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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大唐第一公主 罗青梅 9391 2021-04-06 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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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留步。”

  散学后,儒学士叫住裴英娘,颤颤巍巍走到她面前,郑重作个揖,“某有个不情之请。”

  裴英娘停在回廊台阶前,很想说既然您老都说是不合情理的请求了,那么干脆就不请吧!不过儒学士对她很好,不仅耐心教导她,不厌其烦帮她讲解典故,还处处为她着想,顾忌到她的养女身份,在李治和武皇后面前夸奖她时,既能哄得帝后高兴,又不会给她招致麻烦,如此用心良苦,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

  虽说还没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地步,但儒学士无疑是个好人。

  裴英娘平素很尊重儒学士,还了一礼,含笑道:“先生但说无妨。”

  儒学士从袖中抽出一叠纸卷,“此乃某几位好友所作,虽然用词粗了些,但胜在用句颇有新意,望公主闲时一观。”

  裴英娘示意身后的半夏上前接过纸卷,“能得先生一句夸赞,必然是锦绣文章,学生一定会用心研读。”

  儒学士捋须笑道:“并非文章。”

  裴英娘长眉微微一挑,抽出一张边缘有毛边的纸张,粗略看一眼,原来是一篇诗赋。

  她不大懂吟诗作赋,但直觉儒学士给她的几首诗应该都写得很好。

  儒学士似乎不放心,忍不住重复一句:“务请公主拨冗一读。”

  裴英娘顿时了悟,原来儒学士想要献诗啊!

  彼时交通不发达,消息传递靠快马运送。

  交通闭塞,自然不利于文化的传播发展。长安城这种繁华都市固然繁荣昌盛,欣欣向荣,但出了长安城,就是大片荒芜山野,城镇乡野地方的老百姓们还在为温饱奔波,一日能吃两顿饱饭,便算是老天保佑,大部分人基本上目不识丁。

  藏书典籍由各大世家垄断,朝廷藏书和学院藏书只供官吏学子借阅,平常老百姓不得其门而入。谁家能找出一两本书,就算是殷实人家了。

  在这个朝代,文化是专属于权贵阶层的。

  文人们有时候为了找人问询某个典故,求教某个问题,需要大费周章。甚至可能往往花上几个月的工夫,还是不能寻访到想要研读的书目,钻研学问、著书传世何等艰难。

  李弘、李贤、李旦之所以少年博学,因为他们不仅天资聪颖,而且从小长在宫廷,轻而易举就能遍阅古籍,身边还有无数鸿儒学者教导,等于随时随地有几本人形词典、人形百科在旁边陪读,想不学成个才子都难。至于李显,虽然才学平庸,其实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扔到文风凋敝的地方,勉强也能混个夫子当当。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能读书进举、靠才学扬名天下的,大多是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弟。寒门学子和庶民之子想鲤鱼跳龙门,难如登天,至于那些家境穷困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大浪淘沙,少数几个凤毛麟角历经千辛万苦,侥幸爬进上层圈子,还得被世家子弟排挤,几十年寒窗苦读,临到头来,仍然拼不过世家子。

  所以武皇后破格提拔人才,给了许多出身平平的学子晋升出头的希望,为她博得一片赞誉之声。她日后能坐稳朝堂,并不是单单靠阴谋手段。

  裴英娘暗叹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放回手中的诗赋上。

  唐朝人狂热崇尚诗赋。诗人们为了最大限度展现自己的才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比如写几首诗寄赠给某某友人,这种诗通常都是要供人传阅的,诗人之间也会诗歌唱和,以为雅事,巩固交情的同时,互相宣传。

  比如把自己的诗献给当时的名人名流,如果诗有幸被某位名人夸赞,那效果等于黄金时段全国投放广告,立马就能引得洛阳纸贵,一举成名天下知。

  比如积极参加当朝权贵举行的各种饮宴诗会,当场赋诗,艳惊四座,借机扬名四海,或得到某位大人物青眼相看,顺利跻身朝堂。

  最锲而不舍、成本最低的法子,就是在旅途中,看到一处风景名胜,就去题一首诗,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越有名的地方越要留下墨宝,迟早有一天能被人注意到!长安城附近的寺庙道观,墙上密密麻麻,全是各地学子题的诗……

