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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大唐第一公主 罗青梅 11806 2021-04-06 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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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没有让人拦住李弘。

  脚步声渐行渐远,珠帘轻轻晃荡,花鸟纹地砖上落下一道道摇曳的重影。

  李治骄傲于李弘的仁德聪慧,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现在他只希望李弘能够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在适当的时候狠下心肠。

  太子还年轻,唯有等他跨过那道坎,才能真正脱胎换骨,肩负起大唐江山。

  李治明白那有多么艰难,因为他当初也经历过矛盾和挣扎。

  “执失。”李治看着执失云渐,沉声道,“太子性情柔和,他日你若能全心辅佐太子,太子必会报之以国士之礼。”

  执失云渐解下束发的金环,拜伏在地,“陛下无需试探臣的忠心,臣曾在大父、大母灵前立誓,此生忠于大唐,绝无二心。”

  李治面色稍缓,“朕信你。”

  他拿起几案上一卷用浅绿加金锦仔细包裹的卷轴,轻掷到执失云渐面前,“回去好好研习,朕等着你在战场上重现昔日胜州都督的风采。”

  胜州都督即执失云渐的祖父,他死后被追赠为胜州都督。

  执失云渐拾起卷轴,面色不改,眼瞳里却有雪亮的光芒闪耀。

  盛暑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爽,蒸腾的暑气被清朗的和风代替,白露为霜,寒蝉凄切。

  太液池的荷花开完最后一茬花苞前,裴英娘终于学会骑马。

  这天她骑着三花马在围场的树下晃荡,暗黄色枯叶随风飘拂,落在她的发髻上。

  一双洁白/粉腻的手伸向她缚发的丝绦,替她解下缠绕在发丝里的叶梗,“英娘,等显王兄成婚那天,咱们一起骑马去英王府观礼!”

  裴英娘回头,李令月头绾单髻,遍簪珠翠,着联珠纹对襟半袖,深赭色夹缬襦裙,手挽长鞭,笑吟吟看着她。

  “阿姊又说玩笑话了,我们还是乘车妥当些。”

  裴英娘热衷学骑马,是盼着能在山林间自由自在地驰骋,可不是为了在熙攘拥挤的里坊巷曲间走走停停,供道旁好奇的路人围观。

  李令月撇撇嘴,驱马上前,和裴英娘并辔而行,“坐在卷棚车里,什么都瞧不见,多无趣!”

  提起李显的婚礼,她又立马哭丧着脸,“可惜三表兄不能和我们一块儿去。”

  薛绍本来是李显的傧相之一,现在他受伤了,必须卧床休养,只能无奈缺席李显的婚宴。

  “傧相挑好了么?”裴英娘松开缰绳,忍冬立刻上前抱她下马。

  李令月跟着下马,随手把长鞭往身后一抛,“还没呢,阿娘想要让武表兄担任傧相,姑祖母不答应。”

  裴英娘挑眉。常乐大长公主不愧是作风彪悍的李唐公主,一次次乐此不疲地挑战武皇后的权威,现在竟然连李显的傧相人选都要插手管一管。

  姊妹俩从围场返回东阁,恰好撞见七八个宫人抬着一座金光闪闪的轿辇出宫。

  豪奴们前呼后拥,横冲直撞,气势凶悍。

  路上的宫人们远远看到轿辇,躲闪不迭。

  不用猜,纱帘里头横卧着的慵懒身影,肯定是常乐大长公主。

  裴英娘还记得李旦的嘱咐,拉着李令月退后几步,躲到粉墙下的芭蕉丛后。

  李令月不明所以,来不及等常乐大长公主一行人走远,小声问:“为什么要躲着姑祖母?”

