,此事成了婆婆的心病,她认为我嫉妒、不容人,启山却坚持将事扛在身上,说是他看不上李琴,总之……就这样了。”

  听到这里,苏叶想也不想,拉起吕氏的手把脉。

  “该死!”不多久,苏叶丢下一句话。

  这时门打开,苏木和以芳进来,苏叶半句话不说,拉起以芳的手。

  “我号过了,她没有中毒。”苏木道。师徒互望一眼,他问:“师父知道了?”

  “对,是璇机。你也猜出来了?”

  “并非猜测,但的确是璇机无误。”苏木道。

  他看见李琴,知道一段陈年往事。整个故事当中,引发苏木关注的是李琴提到的璇玑这种毐,大夫常会错解为春药,往往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机。

  “到底怎么回事,可不可以说清楚?”吕氏问。

  苏木道:“这件事必须从国公爷的伤说起。”

  “你说。”郑启山不喜欢苏叶,却对苏木这后辈很客气。

  “为国公爷治伤时,在下发现国公爷的伤并不深,且军医的缝合技术相当好,同时我也看过军医开的药都对症,在这种情况下,国公爷的心脏与肺脏没道理会衰弱得那么厉害,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天晓得国公爷中了璇机之毒,方才明白。”

  “璇机?”

  “是,璇机是前朝宰相赵文所制,有人说他出身医药世家,若非出仕为官,应会成为一代名医。此种毒物的特性在于很容易被误解为春药,因为服下后会让人产生控制不住的欲望,但行过房事之后病征便会解除,这样的错误判断往往让中毒者以为事过境迁。

  “但那毒会隐身在骨髓里,在日后,可能是一场风寒、一点小伤便会导至死亡,死因是器官衰竭,届时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因为这毒并未被大量使用,且死亡往往发生在中毒后数月甚至数年,以致于多数大夫不认得璇机。”

  “照你这么说,我中毒至今已经十几年,这当中我上过战场、打过无数仗,为什么能一路安然无恙?”

  “若国公爷细心一点,应该会发觉每回受伤后,心肺处都会出现莫名巨痛,至于为什么能平安度过,国公爷应该感激李琴,她胆小,不敢对您下重手,当时她只在茶水里放进两成的药量,再加上国公爷反应够快,只喝一口便发现有异。

  “方才师父想为以芳号脉,定是发现夫人为国公爷解毒同时将游机引至己身,师父担心透过生产,夫人将毒过给孩子。请放心,以芳并没有中毒,想必是夫人身上的毒很轻。

  “既然知道是璇机就不必担心了,对症下药,国公爷和夫人的身体很快就能康复,另外寻个时间,让在下为几位少爷号脉,以防万一。”

  “多谢。”郑国公神色凝肃。

  “这是其一,接下来我要谈李琴。”

  “人已死,我不想计较。”郑启山道。直到今天她仍是母亲心上的结,李琴与母亲感情深厚,宛若母女,为此,母亲始终不愿谅解妻子,他不想重提旧事,让妻子与母亲之间更难相处。

  “李琴并非自尽,而是遭人溺毙。”

  “什么?”郑启山和妻子异口同声。“你怎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是李琴亲口说的。”

  不可能,苏木十九岁,李琴已经死去近二十年。夫妻怀疑地望向苏木。

  他们的态度让苏叶不满,怒道:“什么眼光啊,怀疑我的徒弟说谎?他没必要!”

  苏木失笑,这种解释比不解释还糟糕。“从小,我便能见鬼。”

  “什么?”吕氏惊呼。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在湖边和鬼对话。”以芳挺身帮苏木作证。

  苏木没理会郑启山和吕氏的怀疑,自顾自往下说:“李琴的母亲是老夫人的亲妹妹,身处乱世,眼看姊夫帮着先帝打下江山,日后事成必能跃居高位,她却嫁个体弱丈夫,家里的钱全用来看病了,她妒嫉、怨恨,却无法改变自身遭遇,后来一场瘟疫夺走夫妻俩性命,死前她叮嘱女儿,一定要去投奔老夫人。

  “李琴长得不美,却胜在性情温婉,很得老夫人疼爱,老夫人希望她能与儿子结成夫妻,可惜天不从人愿,表哥喜欢上别人。表哥成亲当天,亲朋好友全上国公府祝贺,她很伤心,躲着不愿意出来见客,但老夫人向李琴保证,待婚礼过后会让儿子娶她为平妻,她才出来帮忙招待客人。”

  这下郑启山和吕氏无法不相信了,若非李琴本人,怎能知道的如此详细?所以真的是她?