  用后世的话说,想要出名,不仅要有真才实学,还得会自我营销。

  唐朝的诗人很擅长造势推销自己。李白就是其中翘楚,他走的是权贵路线。

  儒学士献诗的举动,也是权贵路线中的一种,他主动献诗,等于在暗示裴英娘,她也是长安名流人物中的一员。

  “有劳公主。”儒学士拱手道,“若有能打动公主,让公主过目不忘的词句,请公主费心一二。”

  裴英娘笑了笑,“先生太抬举我了,我何德何能,怕是会有负先生所托。”

  她现在的公主身份确实能拿出去唬人,但是她完全对诗赋一窍不通啊!让她向李治推荐人才倒没什么,但儒学士直接把诗赋献给她,明显是想请她帮作诗的人扬名,她又不是什么名声远播的才女,那些于文坛上成名已久、眼高于顶的文人怎么会信服她的眼光?

  太子李弘和六王李贤才应该是儒学士的首选。

  儒学士皱眉道:“公主何须妄自菲薄?光是培育推广永安棉,无私捐献万亩棉田,您不仅有功于社稷,更惠及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永安棉传入万千百姓家,从此天下寒士无须畏惧凛冬,农人们也多了条生计。长安百姓无人不知您的名声,羁縻州本是荒凉之地,得益于您的棉田,现今沃野千里,商路繁荣,早已是今非昔比,当地已经有人为您建祠立碑,您当然担得起某的嘱托!若能得到您的品评,也不枉某那几位小友抛家舍业,来长安一趟了。”

  裴英娘本想认真谦虚几句,忽然一僵,等等,先生,永安棉是怎么回事?

  “公主不知?”儒学士看出裴英娘的震惊,惊讶道,“永安棉之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此中诗作里便有两篇咏唱永安棉的诗句,是某的小友沿着运河一路北上途中的亲身经历,他曾在渡口看到百亩永安棉盛开,恍如落雪,美不胜收,当地百姓在田间地头采摘棉花,吟唱小调,好一番太平盛世景象,他和某感叹了好一番呢!某亦心驰神往,只恨不能前往一观。”

  裴英娘暗暗腹诽,果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人,那是在采摘棉籽,不是在摘花呀,棉花的花朵怎么会像落雪?

  儒学士接着道:“公主虽是后宫女眷,但能尽其所能造福万民,巾帼不让须眉,实乃天下女子表率,天后亦曾在朝堂上夸赞公主,公主为何当不起?”

  不愧是儒学士,一顶顶高帽子扣下来,裴英娘完全没有招架之地,只能微笑以对。

  这是她的心得,面对朝堂上那些笑里藏刀的大臣们时,不能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只需要安静地微笑就好了。

  被她那双水波潋滟的杏眼盯着看,饶是儒学士人老成精,脸皮贼厚,也不好意思再吹捧她了,轻咳两声,客气两句,拱手告辞。

  裴英娘笑眯眯道:“先生慢走。”

  难怪李治喜欢儒学士,谁都喜欢听顺耳的话,哪怕甜言蜜语背后往往另有小心机,心里也舒坦。

  儒学士老脸一红,颠颠跑得更快了,想他清高了一辈子,临到老来,要仗着老师的身份为几位小友走后门,他也很难为情呀!

  没办法,谁让他的几位小友出身太低微。长安城的诸位郡王、国公爷常常摆宴延请学者文人,但是他们连请帖都拿不到,更遑论在宴席上大展诗才了!

  儒学士怜惜人才,不忍看小友们因为家世被人看轻,只能另辟蹊径,求自己的学生帮忙。

  永安公主家喻户晓,尤其在民间极受推崇,小友若能得到她的赏识,未必不能名震长安!

  裴英娘回到东阁,把儒学士献给她的诗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啧啧道:“谁说文人清高傲物,不通人情的?”