  这事说起来就复杂了,真要细究的话,得从长孙无忌架空李治开始说起。

  裴英娘有些犹豫,她不想提起李治的伤心事。

  前不久是新城公主的忌日,李治强打精神,带着她微服出行,去了一趟通轨坊南园。

  那里是新城公主生前养病的地方。

  新城公主死后,李治一时激愤,杀了驸马,驱逐流放驸马全家几十口人,公主府的奴仆属臣也死在他的盛怒之中。

  南园就此荒废,断井颓垣,残花败柳,庭院中长满杂草藤蔓,正殿的落灰有半指厚。

  在通轨坊南园看到新城公主幼时的画像后,裴英娘总算明白,为什么李治第一次看到她时,会伤心流泪——如果不是那幅画绢斑驳陈旧,她差点以为画上的人就是自己。

  原来她长得像早逝的新城公主。

  新城公主是太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最小的女儿,和兄长、姐姐们不一样,她自小远离宫廷,幽静柔顺,从不掺和宫闱纷争。

  可她却因为朝中的政治动荡而失去丈夫,抑郁而死。

  何其讽刺,何其无辜。

  新城公主的死是帝后的忌讳。不管是频繁来往于宫廷的公主、命妇,还是宫中的宫婢、内侍,从不会当众提起新城公主。

  而李旦、李令月长大时,新城公主早就不在了。

  唯一知情的几位大长公主都是人精,不曾在裴英娘面前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连藏不住心事的千金大长公主也没说过什么似是而非的话。

  唯有常乐大长公主每次在宫宴上看到裴英娘时,总是面色阴冷,眼神像淬了毒液,阴寒无比。

  裴英娘以前不明白常乐大长公主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在得知新城公主生前和姑母常乐大长公主感情很好之后,恍然大悟。

  常乐大长公主大概觉得她只是个替身,不配享受李治的疼爱和公主的尊荣。

  裴英娘以前就对常乐大长公主敬而远之,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之后,更是看到对方就立刻退避三舍。

  一个辈分高、暴躁易怒、敢和武皇后针锋相对的皇室公主,不是现在的她能应对得了的。

  而且,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绝不会和常乐大长公主这种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坚决不退缩的人硬碰硬。

  当然,如果李治、武皇后在场,裴英娘就用不着躲了——李治会毫无原则地为她撑腰,而武皇后能自动吸引常乐大长公主的火力。

  现在她身边只有一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李令月,哪敢出去领常乐大长公主的眼刀子呀!万一常乐大长公主今天气不顺,想拿她撒气怎么办?

  裴英娘小小地扯个谎,“我和房女史合得来,大长公主看到我会不高兴的。”

  李令月信以为真,李治命房瑶光教裴英娘骑马、蹴鞠,两人有师徒之谊,来往密切。

  轿辇远去,两人相视一笑,钻出芭蕉丛。

  傧相一直以来都由男方家选定,和新嫁娘没什么关联,常乐大长公主非要和武皇后打擂台,有越俎代庖、故意为难武皇后的嫌疑。

  如果武皇后是个豁达大度的后妃,很可能会先做出让步,顺着常乐大长公主的意思,另选一个傧相。

  可惜武皇后不是,她坚持要自己的从侄武承嗣做傧相,“且不论尊卑上下,难不成我这个做母亲的,连儿子的婚宴安排都得听大长公主分派?她是不是连显儿的王府也要一并接管了?”

  驸马赵瑰劝常乐大长公主莫要和武皇后作对,常乐大长公主冷笑道:“三郎受伤,替代他的人可以从王孙中挑选。武氏儿郎,寒门之子,罪囚之后,哪一点及得上三郎?让武承嗣担任傧相,也不怕惹人笑话!”

  这几句话几经辗转,被几个早就看常乐大长公主不顺眼的人听见了,立刻添油加醋一番,跑去武家告密。

  武承嗣现在已经承袭了武家的爵位,得知常乐大长公主竟然讽刺他不如没有实职的薛绍,心中暗恨。

  武三思被李治训诫后,整日斗鸡走狗、无所事事,见武承嗣气得青筋暴跳,当即揎拳撸袖,叫嚣着要为兄长报仇。

  武承嗣拦下武三思,牙齿咬得咯咯响,“来日方长,你我兄弟终会有扬眉吐气的那天!”