  “就在那天,她遇见表哥周望,那是李琴姑姑的儿子,据说他是全村最聪明的,李琴姑姑全家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他也长进,年纪轻轻就考到进士做了官,可惜改朝换代后他的官位没了。

  “之后两人鱼雁往返,周望的亲切安慰让李琴将心事全告诉他,周望为李琴出谋划策,并将璇机给她,他说只要郑启山碰过她,就必须娶她为妻。

  “没想到国公爷以意志力克服药性,见事迹败露,李琴吓坏了,她害怕自己被赶出国公府,到时她就无处可去。她给周望寄了信,请他帮忙拿主意,周望上门拜访,告诉老夫人想迎娶李琴为妻。

  “事已至此,老夫人清楚无论如何儿子都不会娶李琴了,只是周望已年近四十,老夫人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周望再三劝说,老夫人只能敷衍,因周望远道而来,老夫人留他住下。

  “当晚周望与李琴相约湖边,李琴告诉他自己很害怕,想向老夫人认罪,周望怕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一个冲动将她推进湖里,捞起来的时候李琴身子已经泡肿,脸被鱼给啃得面目全非。

  “然而府里下人传言,李琴对国公爷情深意重、不愿嫁给周望,这才投湖自尽,为此老夫人恨极夫人,从此自囚于佛堂中,不愿见夫人一面。”

  “李琴竟是被周望所害?”

  郑启山知道周望,虽与自己同辈,却整整大他十七、八岁,他相当有本事,少年就考上二甲进士,因足智多谋而受前朝皇帝重用。

  “李琴留了个木盒,收着记录下药始末的册子以及周望写给她的信,她将那本册子藏在她房间墙与床之间的缝隙中。”

  吕氏起身,道:“我去寻木盒,将事情禀告爹娘。”

  “我们一起去。”郑启山道。

  苏木道:“还有一件事,李琴自觉愧对老夫人,于是在府里徘徊不去,她想托我带给老夫人几句话。”

  “什么话?”

  “姨母可还记得建和元年中秋,我亲手做了月饼,娘俩儿约定,当不成婆媳便做母女,下辈子我会寻着姨母,再续母女情缘。”

  这事只有老夫人和李琴知道,有这句话,她会相信的。

  郑启山对苏木一点头,感激道:“多谢。”

  走出院子,以芳望着苏木,一瞬不瞬。

  “怎么了?”苏木揉揉她的头发。

  “我好像更崇拜你了。”

  这话不说,他也能从她的表情读出来。“崇拜我什么?”

  “崇拜你像神仙,救了爹性命,又打破了娘和祖母的困局。”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缠住他的手臂,把头往上面蹭了蹭,低声说:“我真希望自己和你一样厉害。”

  这么明目张胆的崇拜,让苏木的尾巴翘起来,让他的快意藏不住,内敛的他,有了外显的骄傲。

  以笙进了刑部,他有强烈表现欲,因此忙得脚不沾地。

  另一方面,他没忘记要赚银子给姊姊挥霍,所以还得照看铺子,于是能黏在姊姊身边的时间不多。

  而郑国公身上的毒解除,几日功夫又是生龙活虎,便带着妻子到处玩。

  基于上述理由,以芳意外地得到许多自由。

  而吕氏与老夫人之间的心结打开,老夫人的罪恶感不再,她走出小佛堂,愿意让媳妇小辈承欢膝下,这让国公府的气氛更为融洽。

  郑启山派人回老家寻周望,他想弄清楚,一个不在朝堂上为官的文人,为何要对自己下毒手?

  如今哥哥弟弟各有差事,爹有娘陪伴,祖母有祖父照应,府里只剩下以芳没人理,要知道做坏事也得有伴,才能轰动热闹,而今……没事可干,她跑到哥哥们的练武场抓起沙包胡揍一通。

  砰砰砰——一阵胡揍乱踢,刷地,沙包破了,里头的沙子掉出来。

  佰佰看见,惊得一双美目圆瞠,小姐的功力又见增长,这日后姑爷若是违逆小姐意愿,会不会被揍成猪头?

