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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

大唐第一公主 罗青梅 6717 2021-04-06 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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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长生院,崔奇南、郭文泰和蔡净尘几人立即除去伪装,环顾一周。

  李将军带着几名精兵迎上前,一抱拳,压低声音说:“殿下请入内殿,殿中所有人都是我们的人,圣上还不知晓外面的状况。”

  裴英娘看向郭文泰,对方朝她点点头。

  这时,一名甲士飞奔进来,走到李将军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将军微露诧异之色。

  正准备转身往里走的裴英娘脚步一顿,问:“什么事?”

  李将军是薛绍昔日在宫中担任千牛卫时的伙伴,为人正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老老实实答道:“太子殿下刚才命人杀了张易之。”

  李旦喜欢事先布局,谋定而后动,先铺开大网,再把所有潜在的威胁全部消灭在萌芽阶段,前期锋芒内敛,不露声色,最后亮出獠牙时,势不可挡,气势如虹。

  今天李旦想杀二张兄弟易如反掌,怎么杀,什么时候杀都不会影响大局,他真正的计划是借机将依附二张的势力和女皇的心腹全部一网打尽,说不定连武家人也要一并除掉。除了蔡净尘,宫变的事武家人蒙在鼓里。

  其实武承嗣最近的表现还不错……不过裴英娘没打算为武承嗣求情,武家人仗着女皇作威作福,妄想窃取李氏江山,李旦的太子之位差点被废,如果真让武家人得逞,整个李氏宗族都将不复存在,李旦和她,李显一家,还有李令月,全都无路可逃。

  同胞兄弟还能留几分温情,异姓之间的皇权之争则只有你死我活,对他们仁慈,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李将军等着裴英娘的示下。

  她挑挑眉,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早知道李旦下手这么干脆,她刚才就不用故意假装被激怒麻痹张易之了。

  长生院内阒寂无声,女皇缠绵病榻,宫婢、内侍们不敢高声谈笑。长廊两旁栽种松柏古木,树身粗壮,春光倾洒而下,树影婆娑。

  上官璎珞头戴纱帽,着圆领男袍,站在长廊尽头。

  裴英娘牵着阿鸿的手,徐徐穿行于朦胧的花光树影中,光斑柔和,罩在她乌黑浓密的发丝上,凝脂般的肌肤白若细瓷,她不慌不忙走向内殿,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春光烂漫,她就如阳春三月下盛开的杏花,葳蕤鲜丽,散发出明亮耀眼的光芒。

  上官璎珞看着裴英娘慢慢走近,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多年前,她怀抱书卷,站在东阁的台矶上,年幼的永安公主一步步走过来,双螺髻,碧丝绦,笑眉笑眼,俏丽甜净。

  韶光荏苒,转眼间公主长大出阁,成为相王妃,然后是太子妃,以后还会是皇后。

  身份几经转变,但她仍旧还是那个偶尔迷糊,偶尔精明,偶尔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小娘子。

  不管境遇怎么变,她始终坚持用她自己独有的方式对待周遭的一切,宫廷政变于她来说或许只是一场家庭纷争,她是个好人,但该硬起心肠的时候,也能坦然面对宫闱之中的尔虞我诈,这一点从未改变。

  掩下心底潮涌一般的慨叹,上官璎珞躬身道:“殿下,请随我来。”

  内殿比院子更安静,一重重罗帐密密匝匝围着,脚步声在空阔的屋子里回荡,轻风拂过,空气里粉尘漂浮游动,死一般的寂静。

  锦帐之后,女皇合目安睡。

  宫婢们挪来坐席几案等物,裴英娘跪坐在病榻前,把阿鸿放到屏风后面的匡床上,让半夏和忍冬哄他玩。

  女皇似有所觉,慢慢睁开眼睛,这两年病痛缠身,她明显苍老了不少,再保养得宜,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唯有眼神依旧警醒,带着多年来位居高位的凛然气势,让人不敢直视,“是你。”

  裴英娘微笑道:“母亲醒了,张侍郎方才说母亲已经服过长生药了,可要传奉御过来再诊一次脉案?”

  女皇扫一眼房中侍立的宫婢,眉头轻皱,这些人前几天还只是在院外管洒扫、烧水之类粗使活计的,没有资格入内殿侍奉,其中有几个她甚至从未见过。

  李显没有那个胆子,裴英娘又主动进宫,不必说,动手的人必然是李旦。

  他倒是长进了。

  病重前她周密布置,暗中防备他,没想到还是让他得手了。

  李旦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近身侍候她的宫婢,院外的守卫肯定也早就换成他的人。

  现在就看北衙统领魏三郎和她的几位心腹能不能及时带兵冲入紫微宫救驾,李旦虽然是太子,手里无权,光凭东宫几千人马,即使一时能占据上风,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女皇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她不动声色,示意羊仙姿扶她坐起来,目光森然,“传五郎。”

  五郎即张易之。

  裴英娘面不改色,含笑道:“母亲稍等,张侍郎刚刚接到家中急信,出宫去了,就算马上赶回来,一来一回,也得两个时辰。”