  这一场拉锯战最后自然是武皇后占了上风,武承嗣代替受伤的薛绍,担任李显婚宴的傧相。

  婚宴当天是个大晴天,碧空澄澈如镜,万里无云。

  李显作为新郎官,头戴缨冠,穿一身簇新的吉服,神采飞扬,宝带琳琅,装扮得十分庄重。

  从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来看,裴英娘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另有所爱。

  她悄悄腹诽,难怪武皇后会同意李显娶赵观音为正妃,知子莫若母,武皇后早就看出李显不在乎正妃是哪家小娘子,他只是把娶亲当成代表自己成家立业的象征。

  傧相李旦锦衣绣袍,风姿洒然,低头从织金镶边宽袖中掏出一大叠纸卷,递到李显手心里。

  李显嬉皮笑脸,看也不看,直接把纸卷往怀里一塞,“阿弟,还是你对兄弟仗义!”

  一旁的武承嗣也摸出一小把裁成条状的纸条,笑呵呵道,“我的才学虽然不及八王,也想为七王解忧,昨夜我遍阅古籍,勉强得了几首,还请七王不要嫌弃。”

  李显笑出满脸褶子,拍拍武承嗣的肩膀,“表兄啊,多多益善!”

  不一会儿,李弘、李贤也命各自的户奴送来一叠叠整齐的纸卷。

  李显来者不拒,袖子、衣襟、长靴、衣兜,甚至连下裳里面都塞满各种纸条。

  等诸位王孙公子散去,王府的博士、属臣们纷纷围上前,把写满字迹的荷包、香囊、彩绦挂在李显的腰带上。

  李显还嫌不足,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哗啦一下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滚圆的胳膊,“快,再抄几首在我手臂上!”

  王府的婢女们面面相觑,不敢违逆李显的命令,其中一个会写字的被人推上前,硬着头皮拈起兼毫笔。

  李旦皱眉,用眼神示意婢女们退下,“王兄,适可而止。”

  李显眨眨眼睛,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试图打动李旦,“阿弟呀,等你以后娶亲的时候,我保证不会作弄你的!今天我要迎亲,你就睁只眼闭只眼罢?”

  李旦轻扫袍袖,扭过脸,“迎亲的时候天都黑了,你能看得清写在手臂上的字?”

  李显双手紧紧攥住李旦的衣袖,不让他走,愁眉苦脸着说:“万一我身上带的纸条全用光了,赵家人还不肯开门,怎么办?”

  李旦深吸一口气,抬起衣袖。

  李显不肯松手,半个身子几乎要趴在李旦身上,“阿弟,你可得帮帮我呀!”

  李旦眉头轻蹙,语气有些无奈,“到时候我在你身边照应,我说什么,你照着念就是了。”

  李显立刻容光焕发,挺直胸膛,“有阿弟在,我就放心了!”

  裴英娘一开始以为李旦他们是在帮李显塞红包,好方便贿赂赵家那群堵门的小娘子、小媳妇,尽快接出新妇赵观音。

  看到后来,发现李显的袍袖里塞的全是一摞摞的纸条。

  等李显被王府长史请走,她耐不住好奇之心,啪嗒啪嗒跑到李旦身边,扯扯他的衣袖,“阿兄,那些纸卷是什么讲究?”

  李旦低头看着裴英娘。

  她最近长高了些,不像之前那样伶仃瘦小,脸颊圆润,笑眉笑眼,穿一身碧缥色云纹地海棠穿枝花纹芙蓉织锦上襦,半见色银泥藕丝裙,丝绦束发,螺髻旁垂着绿香球。因为年纪渐长,眉间不再点朱砂,饰以翠色花钿,衬得肤色如凝脂一般。

  恍惚已经能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

  到那时,英娘还会这么亲近信任他么?

  李旦眼底微微一沉,摸摸裴英娘的发顶,“纸卷上面写的是诗赋。”

  “诗?”裴英娘更加糊涂了,诗句再好,哪有红包顶用!