  突地,佰佰为素未谋面的姑爷感到深深的哀愁。

  以芳看着满地沙子,叹气道:“我真该练武的,白白浪费一株好苗子。”她想要什么,爹往往二话不说就给,唯独习武一事,爹娘打死不松口,连祖父也坚持,她搞不懂为什么,只好天天吵、日日闹。

  有一回爹被她逼急了,把她扛在肩上说:“乖女儿,将来会成为你对手的只有未来的相公,以你这身力气不会输的,要是再习武艺,爹担心呐……”

  担心一个不仔细,女儿会变成寡妇,当一回寡妇不怕,就怕女儿下手没个轻重,要是接二连三当寡妇,她有一身惊人力气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她其实觉得干么非得瞒?长辈的顾虑太奇怪,倘若日后真因此嫁不出去,寻个上门夫婿不就得了。

  但阿笙说得好,这叫“代沟”,一代与一代之间的沟深到……只能孝顺附和、无法沟通,所以她得勤学礼仪、谨守规矩,她得演好世人眼中的好姑娘。

  唉,真累!幸好啊,幸好她碰到一个不介意自己真性情的苏木。

  想起苏木,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他真的很好,好看、好性子、好能耐,全身上下就找不到一处不好的。

  她不想克制自己的喜欢,她不介意脑海中的思念泛滥,她想时刻待在他身边,想看他、听他、时时呼唤他……

  “小姐小姐。”芊芊快步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可见得跑急了。

  拾拾、佰佰、芊芊都是阿笙给她找来的丫头,一个个对她忠心耿耿。

  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其实她们对以笙更忠心,这会儿她身边发生的事儿,下一刻以笙就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扬起笑脸。“怎样?”

  “苏公子不在医馆,他进宫了,听说皇上龙体违和。”芊芊一面喘一面禀告。

  医馆的位置并不好,但苏神医的名头摆在那儿呢,压根不需要以笙的点子,短短几天时间就被宣扬得沸沸扬扬、门庭若市,搞得苏叶不堪其扰,决定多聘几个大夫来坐堂。

  “了解。”以芳转身往外跑。

  佰佰追在身后急问:“小姐,你要去哪儿?”

  “去逗皇奶奶开心啊。”

  又进宫?司马昭之心呐!

  佰佰跟着迈开腿追上。“那也得打扮打扮啊,小姐别跑这么快……”

  还打扮啥,阿木哥哥可喜欢原汁原味的她了!

  苏木的话像把剪刀,剪掉她身上的绳索,于是她说学逗唱,让皇太后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形象。

  皇太后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不对劲,过去进宫总是中规中矩、不出半点错,现在却活泼不少。

  也好,这样更见真性情,后宫里什么女子都有,就是没有这番模样的。

  身为吕家姑娘,从小就被要求礼仪教养,一言一行都得谨守分寸,当初她不懂舒娘为何坚持嫁给郑启山,她本想为皇帝聘自家侄女为妻的。

  舒娘说:“跟在郑启山身边,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没那么多的规矩压着,连呼吸都感觉自在。”

  都说女人矛盾,痛恨规矩却又要求规矩,舒娘想要自在,却逼着女儿不自在。皇太后问过舒娘,会不会觉得对女儿不公平?

  舒娘愣了愣后回答,“不知道她的命运会落在哪里,倘若她运气够好,成亲后自然能将规矩置之脑后,若是运气差呢?有规矩绑着,至少能教她不行差踏错,不会造就无法挽回的后果。”

  说得好,女人命好命坏,得在成亲后方能论定。

  “人人都说郑家姑娘弹一手好琴,真不晓得这谣言打哪儿来的,不过也好,有这么个谣言存在,想表演琴艺的姑娘就不会自不量力,逼我上台。”

  皇太后笑得不能自抑。“你把底儿都给透了,你娘不得捶你。”

  可怜当娘的,想尽办法给女儿打造好名声,她却给自家娘亲拆台。

  “我也只能说给皇奶奶听了,在外头,我还得当个温良恭俭、多才多艺的好姑娘。”她垂头丧气,一双浓眉憋得紧,这副小模样又招惹出皇太后一阵大笑。

  皇太后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可都听清楚了,咱们表姑娘的底万万不能透出去,她在外头还得温良恭俭、多才多艺呢。”

  敏姑姑及宫女们憋住笑,屈膝道:“是,这秘密顶顶要紧,奴婢们绝不说出去。”

  “敏姑姑,这很重要,若是传扬出去,我娘定会拿斧子把我给劈成两半。”

  “自个儿不成样,还编派你娘,她那细手细腕的,能举得起斧子?”