  儒学士眼光毒辣,献给她的诗赋都是文采斐然、出类拔萃的佳作,哪一篇传抄出去都能扬名。其中有两篇,不仅字字珠玑,才藻艳逸,字里行间还隐隐透出对裴英娘的讨好赞颂之意,同时不忘拔高立场,站在天下百姓的角度,歌颂盛世繁华,把李治和武皇后也顺带大夸特夸一顿,夸完他们不算,顺带着连朝中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并隐晦地吹嘘一遍,简直是狗腿肉麻到了极点。

  但是此人实在是才思敏捷,明明知道他是在曲意奉承,被讨好的人还是会觉得熨帖无比。

  裴英娘看完诗赋,好比大热天饮下一杯冰雪甜浆,心头敞亮,通体舒泰,不由自主合掌一拍,“人才啊!”

  不论哪个朝代,人才都是稀缺资源。

  她立刻提笔写信,请儒学士把几位学子下榻的邸店逆旅告知她。工匠们前些时日刚刚造出第一批合格的白纸,正好请这几位学子帮忙多邀一些文人撰写文章,为她的永安纸造势——反正永安棉都出来了,“永安”这个名头不用白不用,品牌效应威力巨大,比自创新品牌要省力多了!

  儒学士惊喜交加,知道永安公主不拘一格,任用的从属什么出身的都有,甚至连卑贱的奴隶都能获得她的赏识,但是没想到永安公主真的把他的请求放在心上,短短一天,就来问询小友们的状况了!

  儒学士激动万分,很快回信。

  那几位寒门学子住在崇仁坊的一家邸店中。

  崇仁坊西面靠近皇城官衙,东南角对着繁华热闹的东市,南面是饮酒作乐的销金窟平康坊,交通便利,地理位置优越,坊中酒肆、邸店林立,是前来长安求学、考试、谋官的外来人士住得最集中的里坊。

  裴英娘另写一封信给留守醴泉坊的蔡四郎,让他将几位学子接到府中居住,尤其是那个叫卢雪照的,务必要哄好——以后的宣传人员就是他了!

  蔡四郎当天下午就给裴英娘回信,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已办妥。

  裴英娘怀疑蔡四郎是不是因为他那一笔歪歪扭扭的字自卑,故意言简意赅,拿简简单单三个字来回复她。

  她再度去信一封,详细写了怎么安置几个学子,怎么考察他们的人品,怎么确定是否可以留用。留用的人要干什么差事,归谁管辖,每次可以支取多少钱。

  蔡四郎这次的回信多了几个字:已安排妥当。

  信笺一来一回中,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五。

  时下人们认为五月是恶月,五月五日更是恶月恶日,这一天要沐浴斋戒,饮酒辟邪。

  端五日,插菖蒲,食角黍,饮雄黄酒,系五彩丝,佩五彩香囊,祛五毒。

  南越一带端五有赛龙舟的习俗,北方没有这个风俗,唯有角黍是一定要吃的。

  角黍就是粽子,膳房预备的角黍有板栗馅、肉馅、大枣馅几种,主料并非纯糯米,味道不错,但是裴英娘觉得单调了点。

  端五就是要在各种馅料的粽子之间犹豫徘徊,才有过节的感觉呀!

  她特意让人从南方寻来新鲜的箬叶,快马送到长安,淘洗干净糯米,泡发一夜,包了几样灵沙臛、核桃、松子仁、火腿肉、猪肉馅和各种各样蜜饯馅的角黍,林林总总几十样,锥形的、菱形的、四方形的、圆球形的,煮熟后立刻送到含凉殿,请李治品尝。