  李令月手执一柄宫绸团扇,走到两人身边,笑着给裴英娘解释:“迎亲的时候要作诗,显王兄怕自己作不出来,提前预备好几十首新诗,免得到了赵家手忙脚乱。”

  李显迎娶赵观音,到公主府门前时,按着规矩,必须先吟几首诗。等堵门的赵家姑嫂妯娌满意了,打开府门,他才能顺利进入公主府。

  然后经过赵家姑嫂们的一顿棍棒夹击,到了赵观音的绣楼下,李显又得吟诗。这时吟的诗叫“催妆诗”,主题无非是赞美赵观音年轻貌美,无须过多打扮,赶紧下楼来,跟着他回王府吧!

  催妆诗念完一首又一首,把赵家姑嫂哄高兴了,赵观音也打扮好了,这时李显可以和赵观音行奠雁礼。

  行礼之前,李显要念“撤障诗”。

  行礼之后,李显仍然要继续赋诗。

  最后新婚夫妇拜别常乐大长公主和驸马,回王府的路途中,会碰上捣乱的障车之人。李显得吟诵几首“障车诗”,让障车之人心服口服。当然,财帛酒菜也不能少。

  把赵观音领回王府,行完礼,入青庐,要洞房了,还不算完,李显这时候必须吟诵“却扇诗”,哄劝赵观音放下遮面的团扇。

  裴英娘听得咋舌,娶个媳妇这么艰难,难怪李显要夹带小抄!

  她抬头悄悄瞥李旦一眼,还好李旦博闻强识,饱读诗书,不然等他成亲的那天,也得和李显一样夹带纸条,才能过关。

  李旦似乎能看懂裴英娘在想什么,眼眸微垂,拍拍她的脑袋,似笑非笑,“瞎琢磨什么呢。”

  裴英娘捂住头顶,襦衫袖子滑到手肘,腕上一长串细如须发的团鹤牡丹纹金臂钏窸窸窣窣响,杏眼里写满疑惑:李旦怎么知道她在嘀咕他?

  黄昏时暮色西垂,是迎亲的吉时。

  李显意气风发,乘坐迎亲花车,带着李旦、武承嗣等傧相,由几十个锦衣华服的五陵少年郎簇拥着,浩浩荡荡前往公主府。

  数百个家奴宫婢跟在队列之后,迎亲的队伍宛若一条游龙,所过之处,烟尘滚滚。

  王府院子里的青庐已经搭好了,裴英娘和李令月掀开帐幔,里里外外瞧了一圈。

  青庐是新婚夫妇洞房的地方,一般搭设在庭院里。

  日暮苍山,青庐里已经燃起火烛,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穿枝鸾凤衔同心百结绣帐愈显浓丽鲜明,地上的波斯地毯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富丽堂皇,雍容至极。

  几位前来观礼的公主和王妃拉着裴英娘和李令月说话。千金大长公主最为热情,一个劲儿夸李令月今天穿的月华裙好看。

  郑六娘偷偷朝裴英娘挤挤眼睛,趁人不注意,飞快拽住她的手,把她拉出拥挤的青庐。

  “公主,求你救救房姐姐。”

  裴英娘吓一跳,“房女史怎么了?”

  郑六娘左右看看,凑到裴英娘耳边,小声说:“天后让房姐姐待会儿给七王和赵二娘送合卺酒。”

  裴英娘微微蹙眉,武皇后这是在报复常乐大长公主。

  人人都晓得李显爱慕房瑶光,今晚是李显和赵观音的洞房之夜,武皇后故意让房瑶光出现在青庐里,还让她为新婚夫妇送上合卺酒。不说赵观音却扇之后看到房瑶光会有多生气,就是旁观的人,也会觉得尴尬别扭。

  事情传到常乐大长公主那边,武皇后的目的达到了,无辜的房瑶光则会被常乐大长公主母女视为眼中钉。

  郑六娘生怕裴英娘会拒绝,不等她开口,一径攥着她走到东边回廊下面。

  房瑶光头梳双刀髻,穿一件绛色底盘绦如意纹半臂,轻纱里衣,豆青褐国色天香纹罗裙,系宫绦,独自一人坐在栏杆前,神情平静。

  裴英娘没有走进去,站在回廊下,抬头看着房瑶光,“房女史想好了?”