  “我娘啊,表面重规矩,骨子可叛逆着呢,在外头我爹说啥她都挂起笑脸,柔声道:“相公说得是”,谁不夸她一句贤慧端庄?可回到家里……偷偷告诉皇奶奶,是我爹给娘捏肩捶背、捧洗脚水。我娘自然拿不起斧子,可她一声令下,爹敢不乖乖从命?”

  皇太后失笑,这孩子心底再敞亮不过。

  没错,舒娘表面上比谁都重规矩,可骨子叛逆得很,要不一个在清贵世家教养长大的女子,怎能豁出一切,以性命相搏,非嫁给郑启山不可?

  当年新朝刚立,先帝怕文官武官联手,结党营私,这样一门亲事能不引起皇帝疑心,也是老郑国公拿得起放得下,愿交还兵权,顺从儿子心意,否则这门婚事哪能成。

  “回过头来说,国公府有穷到这等地步?得让阿笙去挣银子,让你吃上一顿闻香楼?”

  “娘说越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越要戒骄奢,一个月只给我们二两月银,去一趟闻香楼得花上十几两呢,皇奶奶说说,我娘抠不抠门?”

  “才二两?”

  “可不是吗,那回我见着一盆茶花可厉害了,白色花瓣里有一抹晕绿、一条红丝,名字更有意思,叫做抓破美人脸,我想着皇奶奶喜欢茶花,就问了价钱,没想老板一开口就要五百两,那得不吃不喝存上几年才买得起呢。”

  “可你不是买了吗?”花养在花房里,养得挺好的,都能分株了。

  “是阿笙卖了两幅画才凑齐银子的。”

  皇奶奶哭笑不得,文人最重墨宝,何况以笙的画工,日后必要大成,没想竟为那盆花将画贱卖,莫怪她偏心以笙啊。

  谈笑间,苏木过来请平安脉,看见他,以芳整个人散发出光芒,眼神追逐起他的身影,而苏木虽然没笑,但眼角眉梢已浮现几分温柔。

  见状,皇太后抿唇浅笑,看来两人有谱,若真能成,舒娘的心事可了。

  请过平安脉后,皇太后疼人,道:“这儿没事了,听说御花园的大理花开得正好,以芳带阿木出去逛逛。”

  “是。”以芳乐得一屈膝,拉起苏木就往外走。

  出了长晖宫,勾住他的小指,她笑逐颜开,轻问:“皇上龙体欠安?”

  “对,胃火上升,太医可以处理的,但是……”

  “非要你看过,才能放心?”以芳接话。

  苏木笑着点头,他把郑国公从阎王殿前拉回来,这事已经傅遍京城,如今苏医圣有名,苏小神医名气也不差,但进宫不光为皇上号脉,皇上还拉着他说了一回最近朝堂上吵得沸沸扬扬的节度使设置。

  他想起历史上安史之乱,便细细分析起优缺点。他提醒皇上,要慎防外地将领是否会拥兵自重,当藩镇在军事、财政、人事上头不受中央控制时,很容易引发藩镇割据、国内兵变。

  如今外敌方平,国内正需休养生息,若是有那怀着野心的武官想趁此事盘踞一方、就地称王,就担心国内又将乱起来。

  皇帝本就不同意此事,他喜欢的是那等知进退的,比方打完仗便立刻上缴兵符的郑国公之类的臣子,但是文官频频上奏,尤其以梁尚书为首的官员,大力鼓吹设置节度使的好处,一时间皇帝寻不出话来反驳,才找来苏木。

  一番谈话,让皇帝对此事有了更深刻了解,以及有足够说词驳退梁尚书。

  “就地称王”呢,皇上只要不阴不阳问上一句“不知梁尚书此举是想为谁说项”梁尚书能不偃旗息,跪地求饶?

  “被皇上倚重是好事,但也得慎防。”以芳语重心长。这皇家事啊,能不沾就别碰,无数只眼睛看着呢。

  苏木微诧,一直以为她心大,万事皆不放心上,原来她竟然看得透澈只是不想说。

  “我有分寸的。”苏木摸摸她的头。

  一笑,揭过这话题,以芳与他往皇后娘娘的慈慎宫走,进宫一趟,不先把三位主子伺候好了,哪有心情赏花?

  “医馆很忙?”

  “我进宫,师父肯定忙坏了。”

  “那你得尽快回去?”