  白粽晶莹如玉,肉粽浓香软糯,李治不能多吃,一样尝几口。

  武皇后和李令月喜欢那些种类繁多的蜜饯粽子,吃到后来,干脆玩起猜谜的游戏,看看谁先尝出粽子是什么馅的。

  粽子煮了许多,剩下的全部散发给内外殿当差的宫人,羊仙姿领着宫婢、侍者们在殿外叩头谢恩。

  李治和武皇后心情很好,除了每年端午的旧例外,另外添了几样赏赐。

  宫人们眉开眼笑,殿外山呼不绝。

  裴英娘坐在食案前,袖子高挽,自己剥粽子,吃粽子这种事,得亲力亲为,如果不是自己剥的,吃起来不香甜。

  吃完粽子,宫人送来香花水和樱桃花、沉香屑捣的脂膏,服侍她洗手。

  她低头看着铜盆里上下起伏的花瓣,忽然听到李治在唤她。

  李治笑容满面,含笑看着她。

  裴英娘擦净手,起身挪到李治身边,李治示意一旁等候多时的宦者上前。

  宦者手里托着一张金盘行到案前,盘子里放着几缕五彩丝线和五毒香囊。

  李治拈起一缕五彩丝,系在裴英娘的手腕上,“诸邪退散,十七一定能无病无灾,健康长大。”

  裴英娘晃了晃手,丝线系得牢牢的,李治系的时候缠了好几道,既不会勒疼她,也不会轻易松脱。她从袖中摸出一只五毒香囊,“这是英娘亲手缝制的,阿父不要嫌弃。”

  端五这天放眼望去,处处是五毒纹样的装饰,衣袍、鞋袜、巾帕、簪环首饰,全是毒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的图案。裴英娘也抽空给李治、武皇后、李旦、李令月几人亲手做了几个五毒香包。她针线不好,偷懒学了挑花的绣法,用十字单面挑针,绣了几样毒物在香囊上,远看活灵活现,五彩斑斓,虽然不及宫人缝的香囊精致,但胜在活泼传神。

  当然,李弘、李贤、李显和几位阿嫂的香囊她也预备了,但都是半夏和忍冬做的,只有第一针和最后收针是她挑的线。

  裴英娘的香囊是用改进的织机织出的第一批青布制成的,可以说这几只香囊独一无二,全天下再找不出一样的。香囊底下缀了长长的丝穗络子,每个人的络子形状不一样,李治和武皇后的是万代长春,李令月的是蝴蝶牡丹,李旦的是云鹤松鹿。

  裴英娘为李治系上五毒香囊,理好丝穗,口中喃喃道:“愿阿父福寿康宁,岁岁平安。”

  李治揉了揉她的头顶。

  一旁的武皇后为李令月系上五彩丝,轻笑道:“不许耍赖。”

  角黍是包起来的,外面没有标识,吃进嘴之后才能确认里头是什么馅,武皇后猜对了更多口味,赢了李令月。

  李令月一挥手,爽快道:“愿赌服输,儿岂会言而无信?”

  心里暗暗道,反正她私库里的那些金银财宝全是阿父、阿娘赏的,阿娘挑走几样,不过是换个地方藏宝而已,随便拿吧!

  裴英娘帮李旦系五彩丝时,发现他掌心有道明显的疤痕,伤口锐利,看形状,显然是利器所伤。

  她愣了一下。

  李治和李弘、李贤、李显几人谈笑风生,没有注意到她的迟疑,武皇后似乎察觉到什么,细长眼睛微微眯起,淡淡扫她一眼。

  裴英娘垂下头,飞快抽出丝帕,盖在李旦的手上,挡住伤口。

  她面不改色,仔细缠好丝线,打了个简单的结,浅笑道:“愿阿兄绿琪千岁树,寿比泰山松。”

  这是把李旦当成老寿星打趣了,杨炯是初唐四杰之一,念他的诗不会太超前。

  李旦唇角微微勾起,轻轻拍一下裴英娘,不动声色间,自然而然收起受伤的手。

  武皇后审视的目光移开了。

  出了含凉殿,李旦轻声说:“围猎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解释。

  裴英娘听懂了,点点头,担忧道:“阿兄还是当心些好,别碰生水,忌讳生冷的吃食……”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嘱咐,李旦耐心听她啰嗦完,“相王府的池子修好了,想不想去看看?”

  裴英娘点点头,问出一个盘亘在心头已久的疑问,“阿兄食邑多少户?”

  李旦望着太子李弘离去的背影,有点心不在焉,随口道:“一万。”

  裴英娘咋舌,几百户就够一个公主吃穿不愁享乐一生了,亲王竟然是食邑一万户!

  “阿兄。”她咽了口口水,目光崇敬,“你好有钱。” 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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