  房瑶光看她一眼,点点头。

  郑六娘顿足,“房姐姐,你就说你肚子疼,我和公主帮你打掩护,随便找个人帮你顶掉送合卺酒的差使,不就好了?为什么你非要得罪常乐大长公主和赵二娘呢?”

  房瑶光淡淡道:“我问心无愧。”

  郑六娘急得语无伦次,“房姐姐,我晓得你的为人,可赵二娘不晓得啊!她那人爱记仇,几年前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到现在还时不时拿出来挤兑人。你真的老老实实把合卺酒送上去,她敢当面把头冠砸到你脸上!”

  裴英娘按住郑六娘,“房姐姐已经下定决心,顺其自然吧。”

  房瑶光投效武皇后,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摆脱被逼嫁人的命运。她有能力,有抱负,希望能凭借自己的才华,获得相应的尊重和地位,从此不再受家族束缚。

  今天武皇后派她给赵观音添堵,明面上是为了气常乐大长公主,实则也是为了试探她。

  武皇后乐于看到房瑶光和常乐大长公主结仇。正如她对武家兄弟和上官璎珞之间的矛盾不闻不问一样,房瑶光和常乐大长公主的关系越紧张,她越满意。

  武皇后可不希望她的心腹们团结友爱,拧成一股绳,万一他们私底下阳奉阴违,联合起来哄骗她,她岂不是会很被动?

  房瑶光清冷率直,跟上官璎珞关系和睦,和武家兄弟井水不犯河水。武皇后找不到她的弱点,想起李显似乎对她念念不忘,顺手把常乐大长公主母女借来用一用,试探她的同时,恶心一下常乐大长公主,一举两得。

  如果房瑶光今天找借口推脱,以后将很难得到武皇后的倚重。

  这些曲曲折折房瑶光懂,裴英娘也懂,但郑六娘不懂。

  她一甩袖子,眼圈微红,“我好心好意为房姐姐着想,房姐姐却不肯领情,难怪大母总骂我有眼无珠,上赶着给冷情冷性的人献殷勤。”

  小娘子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笑容满面,一眨眼,阴云密布,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房瑶光扫她一眼,无动于衷。

  郑六娘自小备受长辈疼宠,偶尔不小心擦破一块油皮,还没哭出声呢,已经被一大群人围着安慰哄劝了。

  此刻她泫然欲泣,房瑶光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郑六娘想到自己为房瑶光跑前跑后,还强行把不知情的永安公主拉过来帮忙,不由悲从中来,“哇”的一声,真的哭了。

  裴英娘啼笑皆非,带着哭哭啼啼的郑六娘转过回廊,在一处临水的栏杆前坐下,拿帕子给她擦眼泪,“郑姐姐,房姐姐有她的打算,你别伤心了。”

  她刻意加重“郑姐姐”三个字的音调,郑六娘比她大,为什么却得由她这个妹妹来安慰她呀!

  郑六娘呜咽不止,显然没有听懂裴英娘的暗示。

  她揪着一张湖蓝绸帕子,负气道:“幸好房姐姐是个女子,她要是男子,那天在御楼的时候,圣人早就赐婚了。这种无情无义的男子,我才不要嫁!”

  裴英娘顺着郑六娘的话安抚她,好容易等郑六娘平复心情,立刻把一直远远缀在她们身后的半夏叫到跟前,“去青庐请太平公主。”

  半夏应喏,不一会儿,带着一头雾水的李令月回来。

  “新娘子快到门口了,你们怎么不去瞧热闹,躲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呢?”李令月看到郑六娘紧紧扣在裴英娘腕上的手,心里有点不高兴,英娘是她的妹妹,只能和她最要好!

  她轻敛衣裙,硬挤到两人中间坐下,“六娘的眼睛怎么红了?” 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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