  女皇靠着床栏,羊仙姿手执梳篦,帮她挽起满头银丝。

  奉御很快赶到,为女皇诊脉,宫婢们手捧铜镜、托盘、漆盒、铜盆,陆陆续续走进内殿,服侍女皇梳洗。

  寂静中,远处骤然传来一串轰隆隆的炸响,继而惊呼四起,其间夹杂着仓惶的尖叫和恍如猛兽嘶吼的沉重吼声。

  喊杀声四起,无数声音汇集在一处,响彻云霄,整座紫微宫似乎都在震颤。

  长生院内却静得出奇,宫婢们仍旧有条不紊地侍候女皇。半夏和忍冬找来一只鹿皮蹴鞠,教皇太孙鸿奴踢球,内侍们围着他加油鼓劲。

  女皇侧耳细听院外的喧哗声,脊背发凉。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心惊肉跳,几乎窒息一样的感觉。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她老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衰老的身体无法承担她的雄心壮志,而李旦年轻气盛,风华正茂,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万众瞩目。

  登基时她盛装华服,在众人的仰望畏惧中一步步走上祭天的高台,那时的她身体硬朗,思路清晰,满朝文武在她眼里,不过蝼蚁。

  现在她依然舍不得放开手中的权力,但是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江山迟早要还给李氏。李旦是她的儿子,不会杀她,非要垂死挣扎,只能闹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还不如顺应时势,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当然,前提是李旦真的能控制住局势。她毕竟是皇帝,不到最后一刻,她还有制胜的希望。

  女皇叹息一声,喝口茶,问一脸平静,仿佛真的只是进宫侍疾的裴英娘,“五郎和六郎呢?”

  外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不需要再遮掩。裴英娘直接道:“母亲,张家兄弟心怀不轨,意欲谋反,趁您病重时窃取兵符,阿兄及时发现他们的阴谋,领兵除乱,您无需担心,阿兄准备充足,此刻应该已将张家兄弟就地正/法。”

  女皇沉默一瞬,手指轻抚细瓷茶盏,永安瓷问世以后,那些粗劣的瓷器全被淘汰了,后浪推前浪,总有更新更好的东西代替老的旧的,这是亘古不变的准则。

  她还没有痴狂到妄想一辈子长生不死,皇帝也是凡人,人终究逃不了一死。差别在于一般人死得悄无声息,而她这一生把持朝堂几十年,最后甚至成为女帝,想得到的她都得到了,死后她还能接着安享子孙后代的祭祀,女人做不到的,她做到了,男人做不到的,她也做到了。

  女皇放下茶盏,“十七娘,老实回答朕,你怕么?”

  裴英娘笑了笑,“不怕,他们不会闯进长生院。”

  女皇眉眼微弯,“北衙的人很快就能赶过来,你觉得旦儿能坚持多久?”

  裴英娘轻声说:“母亲,您了解阿兄,他既然让我进宫来陪伴你,必定胜券在握,北衙禁军早就来了……他们正在为阿兄诛杀那些负隅顽抗的人。”

  北衙最后一刻才倒向李旦,为了立功,赢得新君的信任,他们必须冲在最前头。

  刀上一旦沾了鲜血,只能接着往下走,事成,升官加爵,事败,全家灭门,没有回头路。

  北衙的人下手比南衙的人更狠。

  女皇皱眉,并不是恼怒,而是淡淡的失望,“北衙也暗中投靠旦儿了?”

  裴英娘卷起袖子,重新斟满茶盏,缓缓道:“母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暗中投靠也好,还是被逼顺从也罢,有什么区别么?”

  远处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兵器撞击,骏马嘶鸣,隔得太远,怒吼惨嚎声听起来有些失真,仿佛隔着水雾看百戏杂耍,有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女皇陷入沉默之中。

  ※

  仙居殿。

  李显哆嗦着擦掉脸上的血丝。

  一具尸身躺在他脚下,相貌端正,五官清秀,正是刚才还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和他密谋怎么除掉李旦的张昌宗。

  他一大早进宫,主动和二张攀谈,张昌宗大喜过望,带着他到仙居殿来详谈,这里是张昌宗的地盘。

  刚说了没几句,李旦就领着精兵赶过来了,一句话不说,袍袖一扫,他身后的精兵们立刻飞扑进凉亭,切瓜砍菜一样,把张昌宗剁得鲜血淋漓。

  阿弟实在是太可怕了!李显心有余悸,连连后退,他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听阿弟的话!

  护卫们大手一张,拖走张昌宗的尸体,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哐当”几声,几只披头散发的人头滚落到李显的长靴旁边,那是张昌宗的贴身侍从。

  “呕——”李显捂住嘴巴,肠胃里一阵翻涌,踉跄着推开身边的亲卫,冲到花池子前,吐得稀里哗啦。

  李旦眉心轻拧,叫住刚才埋伏在仙居殿的薛绍,“三郎,你护送英王出去,带他去政事堂。”

  发动计划的时候,五品以上的官员全被卢雪照找了个借口带到政事堂,由裴明润和阿禄看守起来,那里很安全。

  薛绍答应一声,他性子老实,不嫌弃李显满身脏污,搀着他的胳膊,架起他就走,奈何李显太胖,他一个人搀不住,只能暗道一声得罪,把吐得晕晕乎乎的李显拖出去。

  仙居殿的骚乱很快平息,甲士清点尸身,算清人数,朗声道:“殿下,张昌宗的侍从已全部伏诛。”

  李旦淡淡扫一眼张昌宗血肉模糊的尸身,一字字道:“北衙军士退回玄武门,随执失都督守卫宫城。南衙戍卫兵分三路,一路随薛将军接管洛阳城门,沿南北要道布置警戒;一路随秦都督守卫皇城,任何人不得离开皇城一步,最后一路随张相公前去武氏宅邸,抓捕武氏族人。”

  众人齐声应喏,浑身热血沸腾。

  就要变天了!

  这一次,他们站在胜利者这一方! 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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