  “这倒不必,我家师父很任性的,若是忙不过来,肯定会把医馆给关了。”

  师父不看重金钱,这些年赚多少花多少,从没想过兜里还剩多少,有一回真把银子给花光光,冬天冷,炭用完了又没人上门求医,师父竟烧书取暖,那行径真教人头痛又肉痛。

  从那之后,他强势接管家里的经济支出,不允许师父过度任性。

  “那好,给皇后娘娘请完脉,我带你去逛逛,京城里有许多好吃好玩的,你还没见识过呢。”

  “好。”

  见苏木应下,以芳看看四周,贼眉贼眼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道:“偷偷告诉你一个大发现。”

  她喷出温温热热的气体,吹拂上他的脸颊,激起他耳廓一片嫣红,“什么发现?”

  “我知道我的力气传自谁了。”

  “你爹?”

  “不是,我爹和哥哥们力气大不假,但他们可没有一脚踹断树干的本事。”

  “所以……”

  “是我祖母。”

  “老夫人?”

  以芳兴奋得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对,我家祖母重出江湖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里有个柳姨娘?”

  “知道。”

  老郑国公膝下空虚,与妻子结褵多载只得一子,为开枝散叶,老夫人替丈夫娶回两个小妾,可力气使尽,连只蟑螂也没生出来。

  两人中的王姨娘十几年前没了,而老夫人进佛堂之后万事不理,老郑国公身边只有柳姨娘服侍,多年下来,她严然以主子自居,除了不敢在主子们跟前拿翘外,养德堂的下人们谁敢不听她号令?

  而今老夫人出了佛堂,柳姨娘没搞清楚自己身分,还以为多年殷勤,已经在老郑国公跟前站稳了脚跟,经常试探性地在暗处踩老夫人几脚,观其反应,老夫人不与之计较,竟让她误以为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忘记身分。

  “养德堂有小厨房,前天祖母命人炖燕窝,那血燕可是我娘特地命人寻来孝敬祖母的,祖母不见得多喜欢吃燕窝,可这举动等同对母亲释放善意,这一来一往的,婆媳之间的隔阂就能慢慢弥补起来。

  “谁知柳姨娘的贴身丫头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敢抢走燕窝给柳姨娘送去,祖母一气之下走到柳姨娘屋前,提脚“轻轻”一踹,咻……把整扇门给踹飞了。柳姨娘哭到祖父跟前,求祖父替她主持公道,可她真是傻了,正头夫人和姨娘是天生的不平等,哪有公道可言?”以芳强调“轻轻”两个字,说到门踹飞那段,整个人雀跃无比。

  “然后?”

  “我娘到得及时,她对祖父说,后宅事爷儿们还是别掺和才好,祖父松口大气,提起衣摆转眼走得不见人影,然后我娘给祖母行过礼,再以美妾为婢之理说出一通谁也驳不来的规矩,之后把柳姨娘给送到庄子上。

  “祖母很满意母亲的处理,领着母亲回房,送给母亲一对玉镯,说是传媳不传女的传家宝。我娘高兴得掉起金豆子,成亲多年,祖母总算认下她这个媳妇。”以芳甜甜一笑,勾起他的手臂轻道:“都是你的功劳。”

  苏木轻轻笑开,本想谦逊两句,倏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问:“你祖母姓什么?”

  “姓霍。”以芳想也不想,直觉回答。

  所以没猜错?若果真如此,他就能明白了,明白身为武官千金,一身力气为何要藏着掖着,明白每每打完胜仗,郑家都迫不及待将兵权上缴的原因。

  看着他拢起的眉心,手指划上他两眉中间,以芳敏感问道:“有什么不对?”

  “没。”首先他并不完全确定,再则就算事实,也该由郑家人亲口告之,他无权越俎代庖,握住她的手指拉下,他笑道:“你喜欢闻香楼的菜?”

  “何止喜欢,简直是爱死了,尤其是他们的酱肘子,别家都做不出那味道。”

  “出宫后我请你。”

  “你有钱?”

  “我可是苏小神医。”出一次诊,没有千两几百两也是有的,当神医最大的好处是看病不必开价,人家会自动倾囊相赠,更别说他还是在皇上跟前挂上号的神医。

  “意思是,跟着你有肉吃?”

  “吃香喝辣全随意。”

  “哈,那我可得跟牢了。”

  “聪明选择。”

  两手交握,继续往前行,远远地,苏木看见怒气冲冲的燕瑀朝这方向走来,他想也不想拉起以芳一个旋身躲到大树后,好巧不巧恰恰躲到皇上最喜欢的那几棵龙爪槐后。 蜜谋甜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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